175.175章愛與人品

  作賤。 

  趙傳奇覺得，老天也在故意作賤自己。 

  這陣聲音竟是發自天際。 

  要下雨了？ 

  想當初，兩年多以前，晴天一聲霹靂響，中央去了仨首長，把趙傳奇從學校特招進了特衛局。那陣霹靂，預示的是一段凄美的愛情傳說，和一段複雜的軍旅生涯，也將宮夢冉這個絕代佳人送至自己身邊，揭開了一段傳奇愛情的序幕；但此時此刻，在這不著邊際的時刻，天空中又傳來這麼一陣聲響，是否是一種不祥的徵兆，預示著宮夢冉即將從自己的生命中，殘忍離開？ 

  抑或是，還有更不祥的寓意？ 

  更或者是，這陣雷聲，本身就是上天對自己的警示。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擺在面前，自己卻沒有珍惜，背叛了愛情，背叛了天使。當這一切幾乎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時，自己已經是追悔莫及。 

  宮夢冉似乎也被這一陣霹靂聲嚇了一跳，身子條件反射一樣縮了縮。趙傳奇本能地往她身邊靠了靠，藉以庇護佳人。但是宮夢冉卻馬上往旁邊一撤步，不需要他這種假惺惺的保護。 

  一時間，趙傳奇愣在原地，心裡五味翻騰。 

  他多麼希望，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夢醒過後，心愛的人，還在身邊。 

  此時此刻，佳人就距離自己一步之遠，但趙傳奇卻覺得，她彷彿已經遠在天邊。當愛情已經無法彌補，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自己還有什麼勇氣去奢望對方的施捨。自己犯的錯誤，那就要勇於承擔，勇於面對。哪怕付出的將是生命的代價。 

  趙傳奇說了句：「宮教官，可能要下雨了，咱們找個地方躲躲？」 

  宮夢冉沒理會趙傳奇，而是若有所思地走了幾步，到了一處門頭房側牆的屋檐底下。果真，在這一瞬間的工夫，雨滴從天而降。雖然不大，但卻帶來了一陣真真切切的涼意。 

  一旁的路燈上，像是交匯出一道道細細的蜘蛛，時而傾斜，時而垂直。細密的雨絲，彷彿遮蓋住了一部分路燈的光華，整個世界，變得更加黯淡了起來。 

  趙傳奇跟著走了過去，他已經把這場突然而降的小雨，當成是上天對自己的懲戒。雨中易生浪漫，但是此時此刻，更多的卻是傷感與無助。宮夢冉抱著胳膊望了望天，似乎感覺到涼意更濃了，身子又微微縮了縮。 

  趙傳奇掏出一支煙，但是遲遲沒有點燃。他心中的火焰，已經被這場突來的雷雨打濕。「宮教官，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是我趙傳奇對不起你，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趙傳奇蒼白無力地說道。 

  宮夢冉冷哼了一句：「你承擔什麼後果？你有你的自由，我無權干涉。」 

  趙傳奇強調道：「我知道我嚴重的傷害了你，但是，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希望，這件事之後，我們還能是朋友。」 

  宮夢冉微微一怔，抬了抬眼皮瞧了趙傳奇一眼：「你什麼意思？」 

  趙傳奇道：「我知道，我趙傳奇身上的污點太多了，尤其是又多了這麼一個污點，跟戚美珍發生了那種事。我已經沒有資格去奢望你的原諒，和你的愛。我只能默默的祝福你，希望你再找男朋友的時候，把眼睛擦亮一點兒，千萬別再碰上像我這樣的大混蛋。」 

  說著說著，趙傳奇的眼睛又濕潤了。 

  宮夢冉也濕了雙眼，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差點兒咬出血。此時此刻，她心裡是何其的糾結與無助。面前這一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一次次讓自己失望，又一次次讓自己燃起希望。他的每一句情話，每一個關心，彷彿歷歷在目。她割捨不下這段雖然看起來並不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又不得不割捨。愛情，最怕的是背叛。更何況，趙傳奇背叛自己的程度，已經到了那種無法承受的地步。如果自己跟這樣一個不靠譜的男人成為終生伴侶，那自己的人生，還能靠點兒譜嗎？ 

  宮夢冉呶了呶嘴唇，半天才情緒激動地說了句：「趙傳奇，你怎麼是這樣的一種人！」 

  趙傳奇已經沒有勇氣再為自己爭辯什麼了，他附和著說道：「我其實一直就是這種人。你去我學校的時候，也聽到了校長對我的評價。打架，談戀愛，鬧事，壞事做絕。遇到你之後，我本來想改的，但是改不了。我趙傳奇錯得了你的愛，我玷污了你的愛。結束吧，讓它早點結束吧。這樣，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我趙傳奇身上沒有一點兒優點，老傷你的心。我沒有資格跟你在一起。」 

  宮夢冉見趙傳奇說話間眼睛紅的厲害，而且眶中的白亮一直閃爍著，同樣也刺痛了她的內心深處。她其實也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她一直覺得趙傳奇這人雖然壞了點兒，而且經常捅簍子，但是他的內心卻充滿了真實。但是此時此刻，當自己知曉了他與戚美珍那骯髒的勾當之後，她的心都跟著碎了。她不敢接受，也不敢面對這樣一個背叛自己的男人。她恨不得拿槍頂在趙傳奇腦袋上，一槍崩了他。然後自己與他同歸於盡。她希望下輩子，他能不再讓自己失望。 

  趙傳奇的手直顫抖，他按了好幾下打火機按扭，仍舊沒能打著火。 

  宮夢冉望著面前大街上浠浠瀝瀝的雨線，潮濕的心靈，已經找不到任何烘乾的方式。「為什麼，為什麼當初局裡要派我過去特招你。為什麼？」她突然呢喃了一句。 

  這一句感慨，預示著她心靈深處的無助與無奈。倘若當時她沒跟官副局長去魯生大學特招趙傳奇，那麼也許就不會發生後面這一系列的故事，她也不會被愛所傷。此時此刻，她面臨著兩難的抉擇，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了。 

  趙傳奇見打不著火，苦笑了一聲，把那支香煙扔在了馬路上，眼看著它被雨水淋濕，然後又讓一輛過往的自行車軋過去，頓時粉身碎骨。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這支香煙。抑或是，自己與宮夢冉之間的愛情，亦像是這支香煙。還沒來得及被雕琢，已經開始凋零。也不知是處於一種什麼心理，趙傳奇還莫名其妙地把那打火機往馬路上一甩，頓時『呯』地一聲爆炸，那打火機也跟著粉身碎了骨。 

  「宮教官，要不，我們先回去，我找所長幫你開個房間。」趙傳奇試探地問了句。 

  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了任何辯解和解釋的必要了。他只能以一個特殊的身份，盡最大的努力，去關心她愛護她，藉以彌補自己對她的虧欠。儘管，這一切都是那麼微不足道，於事無補。 

  宮夢冉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了句：「我想靜一靜。要走你先走。」 

  趙傳奇頓時愣了一下。 

  『要走你先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莫非是宮夢冉希望自己留下來？趙傳奇一廂情願地摳著字眼兒，彷彿想在她的隻言片語當中，感受到她對自己的留戀。 

  趙傳奇硬著頭皮說道：「那我，那我也留下來吧。我陪你一起，看雨。」 

  宮夢冉面無表情地反問道：「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趙傳奇道：「反正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壞人做到底。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宮夢冉皺眉道：「用不著你假惺惺！假的，全是假的！」 

  趙傳奇忍不住提高音量強調了一句：「我對你，從來沒有假惺惺過！」 

  宮夢冉冷哼道：「說的比唱的還聽！像你這種不靠譜的人，我一開始就不應該信你。」 

  一時情急之下，趙傳奇不由得說出一句非常經典的話：「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是你不能懷疑我對你的……愛！」 

  『愛』這個字，趙傳奇醞釀了很久，才說出來。 

  這個字的份量太重，他淺薄的唇齒，承接不了這個字的深刻內涵。 

  宮夢冉頓時愣了一下，她發現趙傳奇的眼神當中，折射出一種令人無可抗拒的正能量。他眼神中釋放出來的光芒，彷彿沒有半點兒摻假的元素，那麼真，那麼切，那麼扣人心弦。 

  以至於，在看到這個眼神之後，她也不敢盲目地否認趙傳奇對自己的愛。尤其是他這句話，說的很到位。自己可以懷疑他的人品，但是不能懷疑他對自己的愛。她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對趙傳奇動心的場景，那麼深刻，那麼清晰。那一堆堆已經霉爛的小西紅柿，彷彿毫無懸念地印證著他對自己的關心和深愛。 

  一時間，宮夢冉很糾結。 

  從她內心而言，她不想失去這段來之不易的愛。 

  但是面對對方的背叛，她又豈能無視？ 

  正躊躇之間，只聽得馬路上的動靜更大了，雨水狠狠地敲擊著地面，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過路的行人的車輛，也打濕了她有些凄涼的心事。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在雨聲中交錯地響了起來。 

  這鈴聲，仍舊是那首《夢駝鈴》。 

  宮夢冉愣了一下，趙傳奇也愣了一下。 

  當趙傳奇掏出手機一瞧之下，他更是心虛地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