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悲壯餞行
鋥亮的大刀，鋒利的長槍，強弓硬弩自不用說。章龍天請過了風水先生，看好了出師駝崖山的日子。
這一天已經很快到來了。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陽光照耀著大地，似乎並不像是一個會發生廝殺的日子。
章龍天早早地起來，叫來貫丘雄吩咐道：“丘雄，叫齊鏢局所有的人，半個時辰之後，院中集合。”
“是！”貫丘雄領命而去。
其實，鏢局的上上下下早就準備好了，甚至可以說，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準備了數月之久，剩下的僅僅半個時辰並不長，但是對於龍天鏢局的人們來說，半個時辰還很長。他們的大師兄貫丘雄在駝崖山丟了鏢，鏢局蒙羞，他們都恨不得立馬殺向駝崖山，砍掉獰虎大王的腦袋，為他們的大師兄，為他們的師父，更為他們的鏢局一雪前恥，出了這口惡氣！
當層次分明的隊伍整齊地排列在院中的時候，貫丘雄在大堂之中請出了章龍天：“師父，按照您的吩咐，鏢局上下總計一百二十六人已經在院中集合完畢。師父請。”
章龍天隻是“嗯”了一聲。
章龍天站在陣前，看著整齊的陣型——這種陣型，足可以說明他對鏢局上上的要求之嚴格，訓練之有素。鏢頭、鏢師、掌櫃、夥計、雜役……無一不到場。有功夫在身的鏢頭、鏢師等九十七人，兵器緊緊握在手中，沒有功夫的夥計、雜役等二十九人，同樣整齊地站在陣後。貫丘雄站在章龍天的身後，褚阿玄站在陣中最前，眼睛不斷地眨著，對於還少經世事的他來說，這次進山討賊，躍躍欲試的衝動已經蓋過了不得而知的恐懼。
章龍天邁出龍天廳的門檻，在嚴整的陣前，刹那之間，很多念頭已經掠過了他的腦海。
這些平時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們，就要在今天出剿一夥惡貫滿盈的山賊。他們的生死已經由不得自己來把握，他們即將麵臨的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也許在討賊結束之後，他們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將不會再像現在一樣站在這個院子裏，甚至會有很大一部分人將永遠不會再回到這個院子，回到這個曆經數十年風雨滄桑的鏢局。
山賊們的凶狠險惡或許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識過的。由於龍天鏢局的官府背景，他們的鏢向來安全順利，也很少遭遇劫鏢之人，並與之真刀真槍地一較高下，少經磨練的他們會有多大的戰鬥力？而駝崖山的賊寇們少不了的便是搶劫與殺戮，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自然心中不怵。章龍天不禁地在心中暗暗地分析著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
甚至，連他都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能再次回到鏢局，再繼續主掌這個擔當著護衛十三王府重任的鏢局的鏢局主人。一句話，章龍天對這次的戰鬥心中沒底。
但是，章龍天深知在出征之前堅定的軍心是多麽的重要，這將直接影響到他的手下們在戰鬥中的生死，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站在下麵的這些人，樹立起必勝的信心，盡最大可能減少戰鬥中的傷亡。
所有這些想法在章龍天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沒有一個人能從他黝黑滄桑的老臉上讀出一絲的信息，哪怕是貫丘雄。
“這次出剿駝崖山賊不同以往保鏢、護鏢，”章龍天字正腔圓、渾厚有力地說道，“以往我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這次我們是主動出擊，務必要打起十足的精神！戰陣之中定要奮勇殺敵，不可後退。倘有敢不奮力殺敵、臨陣脫逃、屈膝投降者等，概不是我龍天鏢局之人！”
“奮勇殺敵，絕不後退！奮勇殺敵，絕不後退！奮勇殺敵，絕不後退！奮勇殺敵……”章龍天一呼百應，陣中已經響起了響亮的口號，章龍天自是滿意。
站在身後的貫丘雄看的清楚，他知道師父還會有話要說，但是還不忍打斷陣中那鏗鏘有力的口號，便舉起右手示意下麵停止呐喊，讓師父繼續說剩下的話。
章龍天繼續說道：“我龍天鏢局向來受十三王府恩重，此次丟了十三王爺的鏢，我等責任莫不重如泰山。平日我等報效十三王府無門，這次正是我等報答十三王爺照料之恩的機會，我章龍天人雖老，但心不老，自知知恩圖報、飲水思源，這次定要剿滅羅虎罡，為鏢局一雪前恥，為十三王爺掙回臉麵！”
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連每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得見，他們都在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主人做出更多的安排。
“鏢局之中，凡能使刀弄槍者，一律隨我前往廝殺，分作兩隊，一隊在前，一隊在後，相互照應；沒有功夫者自成一隊，備好充足幹糧、車仗、繃帶、藥材等隨隊接應後勤。各隊務必謹慎行事，不得違令！”章龍天做著周密的部署。
就在章龍天做著詳細安排的時候，忽聽得鏢局門外腳步碎亂，馬蹄聲急。
正納悶之間，十三王爺一身團龍錦袍踏門而入，身後跟著左拓。
“老鏢頭！”十三王爺看到章龍天，快步向前，朝著他小跑而去。
“十三王爺？”章龍天有點不知所以，降階相迎。“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萬望王爺海涵！”
當十三王爺想要一把拉住章龍天的時候，章龍天早已經一個千兒紮下去了。十三王爺快速扶起跪在自己身前的老頭，“老鏢頭快請起。”
“本王聞知老鏢頭即將率隊前往駝崖山討賊，特來為老鏢頭及眾位弟兄們壯行。”說完，示意左拓將酒取來，倒於碗中，並吩咐左右眾人人手一碗。
鏢局眾人聽到十三王爺以“弟兄”相稱，不禁受寵若驚——能被皇族之人，天子之子稱作“弟兄”，那是他們莫大的榮幸，倍感鼓舞。
端著酒，十三王爺握著章龍天的手說：“老鏢頭此行務必保重！”眼中充滿愛憐地凝望著章龍天。
“有勞十三王爺掛念，章龍天定當剿滅駝崖山，以報王爺！章龍天粉身碎骨，也要一雪前恥！”章龍天甚至已經有點凝噎了。
十三王爺不知道還還能說些什麽，向來不善言辭的他，此時更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才能表達出自己心中對章龍天親自上陣的不舍。他清楚地知道，章龍天就要親自上陣廝殺，浴血奮戰，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和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站在一起了，也許這不是一場分別，而是一場永別……
十三王爺雙手端起酒碗，敬向章龍天。
章龍天見此，同樣舉起酒碗，回敬十三王爺，一飲而盡。
十三王爺同樣幹掉碗中酒，似乎要將自己對章龍天的不舍全部喝到肚子裏，消化，直到沒有……
眾人緊隨，一幹而盡。
“老鏢頭此行定會艱難，本王特在府中選了一百精壯之士，供老鏢頭調遣。”十三王爺說著，左拓已經將手向著門外一揮，一百名精壯的兵士身披盔甲，手持鋼刀順序進入龍天鏢局院中。平時偌大的龍天鏢局大院，在此時卻顯得異常狹小。
章龍天看著個個精練勇武的兵士，感激不盡，跪謝著十三王爺。
十三王爺再次扶起章龍天，拉住章龍天的手，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老鏢頭，保重！”說完，十三王爺扭頭出門，跨上璁花馬，狠狠地用皮鞭抽了一下馬屁股，“駕！”大聲叱喝著自己的坐騎。璁花馬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抽打，它不知道自己的主人這次何以如此用力抽打自己，於是飛奔而去，它才不知道的還有，它的主人此時在它的背上已經淚如泉湧。
當章龍天追出門去，早已經不見了十三王爺的蹤影。
左拓隻恐十三王爺有所閃失，同樣迅速上馬，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