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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孽徒?愛人。(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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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當空,明晃晃的日光灑在凝望的兩人身上,似乎這世上隻剩下他二人。


  宋靜言的手還搭在第二個箱子上,卻遲遲沒有將其推下。


  剛才不過是一時情急,現在她卻再生不出那樣大的勇氣——霍懿位極人臣,她是宋家的大小姐,即便不喜歡霍懿,也不能讓宋大人因為自己,與這權利滔天的霍將軍成為仇人。


  她抿著唇,訕訕將手收回,低頭道:“我……我隻是、從未想到霍將軍會說這樣的話……


  這樣的解釋太過蒼白,回想起自己剛才那樣盛氣淩人的回答,宋靜言自己都忍不住呼自己一巴掌。


  宋大人同宋夫人愣愣站在原地,上前也不是,裝作沒看到也不是——這場麵實在過於尷尬,可好歹宋夫人還是寵愛自己的獨女,硬著頭皮上前挽著宋靜言的胳膊賠笑臉:“霍將軍您別往心裏去,菡兒……隻是有些驚嚇……您提親的事……我這個做娘的還未告訴她……菡兒向來膽小……該是被嚇著了……


  霍懿卻沒有看宋夫人。


  他直勾勾盯著宋靜言。


  他看著她閃躲的目光、微抿的嘴唇、揪住裙擺的纖細手指、還有那一副不甘心的怨氣——


  她在撒謊。


  她不願意嫁給他。


  就和她剛才氣衝衝掀翻聘禮後說出的話一模一樣的情緒直白的寫在她的臉上,她不願意,一點也不願意。


  不願意,卻又不敢得罪他。


  “嗬……一聲輕歎溢出他的嗓子,他在輕蔑著自己,輕蔑著這樣卑微的自己。


  他強忍住質問她的衝動,狠狠咽了口口水,沉聲道:“就有……那麽委屈麽……


  烈日當空,燥熱跟著陽光烘烤著眾人。


  他的額角浸出汗水,聲音低沉:“嫁給我,就麽委屈麽?


  什麽?!


  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宋靜言不可置信地抬頭瞪著霍懿,她的目光如利刃層層剝開站在她麵前的男人,那個——同周翰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卻說著相同話語的男人!

  她還記得,昭武將軍府上,周翰為保全‘宋菱’周全同她成親之前,也那樣問過她……


  他的眼神哀切,哀切到好似她欠了他生生世世——哀切到,縱然悲痛,依然滿麵笑意,苦澀地問她喜歡什麽樣的聘禮請帖!

  她不敢想!


  她不敢去想,麵前的霍懿同曾經她辜負的人有什麽關係——


  他們那麽相似,相似到她幾乎以為是同一個人!相似到,她差點忘了自己隻是一個沒有未來的殘魂,隻能靠著這一世一世的輪回,找齊別人的魂魄後,得到一個來之不易的、自由的人生!


  “啊……她木訥張著嘴巴,她瘋狂的想問出那樣一句話,瘋狂的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不是自己‘該死的’幻想,卻同時懼怕,懼怕麵對一個自己難以承受的結局,或者——天方夜譚的事實——


  她宋靜言不過是一縷殘魂,這個世界不過是被創造出來的、不真實的世界不是嗎?


  她隻要將宋菡的執念消除,她立馬能得到自己獨立的身份轉世輪回——


  她應該什麽都不管的,她應該將這一切都忘卻,毫不留情的扭頭,隻等著新生轉世的——


  可、可為什麽……她那麽想,那麽想知道——


  “霍將軍!高喊聲一路通報,驚慌衝進的侍衛來不及向宋大人請安,徑直朝著霍懿而去,低聲在霍懿耳邊快速回報幾句。


  霍懿的目光還未離開宋靜言,他安靜的點頭示意侍衛他知曉了,最後看了她一眼,恭敬向宋大人告辭。


  “邊關有變,宋大人,晚輩告辭。


  轉身離去,腳步稍稍頓了一下,卻再未回頭。


  霍懿離開了,她還欲言又止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身後緊緊跟著侍衛消失在她的視線,除了這滿院子價值連城的聘禮,再沒一絲來過的痕跡。


  “哎呀,該不會又要打仗了吧!宋夫人皺著眉歎氣:“才安生了多少年,這又鬧起來了……還好菡兒不答應,不然這要等到他回來,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後了,更何況戰場上刀劍無眼,能不能活著回……


  “夫人!宋偉清見宋夫人越說越離譜,嗬斥道:“霍將軍保天下太平數年,你且安心待在府裏等他得勝的消息便是!

  宋夫人還語氣嬌嗔地同宋大人說了好些話,宋靜言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她隻知道,這顆跳動的心髒瘋狂的想要,再見他一麵。


  ————


  不出三日,整個江城都知道了驃騎大將軍霍懿即將出征的消息。


  短則半年,長則三五年,這一場戰爭雖殃及不到深處腹地的江城,可邊關的百姓卻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宋靜言再沒見過霍懿。


  直到他和千萬戰士騎著鐵騎離開江城的那一日,她依然沒有見到他。


  她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依稀看到他被鐵甲包裹的軀體,依稀看到他堅毅的側臉淩厲肅然,依稀,為自己那顆莫名酸楚的心髒費解疑慮。


  所以,就算得到了答案呢?


  得到那個想要的答案,她又能如何呢?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獵獵酒旗卷著翻飛的衣袂,將盛夏的豔陽壓抑成淩冽的聲聲號角。


  ————


  邊關的戰火未燒到歌舞升平的江城。


  光祿大夫之子李承錦和四品侍郎嫡女曾鈺敏大婚,江城內的權貴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送出去了新婚賀禮。


  唯有宋家冷冷清清。


  李家幾次三番邀請宋大人和宋夫人前去參加婚宴,做不成親家,可不能連多年的朋友也做不下去——可宋大人和宋夫人打定了心思不想再讓自家閨女有一絲一毫的不快,便差人送了份厚禮,陪宋靜言一起享受著家常小菜。


  宋靜言又哪裏不知道,自己身為宋家的獨女,宋大人和宋夫人這是變相地為她撐腰,便乖巧道:“菡兒前些日子跟著崔媽媽學著做花燈,可怎麽也沒有母親紮的好看——父親你可別想著逃,您還欠我兩幅畫呢!


  宋夫人噗嗤笑出聲來,宋大人一臉疑惑:“我怎的又欠你——


  忽而又想到某日同女兒下棋,對方三番四次‘悔棋’後贏了他兩幅筆墨,聳聳肩:“也罷,但這次,也可別扭頭拿去賣了!


  宋大人的筆墨是當朝難得一求的至寶,宋靜言之前的確偷偷賣了一副,不想被逮了個正著,想起此事宋靜言也羞憤不已,輕哼一聲:“不賣就不賣!


  “哈哈哈!


  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


  繁縟禮節推杯換盞之後,微醺的李承錦被好友秦武扶著回房。


  眾人都無意鬧洞房了,醉醺醺的一窩蜂散了。


  李承錦渾身無力坐在椅子上,又見桌上有壺茶,便取了直接用壺嘴對著喝了大半。


  涼茶解酒,他眼前清晰了很多,也沒拿交杯酒和龍鳳秤杆,徑直朝著新嫁娘而去。


  鳳冠霞帔,豔色無邊。


  他坐在她旁邊,呆呆的盯著她那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


  曾鈺敏略顯局促,畢竟是女孩子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刻,她隻聽到自己的夫君進屋後便喝了茶坐在自己身邊,卻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


  “夫、夫君?她的嗓音很柔,很美,如出穀黃鶯,清脆甜蜜。


  可還差那一份清冽——


  李承錦倏然伸手將她的紅蓋頭扯下來,驚得曾鈺敏小聲驚呼:“啊——夫君?

  龍鳳紅燭高燃,室內一片甜蜜曖昧。


  曾鈺敏本顯寡淡的眉眼和唇色被殷紅的胭脂浸染地無邊妍麗,被勾勒的眉眼像極了受驚的貓兒,端得是勾魂攝魄——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俏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


  若濃墨重彩的工筆畫,長長的睫羽濃密烏黑,巧笑倩兮,顧盼流連——像極了那個印刻在心尖上的女子……


  “敏?他小聲喚著新婚妻子的名,緩緩靠近,將他的唇印在她嫣紅的唇瓣上。


  “恩?曾鈺敏對上李承錦的雙眸:那雙情深到宛如藏著一汪春水般的炙熱,和撫在她眉眼的,溫暖的大手。


  這是她的夫,以後是她唯一的天——


  他這般憐愛地看著自己,她是幸運的,她得到了夫君的愛惜,她會一直一直,像今日一般幸福的,是麽?

  紛繁複雜的嫁衣漸漸被靈巧的手指解開,她渾身輕輕顫抖著,她卻一絲一毫也不害怕,雙手緊緊抱著李承錦的脖頸,目光如水。


  “夫君……


  她輕輕喚。


  李承錦的吻細細密密落在那雙像極了宋菡的眉眼上,眼裏皆是深沉的*。而後被浪翻滾,一夜旖旎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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