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空已經漸入黑夜,隻有一盞壁燈微弱的光線傾灑一角。守候一旁的付箢看到彌沐緩緩撐開眼簾,放鬆地深呼吸一口氣,“你醒了。”
“我睡多久了?”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在付箢的借力下,她咬緊牙關吃力地斜靠著墊高的枕頭。
“昏迷兩天,還好你現在醒了。餓不?薑靈熬了一點青菜粥,我去給你盛一碗來。”
“付箢,”她虛弱的喊住她,“我不想吃。蘇紫縭她沒事吧?”
看著彌沐那詢問的目光,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維絡大人要求我們不要介入,那是她們之間的事。何況就算找也不一定知道她現在在哪。”千音推開半掩的門走進來,倨傲的魅力使得她依舊光彩照人。像一個披著花環的妖精,時刻都散發出危險的誘惑。卻臭著一張臉說道:“付箢你待會把她安全送回家去。記得一定要安全,這也是維洛大人的意思。”千音交代一兩句,轉身走出房間時側頭凝視了彌沐兩秒後,門輕輕地在她身後關閉上。
走下斜路的時候一個激靈使她想起那個她獨自走的夜晚,下著淅瀝大雨來著。她看到黑暗的樹林裏……
這時,一首哀怨悲涼的哼曲淩空中沉沉低吟,晦澀的唱腔像極了發自墳堆裏的陰靈。極度的悲傷會容易使人墜入其中迷失自我。看著眼前的道路和旁邊的樹林仿佛在一點點變得扭曲異形。
“彌沐,彌沐你怎麽了,清醒點。”付箢摟住她滑落的身體,彌沐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而痛苦。令她心中隱隱疼痛。
彌沐瞧著她擔憂焦慮的神情,難受地微微一笑。“以前也聽過她哼唱過幾次,心卻總在這時會一抽一抽地發作。有時會感到特別難受,胸口悶悶的,有點窒息。”
付箢卻露出悔恨自嘲的冷笑道:“當初以獠牙進入你身體的時候我有躊躇過。第一次咬進你血管的時候,在做人和做惡魔之間徘徊不定時,所以你現在還不能適應聽見薑靈的歌喉,因為你還沒抉擇,所以會承載很多痛苦。一開始我就做錯了。”
對於付箢一度道歉,她惘若未聞;冷冷地注視著前方,飄遠的思緒似乎想要洞穿這個世界,不想再對未知的黑暗感到恐懼和不安。
回到住處才發現手機一直關機,裏麵幾十條肖森發來的短信和無數個來電顯示。
付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帶著晴明出門溜達,“我去買點飲料上來。”
“現在可是半夜……”在她反應過來時,門已經在她眼前關閉。彌沐泄氣地躺在沙發上,寂寞的眼神憂傷地望著天花板。
微顫的手拿起手機又重新看了一遍肖森發來的短信,內容如下:
寶,去哪兒了?
手機怎麽一直關機?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說。
再不回複我就報警了。
是不是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那天你難過,問你也不說,你知道我工作忙,體諒下我好不好。
如果不想跟我了,我會放你走,我知道你跟我委屈你了。我會一直愛你。
寶……
她不知道該回複什麽,簡短的發了兩個字就把手機扔一旁。現在是半夜,外麵已經悉悉索索下起綿綿細雨,有些悵惘。
這時,電話響了。是肖森打來的,猶豫再三還是接起電話:你沒睡覺?
……
她氣餒地跑去24小時營業部買了十罐啤酒,坐在公交車站台的凳子上,傷心著隱隱啜泣,一口一口的喝著沉悶的酒。
到最後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隻記得迷迷糊糊中酒全被幹掉,一地的易拉罐全被一個專挑淩晨拾撿廢品的老爺爺推著破舊的小三輪車揀走。
醒時很難受,看看周圍才知道是自己的房間。客廳裏安靜無聲,對了,晴明……慌裏慌張地跑到客廳一瞧,愕然!
“你什麽時候來的?”肖森正陰鬱著一張臭臉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隻是一個勁地抽著煙。她以為半夜那通電話後肖森不會再來,但目前,現在,隱隱不安的心跳加速;悶悶的,疼疼的。
誒~!
“你怎麽總歎氣,為什麽不理我。”彌沐環抱著肖森的肩膀,正想靠著他的肩膀……
“你好好休息吧!”然後撚熄手中的煙蒂,冷漠地起身離開。
怔怔地看著煙灰缸裏那些煙頭和煙灰,她感覺自己又想哭。可是眼睛好幹澀,想哭,又不想;想說,也說不出……
想起肖森對她失望之餘的那點心疼演變成不理解和冷漠。擦拭眼角處殘餘的淚痕,索性也想明白,不依靠別人才能獨自生存。
付箢看她雙眼發呆地直看著眼前一動不動,一時竟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
這幾天的她行為反常,至少在付箢眼裏看是如此。逛街堪比神速。一整條街的商店都被光顧過,手裏提著大包大包的東西。有家商場裏麵活動大促銷,有的沒的買了一大堆沒法拿,看著她精神亢奮過度,滿麵春風笑臉的感覺,不明白的人真以為她心情很好。
把東西都提回家後又跟著跑去超市選水果挑蔬菜,滿滿一車結賬時裝了四大袋子,爆滿的冰箱還塞不下,又是做飯又是打掃衛生,一切完畢後才消停下來,時間已經是晚上了!睡覺醒來第二天又重複這樣,一連幾天都如此,買的無用的隻能扔掉,吃不完的一桌子菜全倒掉,發瘋似的無節製喝酒,然後發呆,然後,再然後……
不消幾天,看著眼裏透露著疲憊滿麵憔悴的她,也不知是專折磨自己,還是較真與自己過不去?
付箢想:好幾天都杳無音訊,那個男人以為彌沐的身體輕易就背叛了他,那天雖然瞬間的對視上,但她讀懂了一部分那男人的想法。
付箢想:這幾天那人都沒來,那個男人對她持已懷疑和不信任的目光和沉默,正是彌沐自己敏感而最近反常的狀態。
如果能夠讀懂命運的話!她想幫彌沐仔細分解後麵整個人生。可惜隻有讀懂人類的心思,卻還是有所保留不去完全把彌沐那眼窗裏的秘密看破。
付箢沉默著,總覺得這些事情她無法插手也不能說上什麽多餘的話。一切終歸有結束,就在不久後……
最近某些地方的城市總是陰雨綿綿,時而燥熱,時而清涼;時而刮風又豆大般的雨點砸落到雨傘上麵‘劈劈啪啪’,承受力不強就會一不小心還被風吹翻的傘。就像此刻某人與總被吹翻過去的傘作鬥爭。晴明在她麵前停下來巴巴地眼望著,她感覺自己身上已經濕得差不多了,和落湯雞沒什麽兩樣。又看看晴明那落魄傻傻的樣子,情不自禁愉悅地笑道:“傻愣著幹嘛,趕緊跑啊!”
彌沐把傘收攏,反正已經成了水人一樣。順便把高跟鞋也脫掉提在手中小跑著前去,晴明快一會地慢一會的陪著她在雨中肆意胡鬧一次。她帶著晴明又在小區花園裏瘋玩了會兒才回去。
找出狗狗專用的毛巾,一點一點的擦拭,吸取皮毛上的一部分水分。付箢訝異的看著她憔悴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和喘重的呼吸聲。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拿起她手中的毛巾繼續幫晴明擦幹部分。“你先去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我來把它弄幹淨。”
“行,新買的吹風機在電視機櫃子下麵。”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晴明側歪著腦袋聽浴室中的動靜,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美女。付箢笑著和它對視,四隻眼睛相對,眨巴眨巴著,引起她很久不曾有過的童心流溢。“她是不是玩得很放鬆,你也快樂吧!”
付箢把頭緊挨著晴明的耳旁悄悄訴語:“這次她有你,你功不可沒,有你存在,她才會真情流露,把真實的一麵展示。”
晴明‘嗚嗚’地回應道,也不知道聽懂沒。傻瓜!付箢在晴明額頭印上一個吻,晴明很不示弱地伸出舌頭‘唰唰’地幫她洗了個臉。
彌沐擦拭著頭發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付箢已經盛好兩碗熱乎乎的綠豆湯,示意她過去嚐嚐。看著碗裏漿糊糊的東西,她很不確定的喝了一口,味道不知道怎麽形容。
“味道怎樣?”
“唔,有點……另類。”
“另類?”某人眉一挑,瞪視著碗裏的東西,用勺子送入口中嚐了一口。
“味道怎樣?”這回輪到彌沐發問。
“……很鹹,和想象中感覺不同?”付箢沉思著表示很疑慮。
彌沐又嚐了一口,問道:“裏麵放了什麽?”
“砂糖,還有生薑。”
她笑侃:“你還放了澱粉,錯把鹽放成糖了。”
付箢驚呼:“忙中出錯,以後再不想下廚房了。”
彌沐笑笑,走到廚房從冰箱裏取出一罐啤酒,坐在沙發上朝對著落地窗,看著外麵淅瀝的雨淨化著這座城市的部分燥熱。
剛吃過晚飯,晴明伏在沙發旁懶懶地睡覺。付箢這次主動在廚房善後,她看著滿滿的垃圾已經從簍子裏掉出來。把鐵門一打開就看見了那個小男孩,青白著臉轉向她,死寂般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看起來比正常人的都大些。那小男孩看了看她然後背對著看著自家的門,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彌沐去樓梯口扔了垃圾從他身邊經過時感覺一股冷冷的氣息,關門的時候疑慮地多看了兩眼,圍守著看電視的時候順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付箢,付箢警告她不要離他太近。彌沐聽了,隻是沒放在心上。
“我晚上不在的時候別出門。”付箢特意叮囑,從鞋櫃裏拿出換鞋。
“為什麽?”彌沐從電視上的視線看著她,不解道;
笑笑沒說什麽,隻說了句:“因為外麵太安全。”
付箢走後,客廳裏更加冷寂,讓她一下子覺得全世界都隻有自己存在。索性從冰箱裏拿出幾支瓶裝的喝著悶酒,也許喝醉了才會很快入睡,不到一會兒功夫就喝的暈頭轉向的。麵前茶幾上橫豎的瓶子,她想把那些空瓶全扔進垃圾桶裏。一時手滑,從手中砸落到地板上碎了小半角。迷迷糊糊靠在沙發上看著晴明傻笑著……
“姐姐……”
“姐姐……”
呼喊的聲音形成回波,在沉悶安靜的空間裏一聲比一聲更脆弱。
彌沐打開鐵門,看見那個小男孩依舊佇立在自家門前,目光呆滯而可憐,祈奢的忘著自己。她走過去,單腿跪地的姿勢在小男孩麵前蹲了下來,輕輕地捧起他稚嫩蒼白的臉頰。
“姐姐,我餓……”
她想起那個凶殘的男人和不知生死的女人,熱淚盈眶地露出微笑,愛憐的端視著小男孩:“為什麽總是站在這裏?姐姐家還有些米菜,現在給你做飯去好不好。”
小男孩沒有表示好與不好,也不說話,主動上前一步,彌沐以為他是想感謝自己而向給予一個擁抱作為回報!便自作主張地先擁抱著小男孩。小男孩在她耳邊慢慢地張開嘴,露出上顎兩顆尖利的獠牙,眼露凶光……
“呀~!”……
不下心從沙發上摔落,瞪視著自己中招的膝蓋好一會才發覺隻是做了一個夢。皺著眉頭吃力的坐回沙發上,看著被剜了一個大口子的傷口,那片破碎的玻璃瓶子上還沾染著她的血。
晴明聽見她的動靜抬頭看了看,慢慢走到身邊來,不知所措的地望著。
拿起桌上的手機看看時間,“沒事,姐姐出去一下就回來。”揉揉它的腦袋,給予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
她拿了鑰匙,錢夾,穿著拖鞋就出門,在廊道裏沒有看見小男孩的蹤影。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不知道是否這安靜無人的深夜給人一種心理暗示?還是……
也許她自己內心深處很抵觸同時也在害怕這種恐懼。
直乘電梯到三樓再轉乘,中間要穿過空中花園才能轉到一樓出大門。但是走著走著竟感覺自己有些膽小。暗沉沉地隻有微弱的燈光在前方,黑皚皚的那些角落裏就像潛伏著可怕的東西在窺視著她的一行一動。她緊繃著神經作好趕緊衝刺的狀態,隻要一發現什麽不對勁就跑到前麵電梯口。此刻壓仰著情緒慢慢地向前走著,耳聽八麵;而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樹影在月色淡淡的光芒下彰顯出各色形態,可怖増惡的鬼煞。
“姐姐……”
“誰?”彌沐急急地回過頭去,心髒‘怦怦’地擂鼓喧天。左右張望了近五秒鍾,叫她的聲音很稚小,回頭看了半天依然沒有預料中恐怖的東西或是真人出現。
彌沐撒腿便跑,趕緊按下電梯跑進去再關上電梯,一刻不敢耽誤。深怕慢半拍就像恐怖電影裏會出現那些令人崩潰的橋段。
一樓大廳有個保安在執勤,看著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彌沐疑惑自己目前除了神色慌張了點應該沒什麽不妥吧!從錢夾裏掏出磁卡打開廳門坡著腳慢慢的走,腳上的鞋子越來越黏糊,低頭一看腿上全是血,神色一怔回頭看向身後的地上那一步兩三滴,一步兩三滴的血都是從她的傷口溢出,估計這沿走的一路都是。她訕訕地露出尷尬的微笑對著那用多疑目光的保安不好意思一笑。
附近比較偏,沒什麽小賣部或是吃東西的地方,可能藥店有點遠。正好有一輛的士緩緩駛來,彌沐伸手招攬,上車,關門;說:“去附近的藥店。”
她以為隻是貼個創可貼就可以。在藥店的老板建議下她需要去醫院讓醫生幫忙。可是她堅持自己就聽從老板的話買了幾樣自己包紮。坐在KFC外麵的花壇旁邊的椅子上,先用棉簽沾上碘酒清洗傷口及周圍,疼得她緊咬著牙關,然後塗撒藥粉、塗抹藥水、棉布包紮、整個過程歇歇停停十分鍾左右完成。看著自己的傑作,勉強……簡直是湊合。她笑了笑,眼角處一滴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