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鮮血最紅
一個人要有多虔誠,才能放棄自己成全教派?
馬越注視了馬元義半晌,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擺手命羽林將他押著,騎兵浩蕩離開山陽。
「蹇黃門,你覺得這叛賊最後會以什麼罪行論處?」
蹇碩在馬越身旁,口中喃喃道:「這馬元義雖是叛賊,終究迷途知返……但他終究難逃一死吧。」
就在此時,朱靈領著幾名羽林從前方賓士而來,對馬越報道:「右監,前方五里樹林中人影憧憧,只怕我們中計了!」
蹇碩聞言大為驚怒,立即說道:「馬右監,喚人將那馬元義帶來,讓某抽他十個嘴巴!居然有埋伏,虧得還被他感動了。」
「不必了,朱軍候可探明樹林中有多少人?」
「還請右監責罰,林中崎嶇屬下不敢探查。」朱靈拱手對馬越說道:「但人數不會比我等少。」
點頭,馬越勒馬喝道:「眾羽林小心偷襲,我等有麻煩了。」
朱靈拱手道:「右監,此地據埋伏還有一段路程,賊人在通往懷縣的道路上埋伏,我等可取道太行山自野王迴轉至雒陽,不必與賊人接戰。」
「不必了,既然賊人做好了埋伏,想來四面八方哪裡都一樣了。」馬越苦笑著搖了搖頭,並未與朱靈多做解釋,只是說道:「朱軍候,派斥候探查前後左右,務必小心!」
馬越對太平道並沒什麼了解,卻知道他們明年就要起事,如果說他知道什麼的話,那就是太平道信徒數量眾多接天連地。既然以及發現埋伏,想來前後左右都已經被黃巾黨包圍了。
何況太行山脈道路崎嶇,如果在山脈中被包圍放棄了羽林騎的機動力,再果敢善戰的羽林也會被蜂擁而至的黃巾黨拖死。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派出的斥候便快馬趕了回來。
「右監,後方十里發現敵人,在山陽官道上正在朝我部疾行。」
「右監,通往武德縣的官道被亂民堵死了,不下五百之數。」
山陽、武德縣都被堵死了,後路走不掉了,只有稍微繞遠的修武縣還未通報。
「報,自修武縣的後路上有大隊暴民與斥候發生交戰,折損四名斥候。」
「媽的!」楊豐拔出兵器策馬至馬越身邊說道:「三郎,向前衝破他們吧!」
環視左右,羽林騎的軍紀嚴整,即便陷入包圍,卻除了馬嘶之外沒有交頭接耳的聲音,馬越提著長戈喝道:「諸君,我等已被暴民包圍,唯有接戰一途,望諸君隨我衝破他們,天佑大漢!」
馬越說罷,便雙腿一夾馬腹率先催馬,朝著官道上賓士出去。
「漢軍威武!」
在馬越身後,八百餘羽林騎策馬隨行,速度逐漸被加快,四更天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
馬越撒開韁繩指著前面對楊豐說道:「阿若,探查陷阱!」
「遵令!」
馬越發號施令楊豐從來沒有過違抗,長戈突出挨近地面打著火把沖了出去。
九百騎打著火把就像穿梭在官道上的火龍一般向前衝出。
……
三裡外,劉石領著七百教眾隱匿在官道旁的樹林里,汗濕的手心緊緊握著鋼叉。
他清楚地知道他要領著身旁這些莊稼漢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大漢精銳,羽林親軍。
『那又如何,難道這就認輸了任人屠戮嗎?』
看著火蛇一般的騎兵穿梭林間官道飛奔而至,劉石的手握得越來越禁,全身都在顫動,呼吸越來越粗重,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腳底的土地吸走了一般。
眼看著一名騎兵率先衝到他的面前,後面的騎兵還有數十步,劉石猛地從林中站起喝道:「蒼天已死,沖啊!」
怒吼出生,手中鋼叉便提起猛地擲了出去,正中先頭騎兵的馬頭。
「黃天當立!」埋伏在林間頭戴黃巾的道徒猛地高聲呼應著首領的口號,平淡無奇的八個字背後代表著天平盛世的美好願望,給予他們無與倫比的勇氣。
馬上持著長戈的騎兵駿馬遭襲猛然前撲,帶著背上的騎兵摔在地上。
劉石對自己擲出的鋼叉很有把握,他是揚州人,信仰太平道前他是縣裡最出名的漁夫。
數百黃巾眨眼間便從林間呼喝著衝到了官道上,阻住了騎兵的衝鋒。
八馬并行的官道上,兩撥截然不同信仰的部隊衝撞在一起,暴民高呼著蒼天已死,死死地抱住丹山軍馬健美的前蹄,被踐踏至死。
馬上的騎兵高喝著天佑大漢,長戈橫掃暴民便血濺當場。
劉石沒有朝著戰鬥最激烈的地方衝去,他奔到插著鋼叉躺在地上的駿馬身側,馬上的騎兵被馬屍壓住下半身,上半身趴在地上,頭盔摔在一旁生死不知。
握緊了鋼叉從馬頭上拔出,耳邊傳來的刀劍入肉的聲音讓他熱血沸騰,劉石提著鋼叉回首,黑夜中的火光將戰場照亮,火把被隨意丟在地上,儘是血紅。
騎兵的衣甲是紅,教眾的身上是紅。
劉石朝著最紅的地方沖了過,殺人,滿腦子都是殺死這些穿著紅衣服的男人,哪怕死也要拖到陳敗帶人趕過來,他知道大賢良師的信徒們正頂著黑夜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只要拖住他們就可以,拖住……
在他身後,披頭散髮的羌人漢軍將腿從馬屍下抽了出來,右腿以奇怪的模樣彎折著。
長戈落在一旁,他沒有撿,離他最近的是馬屁股上掛著的手弩,楊豐抓住手弩手臂撐著地面靠在路旁的樹旁艱難站起,晃了晃腦袋,馬失前蹄摔得他頭昏腦漲。
身旁沒有敵人,沒人來取自己性命真是萬幸,離他最近的人就是二十步外朝著前面奔跑的提著鋼叉的男人。
楊豐按住弩箭抬手便射了出去,尺長弩矢嗖地一聲便釘在了那個男人的后心。
丟下手弩,左手將額前的長發挽回腦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去多時的駿馬,晃了一下腦袋,楊豐撿起長戈當做拐杖。
右腿鑽心的疼,卻比不上這匹軍馬疼。
『這輩子就騎過這麼一匹大漢的馬,就這麼死了,你們都得償命!』
歪著頭,咬著牙,梗著脖子,楊豐抽出腰間漢劍撐著長戈朝最紅的地方一步一拐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