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心灰意冷
「是誰將朕的將作卿打成這幅模樣!」
廷尉府堂中,劉宏勃然大怒,堂下的馬越被賜了蒲團,高高昂著的頭顱臉上鼻青臉腫。
跟馬越一同跪在堂下的,還有新任越騎校尉,何苗。
座於兩旁的有陪同劉宏前來的張讓、趙忠,以及擔當護衛的蹇碩。還有涉及此事的大將軍何進,負責協同審理案件的廷尉吳衛與尚書令盧植。
馬越梗著脖子不說話,被一介無名小卒打悶棍這種丟人事情,他無法開口。
越騎校尉何苗坐在旁邊癟著臉對劉宏,作著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坐在堂中的所有人都已經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小五現在眼珠子可能都給魚吃了,死無對證,只要劉宏不處罰他,他就沒什麼可擔憂的。
至於馬越的報復?呵,國舅爺會在乎這麼一個傻子的報復?
「將作大匠,你先跟朕說,是怎麼回事?」
馬越拱手說道:「回陛下,臣領命徵收重建宮室所需木石,今日在將作監聽書吏說大將軍府上的衛士跟臣的屬官在開陽門起了爭執,臣到了開陽門見到那幾個衛士正在毆打臣的屬官,木工令王馮已經年過半百,被身強力壯的衛士踹在地上,臣氣不過,便引弓射了一個衛士,箭矢命中其小腿。臣質問他們為何動手打臣的屬官,一個衛士說木工令是自己摔的,臣發怒抽了他一鞭子。」
「你接著說。」
說到自己出手傷人,馬越停頓了一下,見劉宏面上沒什麼不喜,得了應允之後才接著說道:「后臣聞訊得知,何越騎修築宅邸,那些人是何越騎門下,謊稱大將軍府衛,來臣這裡求些木石。臣當初求官便是為了讓這些木石物盡其用,早日將陛下宮室重建,自是不與,臣說,若何越騎要木石便自己來說,臣會給他一個說法,臣在開陽門等著何越騎。」
劉宏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雙手輕叩著面前的几案。
「過了一個時辰,何越騎沒來,來了一隊廷尉府的人馬,言臣違反漢律,要拿臣入廷尉府,臣便束手就擒,卻被囚車帶到廷獄。飲了獄卒拿來的酒,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再醒來的時候便被捆綁在獄中,被越騎府上的門人打成了這副模樣……」
劉宏面無表情地輕輕點頭,心中不知在做何考慮,半晌才抬起頭,怒視著何苗問道:「何越騎,遣人狀告馬將作,在廷獄里迷昏獄卒毒打馬卿,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陛下,臣冤枉啊!」何苗一見劉宏問道自己,立即拜倒叩首說道:「臣只是叫那些下人去西市收些木石,萬萬想不到他們的膽子會那麼大,惹了馬將作被射穿脛骨也是活該,臣沒什麼好說的。但臣沒有找人來廷尉狀告馬將作,更沒有遣人毒打馬將作啊,便是給臣三個膽子都不敢這麼做的啊!那個卑鄙小人偷取臣的家財,眼下臣都找不到他,若找到他臣非得將之拉殺不可!」
「你沒有?你沒有那是誰?難不成你想說馬將作這麼作踐自己來陷害你嗎?」劉宏臉上的表情好似怒極了一般,轉頭對馬越說道:「馬卿,這事朕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你告訴吳廷尉,那個賊人長什麼模樣,找,便是將天下翻個個兒也要把他找出來,吳衛,你要是找不到他,這個廷尉就可以換個人做了!」
「臣領命!」
比起吳衛跪在地上滿心焦急,馬越坐在堂中心頭確實冰涼的,他聽出來了。劉宏儘管言語中說的很熱切,但他根本沒打算治何苗的罪。
果不其然,接著就聽劉宏說道:「越騎校尉何苗,御下不嚴,罰奉一年,將爵一等!」
「臣謝過陛下,陛下聖明!」
臉貼著地的何苗嘴角在笑,他聽見劉宏說這麼一句就知道,沒事了,他何苗這麼玩兒了馬越一把,沒有任何懲罰……罰奉一年,那不就是每個月少給自己家幾十斗米跟幾千錢,誰,誰稀罕啊!
「何越騎,今後嚴加約束你的門下奴僕,馬卿,再有這種情況不必留情,那般賊人直接殺了便是,朕不會怪你。」
馬越抿著嘴點頭,拱手向劉宏拜謝,嘴上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惺惺作態的何苗。
何苗看見馬越在瞪他,笑著湊到馬越身邊說道:「馬將作,此事全賴在下御下不嚴,反倒教您糟了這麼大的罪,在下今日剛好求得上好的醫治外傷的藥膏用在被您射穿小腿的奴才身上,等晚些時候給您送到府上,看您是不是也好的比較快!」
馬越面無表情地看著裝模作樣的何苗,他聽出這話里就是在侮辱他,將他與越騎府的奴才比在一起。他握緊了拳頭卻不能揮出去,這種感覺讓他深恨。
「何越騎身上的味道讓在下腹痛,勞煩您離我遠點。」
「噗嗤!」一眾人聽了都沒反應,只有站在劉宏旁邊的蹇碩突然笑出聲來,眾人俱是不解,劉宏問道:「你笑什麼?」
「回陛下,奴沒笑什麼,奴只是笑馬將作風趣。」
蹇碩回得義正言辭,劉宏問道:「朕怎麼不覺得好笑,馬卿說的什麼意思?」
「陛下,奴知道馬卿這話的意思是他腹部被毆打得隱隱作痛,奴出身低微,始終上不得檯面,奴方才想到的是,人聞到茅廁的味道,便腹痛想如廁,因而……發笑。」
蹇碩還沒說完,劉宏已經手撫著圓滾滾的小腹笑了起來,全然不顧堂下臉色發黑的何苗,笑的前俯後仰,半晌才停下對馬越說道:「馬卿身上有傷,先回去休息吧,朕這便回西苑了,這些日子朕准你在家理事。」
蹇碩沖馬越笑笑,瞥都不瞥何進何苗,跟著劉宏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剛才他說笑何苗就是為了給馬越出口氣。
馬越起身走出廷尉,心中滿是灰暗地被彭式架上安車向梁府歸去,劉宏沒有幫他,這在他意料之外,廷尉府外的陽光刺目,卻令他遍體生寒。
他想不清楚,劉宏為什麼不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