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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掌 一場大敗

  洛陽小袁府,一路上袁術的兵丁散了又散,一路護送到府邸時身旁只剩下寥寥百餘軍士,簇擁著袁術等人湧入小袁府。 

  「醫匠,快召醫匠來!」袁術一身敗軍之將的模樣,鐵胄夾在腋下,鐵護肩被砸平了半吊在胳膊上,鐵胄上也是坑坑窪窪,被釘上了好幾個窟窿。扶著身旁木架上躺著的紀靈,袁術一個勁兒的喊道:「伏義,伏義你要撐住,別他媽給老子睡過去啊!」 

  紀靈被那麼一桿旗矛戳破鎧甲,一路上顛簸血從雙重鎧甲上都浸了出來,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水,那模樣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頂著酒糟鼻的淳于瓊這個時候可不糊塗,提著刀從小袁府門口進來環視左右對袁術問道:「公路,如今青瑣門的兵丁都散了,要不要跟其他二門通個氣,讓他們先散去將士隨後再做打算?攻是行不通的了!」 

  這個時候,誰都明白挾著一場大勝的宮門之戰對雙方意味著什麼,兵圍宮門本就是大罪,軍心早就浮動了,若是一鼓作氣打了進去也就罷了,這麼一受挫,只怕到時候不用打,馬越站在城頭上喊出那麼一聲,下面領兵的校尉就得被手下綁了送到城樓上。 

  袁術根本不理淳于瓊,只是圍著紀靈轉圈,咬緊了牙關鐵青著臉,從他認識紀靈到現在,何時見過紀靈受過如此重的傷。 

  唯他馬首是瞻的弟兄,這仇要是報不了,他媽的就不是袁公路了! 

  直等到醫匠來了,看了紀靈的傷口這才讓袁術輕鬆了一點,醫匠說,紀靈的傷是外傷,雙層鐵鎧救了性命,旗矛插的不深。 

  袁術這才回過神來,雙手空揮著蹦了起來,隨後才一屁股坐在自家府門前的門檻上,朝淳于瓊揮了揮手,「淳于啊,你說現在這事情怎麼辦?打也沒打進去,再打也肯定是不行了,還能怎麼辦?」 

  「噫……讓兄長也先撤下來吧,打不了啦。」袁術臉上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般地不快,問道:「難不成這天下能征善戰者,就這馬君皓一個嗎?」 

  看著洛陽城府邸之上遠方的落落餘暉,袁術想到了一個名字,長沙太守,烏程侯孫堅! 

  淳于瓊拍著大腿火急火燎地向著府外跑去,他要趕緊將青瑣門外袁術等人被馬越擊潰的消息傳過去,哪怕他們現在可能都知道了,他也得過去將這個消息知會,再一同商量這個結果後面該怎麼做。 

  怎知淳于瓊前腳一走,袁術眯著眼睛看著他威武的背影臉上便浮上了一層笑意。 

  剛才袁術就想清楚了,打敗了又能如何,就算仗打敗了,收穫可未必就比大勝了多到哪裡去! 

  儘管敗了,可這一下子幾個西園校尉、南軍的首領可就都與袁氏綁到一根繩子上了,馬越至多佔據朝堂一段時間,到時候他遲早是要滾蛋,朝堂早晚都是高門大閥的。 

  站起身來,袁術搖搖晃晃地走到屋裡,看著躺在榻上的紀靈,嘆了口氣,對旁邊的醫匠小聲問道:「伏義的傷勢……」 

  「回二公子,鐵矛穿過了兩層鎧甲,小半個鐵矛頭扎在肋下,上天有好生之德並未傷及脾臟,不過這兩三個月,是不能再動武了。」 

  「一定一定,不會再動武了。」袁術的腦袋點的不能再快,送走了醫匠,小聲對家僕吩咐道:「找上三五個手腳勤快的下人,悉心照料著伏義,將伏義的家眷也一併接到咱們府上,小心伺候著。」 

  「諾。」 

  說到家眷,袁術臉上有些傷感地說道:「吳匡跟著大將軍盡沒宮中,這個家眷可怎麼辦,聽說他還有個小兒子,你送些金銀首飾過去吧。」 

  「諾。」 

  袁術在門檻下的台階上坐了一會兒,便聽見路旁噠噠的馬蹄聲響起,街角數騎奔馬而來,渾身摜甲的袁紹翻身下馬看著袁術的慘模樣急切地問道:「如何?」 

  隨行的還有袁紹、曹操、馮芳等人,其餘校尉整頓兵馬出城,唯恐驚擾了城內百姓。 

  說到底,他們都還是大漢的軍隊,洛陽內城裡住著的多是公府豪門,這事情明天朝堂上還有的說道,若一擊入宮,除了宦官與馬越也就罷了,既已被攻破,再不收兵也是不行了。 

  「如何?」袁術慘兮兮地笑道:「兄長,看小弟這模樣,你覺得如何?」 

  「我問你損失如何!」袁術的輕描淡寫令袁紹勃然大怒,手指著袁術的鼻子問道:「宮裡出擊的長水軍,損失如何?我袁府家兵、城中期門,損失如何?」 

  袁府家兵袁紹倒還並未放在心上,城內住著的期門武士可都是公府子弟,損失過大他們這些領軍的人將來走在洛陽城裡可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期門死了近百,家兵二百有餘,更多的是京畿巡防的南軍,三百六十六盡沒,他們都跟著伏義沖在最前面,後面家兵一擠退都退不下來……」袁術被喝罵了一句,站起身來一點兒都不畏懼袁紹,有些喪氣地說道:「互不統屬,打起來都亂了套,哪兒能打得過成軍已久的長水,這次我袁公路認栽了!」 

  「你……唉!」袁紹看得是捶胸頓足,袁術想得開,可他袁紹想不開啊!這下子他也有些六神無主了,拽著身後的曹操說道:「孟德,難道真的大勢已去了嗎?」 

  這個馬越,這個馬越! 

  袁紹現在是恨透了馬越,在他出獄之前一切都顯得無比美好,說殺宦官就定計殺宦官,說召邊將便手書召邊將,整個將軍府都跟著自己的腳步向前走,那麼多仁人志士都被擰成了一股繩,眼看著什麼都成了,他媽的小馬兒出獄了。 

  駐兵承陽門、封鎖宮禁、陰殺何進,接著還冒著三門被圍的風險從偏門出宮擊潰青瑣門外的軍陣……袁紹在這一刻真切地明白了什麼叫做心如死灰。眼下被他們統屬的還有過萬軍士,可那又有什麼用呢?袁術被擊潰的消息一傳到承陽門,助軍左校尉趙融和助軍右校尉夏牟沒打一個招呼便各自領著麾下軍士西出開陽門返回城外的駐地。 

  圍攻皇宮本就已經是大罪,那兩個人趙融那傢伙跟馬越同是涼州人,還作為部下討滎陽賊,在將軍府本就不被信任。另一個夏牟那是老一輩兒的人物了,起先大將軍在時受命將軍府,如今朝中的內訌讓馬越得了皇宮,老人家還能跟著他們呢? 

  一下子,失了六千兵馬的人心,這事情行不通啦! 

  這道理袁紹明白,曹操也看得明白。曹操是很想點頭應下這麼一句的,在他想來無論將軍府還是光祿勛,無論袁紹還是馬越,說到底也都還是漢臣,無論是擁立史侯還是董侯,這事情攤開了來說總是能找到一個解決辦法的。但曹操無奈,袁紹除宦官之心太過焦躁,袁術火急火燎地燒宮門又捏到了馬越的痛腳,渾渾噩噩地促成了這麼一場青瑣門之戰,發生了如今雙方上千死傷的衝突。 

  這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嗎?以馬三郎那睚眥必報的性子,曹操在心裡暗自搖了搖頭。 

  他拿不準了! 

  可面對袁紹求助的眼神,曹操實在是說不出心裡的話,他的眼珠微微一轉,朗聲笑道:「哈哈哈,本初!公路!二位兄長為何要如此一副哭喪的模樣,在下看來,此戰之敗為幸事啊!」 

  馮芳聞言臉色大變,喝問道:「曹孟德你瞎說什麼?大將軍遇害,六百多兒郎死於非命,難道在你看來這便是幸事?多少兄弟都是我等之故友,大將軍、吳匡,我看這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馮芳可不是什麼根正苗紅的公府子弟,他是大宦官曹節的女婿,按理說他是不該站在將軍府這一邊的,但偏偏這傢伙跟袁公路的關係好到能穿一條褲子,也是幾次衝突看不慣蹇碩誰都不服的嘴臉才被推到將軍府上的,只不過眼下可沒人懷疑他的忠誠,他可是斬斷前緣,一心跟著將軍府除宦官的。 

  「馮校尉你先別急。」就連袁紹也皺眉問道:「孟德此話怎講?」 

  「馮將軍息怒,馮將軍息怒……經此一戰,馮將軍覺得長水軍戰力幾何?」曹操胸有成竹的問道:「久經戰陣自成一軍的長水,對上咱們成軍不足半年的西園軍,一個能打兩個,對不對?再算上軍備最好的上軍校尉部呢?宮裡的期門軍暫且不算,您覺得若在宮裡打上這麼一仗,勝算幾何?如果助軍左右校尉又臨陣倒戈了呢?您覺得,打起來咱們能贏嗎?」 

  袁術瞪大了眼睛指著曹操說道:「孟、孟德啊,你這是長他人之志啊!」 

  「非也,非也!」曹操眯著狹長的眼睛笑了,說道:「這一戰敗的好!我等明白了軍勢上與馬三郎的差距、作戰中互不統屬的弊端、更將無心除宦者暴露出來。表面上看咱們死了近千人,又失去了兩部人馬。但如果全面開戰,只怕咱們要死的比這還多,難道宮中的將士就不是我大漢的軍士了嗎?咱們的長處,不在攻堅,既然打不過,咱們和談吧。想誅殺宦官是繞不過守衛禁宮的馬君皓的,咱們或是只需要在朝堂上開誠布公的談一談,至少我曹操認為這事情還是有迴旋的餘地……而且大行皇帝理應發喪,先互相罷兵吧。」 

  「可咱們怎麼知道他馬越願意罷兵呢?」 

  「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曹操點頭說道:「今夜,我請求入皇宮與馬越一敘,想來他是願意見見我的。」 

  儘管心裡直打鼓,但他仍舊是面不改色騙過老公府崔烈的那個曹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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