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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穩坐三輔

  不僅僅是屯駐在河內的六萬兵馬被點起,張燕的傳信兵由河內直奔冀州黑山,通報留守太行山的黑山的周倉、裴元紹、於毒、郭大賢、張白騎、楊鳳、於氐根等十餘部校尉命其盡起大軍來援洛陽。 

  這是真正的盡起大軍。 

  滔天的怒火驅使張燕要將最猛烈的火把丟到司隸的中心,使整個天下燃於戰火當中。 

  翻山越嶺渡河焚城的黑山軍士要令天下聽到他們的怒吼,不死不休! 

  這不同於張角時代的黃巾起義,繼承張角所有起義思想的張燕要更加明白世界弱肉強食的規則。起兵之日便有黑山軍士傳檄各地,陳述袁紹如何命黑山軍以螻蟻之勢強攻城頭,言其殘忍自矜,將袁紹說成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更加戲劇性的是,張燕的傳檄中甚至附和老仇人馬越先前討伐袁紹的傳檄,使黑山軍的倒戈成為響應馬越的起兵。 

  禍水東引。 

  …… 

  早在馬越收到黑山軍傳檄之前,袁紹便在潼關大發雷霆。追擊黑山軍,扣下張牛角屍首,這事情不是別人做下的,正是他心腹大將顏良。 

  顏良生性狹促,黑山軍的潰敗沖陣使其震怒,當下毫不猶豫請戰打前陣,兩個時辰的功夫便驅策騎兵入潼關追擊黑山軍二十里,直將黑山軍封鎖在邙山一帶。當袁紹知道此時是已經為時已晚,強壓著心頭大怒……他沒有更多的責怪。 

  淳于瓊已經不在,這一場仗袁紹自覺做過太多錯事。若說顏良有錯,也是他的過錯,明知道顏良是個小心眼為何還要讓他先行將軍呢? 

  屯駐在潼關,袁紹已經在心裡想這場戰爭究竟該如何收場了。 

  西面的馬越不會就這樣算了,但問題已經不大,眼看著時節入秋,這場打了半年的戰爭也該有個結束了。了不起休養生息來年再戰,現在袁紹主要需要面對的問題是黑山張燕這個泥腿子! 

  六萬黑山軍橫渡黃河南下,直奔旋門關,聲勢浩大。 

  袁紹留顏良與田豐督軍五千守備潼關,自己則督著大部向東進兵,半路上又見到張燕發出的傳檄,令他幾乎暈厥。 

  這一下子,袁紹真的慌了神。張燕在傳檄上寫的清清楚楚,他就是響應故輔國將軍馬越來解天下倒懸的,說的是義正言辭,好似他袁紹才是竊國賊子一般。 

  袁氏的列祖列宗在上,本初安敢竊國啊! 

  身旁謀士與故友許攸獻計,「本初,無論如何,既然張燕說他是響應馬越的,那就好辦了。解鈴還須繫鈴人,勤王是馬越號召的,你且與他停戰,看張燕再說什麼借口。但凡不是來勤王,他區區張燕焉有勤王的號召力?倒是你便可請陛下手書一份詔書,召集天下兵馬進京共御黑山賊寇,將他們趕回冀州!」 

  袁紹一向孤高,自恃文韜武略不落人後,不願採納謀士建議。正如此次馬越勤王他不用田豐的打消耗戰的計策一般,硬要以黑山軍強攻渭南。但此時此景他別無他法,當下命許攸持書信前往涼州軍屯兵的華陰,以求和解。 

  …… 

  黑山軍隨著張牛角的死而敗退,渭南城池一切進入整修階段,程立閻行諸將都統大軍先行前往華陰駐軍。諸般大將都是久居行伍之人,布下連營也頗有章法,以華陰城池為本陣,分別於城東南、東北各起一寨,以掎角之勢環抱城池。更於華陰以北的渭水匯入黃河中段修築水寨,整備兵馬操練水軍,一方面督練水兵接應北上的關羽所部,一方面也為了防止敵軍由水路偷城。 

  畢竟,潼關以東河洛一帶涼州軍探子根本摸不過去,儘管程立知道那邊出了問題,但涼州軍中誰都不知道問題究竟有多大。 

  馬越則留下小部兵馬徵調四方民夫同修渭南城,總督涼州英靈骨灰送回涼州的道路通暢,同時以渭南為交點溝通長安與華陰,安定三輔民生。 

  他可不是打下來便完事,鄰近冬季,政令方面也需改整,免除苛捐雜稅,為三輔百姓備下過冬的糧食與冬衣。他要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兒地收攏三輔民心,將整個三輔真正收在他的手中。 

  三輔,可要比涼州富庶的多,若能真正拿下三輔……他便可以三輔財力反哺涼州。 

  東面的潼關強攻亦攻不下,只得在華陰沿線布陣防禦袁紹兵馬的突襲,據守有餘而進取不足。 

  其實不僅袁紹,馬越也想休戰了。 

  這仗再打下去,這個冬天兩邊都得全軍覆沒了。畢竟誰都不願面對頭天還在營地固守,第二天士卒就被天降大雪埋住半個身子的慘景。戰爭進行到這兒,無論是摻和進這場戰鬥的黑山,被動防守的袁紹,或是始作俑者馬越,三方沒有誰是贏家,統統元氣大傷。 

  渭南的重建,足足用足一個多月,無論是徵調民夫修築城牆,還是重建民宅屋舍,每一樣都消耗過巨。好在袁紹一場潰敗留下不少輜重財貨,以及三輔各縣所留,令馬越不必付出太多心血便可復原。 

  新修整的渭南比曾經更雄偉壯觀,精修的宅邸與院落,高昂的民夫賞錢令馬越在渭南收盡了人心。 

  十月,馬越告別了送他出城五里的渭南的百姓,前往華陰。不能再等了,程立傳信告訴馬越洛陽有使者前來議和。 

  這事落在馬越的心坎兒上,就現在這樣議和,儘管他沒能奪取潼關,至少也在三輔站穩了腳跟。 

  夠了。 

  休養生息半年,明年便叫袁紹腦袋搬家! 

  方才一至華陰,眾將便在西門隆重地接應馬越入城,涼州軍的士氣高昂,一連兩月的修整讓所部武將心身放鬆,見到馬越不高興才怪。 

  「使君,洛陽的使者已經等了半個月了,見見?」賈詡一面迎馬越入城,一面小聲問道:「再晾下去只怕不合適吧。」 

  馬越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點頭說道:「見是肯定要見的,不過不是現在,半個月他都等了,難道還等不了兩天?」 

  說話間,眾人行至華陰縣署,馬越大馬金刀地在上首一座,反肘撐著膝蓋向前探身對眾將問道:「諸君,可修整地舒服了?」 

  閻行拱手說道:「托主公的福,帶我等一場大勝,兩個月沒動手屬下都覺得身子骨不舒服。」 

  哄堂大笑,一種悍勇驍將樂的前俯後仰。 

  馬越輕輕拍手,大堂重複安靜,他歪著頭說道:「修整夠了就準備吧,跟我說說,這兩個月新募多少兵員、修造多少攻城器械,進攻潼關有多少把握?」 

  一下子,堂中落針可聞。 

  甘寧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主公,還要繼續打?」 

  「喔,興霸覺得不需要打下去了嗎?」馬越故作詫異地問道:「跟我說說,怎麼個不需再打的緣由。」 

  「回主公,大戰半年,部下涼州軍士皆有思鄉之感。」儘管馬越這麼問話讓他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十分恭敬地拱手說道:「何況如今我部佔領華陰,冢領山更是布滿探子,儘管無力攻打潼關,據守卻綽綽有餘。」 

  馬越抬起手來在半空中定住,制止了甘寧繼續說下去。輕咳兩聲,馬越說道:「我沒看到什麼冢領山布防嚴密,也沒看到嚴整的軍士。」 

  「你們知道我看到什麼?我看到不可一世的覆甲軍在太陽下揭開鎧甲懶洋洋地在麥田裡躺著打盹兒,我看到我的部下疏於訓練,一個個威震三輔的名將輕慢無為貪圖享樂。」馬越滿面嚴肅地說道:「我不知道死守渭南的戰爭讓你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我的部下一個個慘死在城頭,在拋石車的攻擊下狼奔冢突,我看到因為我們守衛不了城池,百姓的宅邸便被天降巨石砸成粉末。如果沒有張牛角的死,黑山軍潰敗,你們拿什麼在我修築城池的時候在這裡安然享樂?」 

  眾將被馬越罵得狗血淋頭,一個個抬不起頭來,紛紛地下驕傲的頭顱臉頰一片漲紅。閻行的笑容也凝固在臉上僵著不知該如何收起。 

  「你們作戰勇猛,你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渭南之戰,其實是咱們輸了。」馬越換了柔聲說道:「這場仗咱們不能打下去了,因為你們也說了,將士們想家,我也想家。但咱們不能讓敵人知道我們不想打下去了,越不想打,越要告訴敵人我們要無休止地打下去這場戰鬥!」 

  「傳令,整備兵馬,修整城池,打造攻城器械,徵募士兵!」馬越起身挨個拍麾下眾將的肩頭,小聲笑著讓他們打起精神,這才立在堂中朗聲說道:「每一刻都有袁軍探子盯著咱們,最後幾個月萬萬不可鬆懈。何況軍中還有一個敵軍使者!去吧,用行動告訴他們,今年馬越要在潼關城中過冬!」 

  說到這裡,眾將才明白,原來馬越是想用行動給軍中那個使者製造壓力。 

  一個個涼州軍猛將,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 

  「去吧,告訴那個朝廷使者,我要見他,今晚軍侯以上統統在城中參與宴會!」馬越揮手趕眾人離開,待眾將走到門口時才說道:「慢著,你們告訴部將,任何人都不要在三輔置辦田產,已經有的先賣了也好、分給百姓也好。在後面我會依照戰功專門為你們分割田地宅院。去吧。」 

  當馬越再坐在空無一人的堂中時,內心裡只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疲憊。 

  將帥越來越多,能人名士也不算少,但他除了兵強馬壯的滿足外,感覺到最多的卻是疲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都有自己的所求。涼州軍的力量,越來越難往一處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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