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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英雄遲暮

  袁氏子都太過驕傲,袁術把他的驕傲帶進了泥土裡,就算到死,他都要自己掌握選擇的權力。 

  他要選誰殺他。 

  馬越與劉辯達成了一個為了秘密遷都而形成長達數年的同盟,儘管他那麼恨馬越,卻同樣愛自己的弟弟。 

  長者總是將自己的利益糾葛延伸到下一代,就像當年宮廷內的明爭暗鬥。馬越曾在永樂宮望向東宮,那天小劉協偷偷跑到東宮私會劉辯,作為兄長的劉辯給他用草桿編了一隻螞蚱,直到登基劉協都還攥在手裡……那時候馬越就知道,對劉協而言,那一隻草編的螞蚱比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石頭重要的多。 

  「什麼,馬玩去西域了?」弘農郡中,馬越駐軍與此十日,重新勾連潼關的輜重渠道,將傷兵送回,調派覆甲軍支援,同時等候雄赳赳的涼並二州兵馬。卻不想,他等來了兄長,飲酒時卻也等來了故友出奔西域的消息。「大兄,猴子哥走之前,可留下些什麼?」 

  馬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三郎,咱們兄弟往西走最遠的就是你,也就才堪堪到了張掖,馬猴子天生就是酒泉人,你不用太擔心。」 

  馬越沒說話,放下了掌中酒碗。只是想起少年時那個夜裡,獨自坐在彰山裡的家門口抱著一壇老酒,告訴關羽馬玩他要去尋找兄長。馬玩漲紅了的臉卻看不見一點勇敢的味道,到頭來是實在沒辦法了,對他說,『走,我護著你』。 

  一晃,十多年了。 

  「猴子走之前去了趟上林苑,抱著小侄子說了兩個時辰的話……某覺得他可能想來找你的,但你率兵打仗。」馬騰坐著,臉上有些難掩的落寞,對馬越說道:「後來回了川里,去見了趟老二,在院子里埋了幾壇酒,說要等他回來與你痛飲。召集了三千敢死之士,一路向西不再回頭。」 

  這一次,馬玩什麼都沒說,就因為自己想象中對通西域的覬覦……馬玩走了。 

  有時午夜夢回,他會覺得自己這一世對他人的虧欠太多,他人的生死馬越顧不得,只要在對面拔出劍來那便必須要分割生死,但他對不起馬玩。 

  最早跟隨他的兄弟,偏偏在他前往洛陽的那一夜,沒有將他帶出來。 

  說心裡話,他是不喜歡馬玩的吧? 

  馬玩貪財,在涼州那樣土地貧瘠的地方硬生生巧取豪奪來上百頃良田,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命。馬玩好色,不娶媳婦卻在家裡養了一堆侍妾。馬玩還不勵精圖治,掌控漢陽最廣袤的土地卻整天流連於吃喝玩樂,聲色犬馬。 

  甚至此人在歷史上也不過一閃而逝,堪堪因為帶著上千兵將跟著大侄子造反而成名片刻。 

  可就是這樣一個馬玩,惡少年出并州有他。頂替關羽入獄那一聲『某便是關雲長』令他銘記至今。漢陽四姓與王國燒了馬氏祖宅,是這個混吃等死巧取豪奪的馬玩縱兵火燒閻氏鄔。馬越被困洛陽,又是這個馬玩督六千兵甲不齊的涼州軍千里奔殺,誓要帶他回西涼。 

  甚至就連指使孫毅下黑手將李湛劫殺在回領地的路上,都是馬玩為他擦屁股,縱兵將那些馬匪殺得乾乾淨淨。 

  到如今,馬玩是涼州殘忍陰狠的代名詞,他馬越倒成了涼州數百年一出的救世之人。 

  「兄長,再派人,算了……阿若呢,把阿若找來。」他虧欠馬玩的太多太多,到現在這個時刻。當他們間隔五千里路的距離時,馬越才真切地感受到,他虧欠馬玩的太多。馬越猛地站起身來,不住地呼喚楊豐,立在帳外的楊豐聞言入室拱手說道:「將軍,喚豐何事?」 

  「猴子哥去西域了,一個人督著三千兵馬,我不放心。」馬越咬著牙絞盡腦汁,將楊阿若叫來了卻不知怎麼才能幫到馬玩,最後他指著楊豐說道:「阿若,你從程夫子那要過美陽侯的印信,去涼州……要征民夫修路你就征,要錢你就拿,要兵你就募,無論什麼事情全憑你做主。找到馬玩,確保他安全。對西域諸國,招降、相互通商為主,盡量少釀兵禍……但大漢的天威不能丟。」 

  楊豐抱起拳頭,拱手說道:「諾!」 

  楊豐領命轉身,馬越這才上前兩步抓住楊豐說道:「阿若,保重……無論多久,西域可以不要,把馬玩活著帶回來。」 

  「諾!」 

  楊豐重重地點頭,走出府邸跨駿馬,絕塵而去。 

  馬越在門柱便靠了許久,這才回去,對董卓馬騰二人拱手說道:「令兄長見笑了。」 

  「三郎,要某家說,還管什麼大漢,讓西域人只知馬君皓而不知大漢為何物……豈不更好?」董卓將酒罈放下,不知不覺董胖子腳下已經滾落兩隻酒罈。此時正呼扇著肥手煽風,一面叫郭汜去尋些冰來,發牢騷道:「你二兄就怕著夏天打仗,啊?這一身鎧甲脫了怕死,不脫怕熱。」 

  董卓這次前來,可是帶足了精兵強將,李郭華雄自不必說,除了涼州派系的老人,還接收了來自并州的精兵強將,高大威猛人中之龍的呂布,還有馬越的老熟人張遼張文遠。董老二底氣硬了,酒膽正酣跟馬越說話也不那麼尊敬了。 

  畢竟現在身份對等,董胖不再是他馬越門下一太守,現在人家是正經的州牧,執掌并州牛氣衝天。 

  馬越笑著打了個哈哈,探身直視董卓說道:「董二哥,咱們都是漢臣,想那些東西可不好。」 

  董卓根本無視馬越的嚴肅,拍著几案說道:「三郎啊,可別說什麼大漢了!老子跟弟兄們流那麼多血,最後得到了啥?要不是遇到你,估計百年之後董某在書上也就能留下個『董某人,任廣武令,升河東太守,遷并州刺史,病故。怎麼樣?平淡無奇!」 

  馬越心裡不禁愕然,董卓怎麼好好的變得這麼憤世嫉俗,擺手說道:「不是,二兄……」 

  「怎麼不是!我涼人哪個不是大好漢子,知五兵曉軍事,百戰不殆。可誰記得呢?你馬三郎好運氣,拜的是名師高藝,娶的是名門閨秀,無論先帝還是陛下都賞識有加,你做到長水校尉時是多大?十九歲的兩千石!好大威風,你知道董某人在北疆殺了一輩子,從羌人到鮮卑,鮮卑殺完殺匈奴屠格,董某從未手軟,大漢的敵人殺個乾淨!你知道董某官至比兩千石時已經四十有七,頭髮都白了。」董卓像是飲多了酒,聲音變得有些含糊不清,「有一日醒來,感覺不再敏銳,某覺得射來的箭矢再難躲過了,因而終日穿著鎧甲,生怕給人刺死……以前董某從不畏死的。突然之間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中午也想午睡,拿起刀來力不從心,再挽不起四石強弓。那一天起董某就知道,這些年拼殺來的一切都將被上天一點一點奪走!」 

  屋子裡沒人說話了,涼、並、司三州能兵強將屯兵在弘農,為的是擊潰黑山賊寇,拱衛馬越奪取最高權力。卻因這大軍開拔前的一頓酒宴變了味道。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董卓含糊的講述他的感受……字字句句打擊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作為馬騰他們這代涼州人,打小就是聽著董卓的名字長大的,他們聽過太多關於這個名字的光鮮。 

  現在,三生有幸,能聽其遲暮。 

  「某為大漢殺了一輩子人,打仗殺人比吃飯還勤,某威風、某豪傑,哪怕洛陽那群士人崽子看不起某家,見到某家還是要賠笑拱手。」董卓撐著下巴,一雙常常露出凶蠻眼光的眸子此刻盡顯渾濁,苦著一張本就難看的胖臉,董卓搖了搖頭充滿悲戚地說道:「可某就快要不能殺人了,還能做什麼?某不甘心,大丈夫生來不應為他人陪襯,我涼州兒郎也不應灑盡鮮血就為了關東人好好活著高歌作賦。三郎,你問某怎麼了?董某有后了!」 

  說道這裡,董卓終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一個胡娘,為董某大了肚子,是個男丁!董某有后了!」 

  「以前董某想的跟你一樣,這天下不好,咱把他弄好。誰不臣服咱就打到他服,左右死人也沒機會說不服。但有了小孩,就不一樣了。三郎,你二兄還能活多久,五年,十年?」董卓聊開衣服拍著肚皮,馬越清楚地看到董卓原本肥碩但健壯的肚子上儘是贅肉,「董某這輩子都封不得列侯,董某一輩子就像什麼都不做,卻一輩子什麼都在做,太累了。」 

  董卓言語的帶著少見的悲戚,那是馬越從來不懂的感受,他的一切都來得太急太快,令人反應不來。好似他馬越本就生而為贏,儘管他一次次拼上性命,到如今卻都還肢體健全,聲震天下,他是個勝者,一直都是,他不懂董卓的不得志。 

  董卓咬緊了牙,直視著馬越說道:「三郎,別再心向漢室了,天下都崩成這個樣子。咱們手掌三州之地,南下攻下益州便得了天下一半!反了吧……董某跟你兄長定會全力拱衛你,咱不要漢家那個小皇帝,你做皇帝,皇帝你來做!」 

  「你做皇帝,嘿嘿。」一摜堅強凶蠻的董卓突然痴痴地笑了起來,笑容里又帶了點招牌性的小狡黠,「你做皇帝,二兄給你開國……你那麼賢明,董某的兒子,多少也是個列侯傳萬代吧!」 

  明目張胆的造反被董卓說了出來,偏偏一眾文士武將沒一聲不妥,他們只是將目光看著馬越……所有人都在想,面前這個英武高大的三州共主若是皇帝,自己該在什麼位置。 

  太多想也不敢想的東西,被酒醉的董卓從他們心中角落裡一點一點拖拽出來。 

  長成參天巨木,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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