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合擊之術
仇恨,像殺戮一樣在中華大地上綿延。
各地起烽火,在徐州戰場上,更是如火如荼。
臧霸的迎難而上,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沒人會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臧霸居然還敢單騎沖陣。
幾乎一眨眼的時間裡,臧霸那一騎黃馬便與馬擎撞在一起。
兵刃相接,巨大的撞擊聲令人震耳發聵,涼國特有的精鍛弧刀斬擊在臧霸的兵器上。
初次交手,二者一個久經戰陣,一個年輕力壯,外人一眼看不出兩人誰能佔據上風,但馬擎自己心中有苦說不出。
臧霸的氣力比他更足,之所以兵器對撞令人難分輸贏完全是因為臧霸使得兵器不及馬擎優質,戰馬也有所不如……否則就這一下,馬擎只怕就要中招。
開玩笑,涼國蒸汽鑄鐵出爐的第一柄弧刀便送到徐州如今正在馬擎手中,涼國世子殿下的胯下坐騎也非凡品,是馬玩自西域大宛國精心搜羅的極品神駿……但說到底,單打獨鬥,馬擎並非臧霸的對手。
這樣的戰鬥,似乎交給馬岱那樣的馬氏子孫更加合適。
那才是馬氏二代人中吃夠了苦頭的好漢子,比起兄長,馬擎的生活太過順風順水,早就有些小看天下英雄了。
臧霸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為徐州豪傑早年不過十八,父親獲罪,糾集十餘名食客劫下父親,斬泰山郡太守,同行獄卒上百人而畏臧霸之勇不敢阻攔,后攜父流亡東海郡。至徐州陶謙時代,更是官拜騎都尉,號令千軍,橫行左右。
后與孫觀、吳敦、尹禮等聚合軍眾,臧霸為統帥,屯於開陽一帶,自成一方霸主。
這樣的人物,若是投奔在涼國,不出兩年便又是個縣侯。
可現在,臧霸不可能歸降涼國,他的兄弟孫觀、吳敦、尹禮皆役於陣中,而涼國舅裴徽也被他斬於亂軍之中,雙方的矛盾已不可調和,哪裡還有可能歸降?
就算馬越有心收降這名徐州英傑,馬擎也不可能會讓他安然活到後面。
就這一條了,打吧!
其實臧霸心底是有退路的,如果不行,他便打算歸降朝廷……若朝廷不與涼國撕破臉面,他便去江東。
天下之大,難道還沒臧宣高一席之地?
無論臧霸怎麼想,馬擎可是付出十二分的小心與恨意,一柄弧刀舞得破風,劈頭蓋臉地向臧霸砍去。
鋒銳的弧刀一次次險而又險地斬在臧霸身邊,而臧霸的環刀也一次又一次地與馬擎的兵器對撞。
應付這樣的戰鬥,對臧霸而言還比較輕鬆,他對馬擎沒有殺人,尤其在知道馬擎是涼王世子之後,臧霸更不願殺死馬擎。他之所以單騎出陣與馬擎對搏,為的僅僅是給部下爭取撤退的時間。
在他看來,只要擊敗馬擎,甚至只要與馬擎單打獨鬥,就足以吸引涼國軍士的注意力,為己方的騎兵贏得生還的可能。
確切來說,臧霸打算退出徐州了。
只要這場戰鬥一結束,他便會帶著自己麾下兵馬遠走西北投奔皇帝,不求大富大貴……這已經不是他所能夠左右的戰鬥了。
徐州剩餘的力量他已無法整合,廣陵陳氏父子投奔了江東,州郡大氏糜家兩不相幫,能在他麾下效力的那些豪強也僅僅在等待形勢再明亮一點,多半也要另尋依靠,他臧霸是靠不住的。
事實上臧霸也正打算良禽擇木而棲……獨力對抗偌大涼國只是個不切實際的命題。
單單一個徐公明督領著兵馬進入徐州,他便被打得節節敗退,若非玄德公的義舉令雙方停戰,只怕他連戰爭剛開始的一個夏天都受不了。
若非斬了裴徽招來災禍,如今他只怕就在涼國求官了。
誰讓裴徽過來也不找他說明來意,倒與那笮融談得火熱,將矛頭對準了自己,誰清楚你涼國在徐州是敵是友!
往事不可追,但根據從前的經驗惹出的禍事,若在這裡殺了小涼王……恐怕這天地之間無論在哪裡,無論是誰,都難以承受老涼王的怒火!
臧霸可不知這些日子幽州軍南下、朝廷發難潼關的事情,否則他在心裡可能就是另外一種想法了。
他現在還以為朝廷與涼國井水不犯河水,涇渭分明呢。
涼國與江東在徐州的戰事,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州之爭奪,遠遠無法企及全面戰爭這麼個大名詞中去。
轉眼間,二十餘合已過,馬擎仍舊攻勢不減,但內心也有些泄氣。雖然他未出全力,但也僅僅是留了些許防守的精神,竟無法傷及臧霸分毫……臧霸名不虛傳。
馬擎身為涼王世子,武藝在他父親看來不是最重要的,但對武勇的教導也從未鬆懈過,夠資格做他武師的人皆是涼國上層乃至在天下都是聞名海內的戰將,諸如關羽、甘寧等人,那是能夠躋身天下第一流的戰將,武藝自是高深莫測。
馬擎或許閱歷尚淺,武藝也尚未大成,畢竟身份帶給他的生活便是首先要學會領導。
馬越傾盡半生為的不就是他的兒子不用再像他一般掙扎在生死線上?如今的馬擎便像老涼王年輕時羨慕的許多王公貴族一般,甚至遠遠超過他們,振臂一呼整個天下會有數不盡的武夫勇士爭相為其效死賣命。
要那麼高武藝做什麼?
如果涼國的鐵騎都無法保護他,一個人的勇武又能做些什麼?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馬擎的武藝很差,作為馬家人,如今他的武藝已不亞於馬鐵,甚至有時拚鬥還能討些便宜,勉強算作二流水平。
可就這二流水平的武藝,竟會鬥不過臧霸這徐州豪傑,馬擎內心如何能不挫敗?
二人拚鬥這時候,另一面的徐州騎兵已紛紛奔上山坡,向著來時方向撤退,咬住涼國軍首尾的步卒也紛紛拉開距離,以強攻勁弩射殺涼國追擊的陣腳,阻住他們追擊的架勢。
另一邊的統領董鈍飛馬而來,眼見馬擎落入下風,張口一吼便握著一雙弧刀加緊馬腹衝鋒而上,泛著青光的弧刀朝著臧霸兜頭便砍。
「混賬,休傷吾兄!」
董鈍這小子簡直就是董老二小一圈的翻版,一樣的大勁力,大嗓門,那一刀剁在臧霸舉到格擋的刃口上震得他虎口發痛,甚至令其心驚不已。
那柄精鐵環刀竟被這一刀砍得發出吱呀之音,眼看這便多了一個大豁口,崩開了刀刃。
董鈍和馬擎這倆小子使刀都是一套路數,畢竟教授武藝的武師都一樣,用刀也都是一樣的手段,基本上都是快刀,並且一刀比一刀快。
而董鈍的氣力要比馬擎更大,更足。而且董氏一門對騎術更加自信,因而使得雙刀,自第一刀劈在臧霸刀上,後面便停不下來了,一刀接著一刀砍在刀上。
不過片刻,董鈍便已是四五刀接連不斷地劈斬而出,直砍得臧霸手忙腳亂。
一個狀若瘋虎的董鈍就快要了臧霸的老命,再加上旁邊還有個伺機而動的馬擎,一時間三匹馬在山坡上紛亂地不得了,非但是主人在打,三匹駿馬也在一同撕咬著。
雖然馬擎在三人中武藝最底,但他那一匹胯下寶駒卻兇猛無比,高頭長腿地一腳蹬在臧霸坐騎身上,使得臧霸正揮刀的手猛地一偏,隨後董鈍便一刀劈在臧霸後背,頓時便是甲胄碎裂,堅實的後背開出一道傷痕。
自董鈍加入戰鬥,就別說什麼臧霸的優勢了,以一敵二哪裡還有那麼自在,身上加了傷痕也教臧霸變得更加兇狠,一時間掌中環刀也下了死手,刀刀揮出都帶著破空之音……不過臧霸,心有餘,力不足了。
他的環刀不行了。
三柄精鍛弧刀的接連劈斬,便是臧霸手中這柄來之不易的寶刀也難承受,刀身上已布滿了裂痕。
臧霸沒有再戰之心了,周圍的涼國軍士也都虎視眈眈地想要上來將他圍住,而他的部下已經跑遠,他沒必要再在這裡耗下去了。
再耗下去沒有意義不說,弄不好還會被留下……看小涼王兇狠的模樣,如果留在這裡絕對沒可能變成降將,多半肩膀上的寶貝就要搬了家。
臧霸一看這情況,心裡也急了起來,偏偏董鈍這胖小子瘋得要命,死死地黏住他讓他無法脫身。
只需睜眼一看,便知道董鈍和馬擎兄弟倆精通雙人合擊之術,一個兇猛似虎,一個刁鑽似狼,任誰都難在這二人手中脫出。
要想脫身,只能率先斬殺其中一人……但臧霸不敢啊!
好不容易,臧霸才見到一個機會,猛地一刀狠劈在馬擎所在的方向,這一刀角度刁鑽,直教馬擎避無可避,而他即將劈在臧霸的刀也只能抽回防禦,另一邊的董鈍見狀也管不得臧霸了,急急忙忙地橫刺而出,阻住臧霸傷害馬擎的刀。
卻不想,臧霸看似必殺的一刀其實只是虛招,見二人用力回援,他的刀卻一偏,直接調轉馬頭斜刺著潰逃而出。
二人待臧霸撥馬而走,才知上當,當即拍馬急追。
追出數十步,馬擎急忙抓住董鈍的韁繩,招手大喝道:「弓弩手,放箭,放箭!射他的馬!」
當稀稀落落的箭矢掉在臧霸身後時,馬擎狠狠地望了一眼臧霸西奔而去的身影,狠狠地說道:「早有一天我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