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圍追堵截
城東營寨,一夜之間被衝垮了。
勤王軍死傷不計其數,那些悍勇的司隸軍見人就殺,何況身上還配著正經的洛陽將作監精工細制的手弩,兗州軍不過是些個郡兵縣兵,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陣仗,跟著能打些個順風仗就不錯了,夜襲之下竟直接被司隸軍擊潰,連他們的刺史劉岱都被殺了。
劉岱一死,算是真正亂套了。
中軍帳被付之一炬,大旗被人折了奪走,士卒全部四散而逃,根本無法形成有力追擊,倒是收攏潰軍的孫堅袁術在這場戰鬥中后發先至,一夜向東追擊十里,緊咬著馬越后軍竟真被他們咬下一口。
夜襲本是一場大勝,馬踏兗州軍大營不說,兗州刺史更是被華雄一刀斬殺於中軍,與大帳共焚。隨後殺穿營寨更是容易的多,大部一路衝出數里才布防休息,卻不想來不及清點傷亡,長沙太守孫堅率領一剽人馬突襲殺到,布防士卒不是對手,片刻之後防線完全崩潰,倉促之下馬越只能引軍向東繼續轉移。
原計劃於偃師城修整,哪裡知道孫堅竟真有膽子追擊,何況後面多半有袁術督著大隊人馬,馬越投鼠忌器不敢硬拼,一撤就撤到了成皋。
成皋以東三十里是渡口,馬越率軍撤入成皋,成皋不過一小縣,縣兵不過數百人,也不反叛,當下便入城駐紮,在路上留足了暗哨又派人前往渡口徵集渡船。
徵集船隻,逆流而上,奔赴洛陽。
稍事休息,馬越才有機會清點傷亡,這一下可了不得,傷亡比馬越預計中的兩倍還高。三千有餘的戰士沖陣,眼下一下就剩千五百人了,其他的不是戰死就是潰散於逃亡路上,孫堅一路追殺,連逃亡的機會都沒有。
敗軍之師。
日暮時分,游哨回報,孫堅親率八百騎一路追隨蹤跡追來,臨近成皋四十里。
馬越立即徵召全軍速向渡口急行軍。
一路上士卒苦不堪言,連夜大戰、急行軍數十里,馬步軍行進本就難以協同,眼下更是人困馬乏,若此時被孫堅追上根本毫無懸念,這一仗必敗無疑。
「雲長,你與公明先率騎兵過渡口,弓弩全部留下,乘船先走!」馬越一面焦急地望著後面,一面對關羽說道:「我率步卒隨後就到。」
趙瑾被派去徵調民船,但眼下船隻是絕對不夠用的,先前乘船西進是沒可能了,只能先渡過黃河行至河內郡再做打算。
關羽拍馬便走,眼下根本不是耽誤時間的時候。
一路奔至渡口,關羽眯起了眼睛,渡口下黃河之水波濤滾滾,河面上沒有一艘大船也就罷了,僅夠乘十餘人的小走軻也不過才三十餘艘。
一艘走軻,一次至多運送三四個兵丁再加上一匹駿馬,何況他們還有兵甲。
「趙校尉,怎麼才這點船隻?」
派來徵集船隻的趙瑾苦著臉說道:「眼下只有這麼多船,時間不夠,無法再尋來更多船隻了。」
「也罷。」關羽一擺手,喝令士卒道:「速速上船!」
六百騎兵開始了艱難的轉移,關羽轉頭回望,來路上煙塵滾滾,不知馬越趕到時騎兵能否轉移。
關羽哪裡知道,馬越不但走的一點不著急,恰恰相反,他還要在奪路而逃的途中對孫堅展開一場伏擊。
這個時候,孫堅是不會料到馬越還敢回頭迎擊的,出其不意才有最大的效果。
手底下五千餘人此時只剩下這點人馬了,他不能讓東郡襲擊卜己時的慘狀再度發生,他要給他的手下爭取足夠的轉移時間。
「你們說說,如果咱在路上伏擊追兵,在哪個地方最好?」馬越看著關羽率領騎兵離去,調轉馬頭問道:「不能就這麼窩囊地走了。」
在他身邊站著僅剩的幾員猛將,華雄甘寧、李傕樊稠。
聞言,甘寧陷入嚴肅的沉思,華雄則來得簡單的多,兇狠的眸子里猛地迸發出一股殺氣,抬手抓了抓兜鍪上裝飾的獸毛,咧嘴笑道:「將軍,交給某吧,某帶著娃兒們給將軍斬了孫文台!」
馬越環顧左右,笑了。
俗話說,將是兵的膽。董卓帶出來的漢子各個都是這般模樣,哪怕戰局已經壞到這個地步華雄仍舊有著一腔熱血,嗷嗷叫著要去斬了孫堅。就是馬越也不禁在心頭豎起大拇指,華雄這個武夫,官位不高,可這勇氣確實是一頂一的。
看著華雄一副耀武揚威恨不得現在就撥馬回頭斬了孫堅提頭來向馬越請功,昨夜華雄快馬一刀取了劉岱首級還歷歷在目,馬越說道:「華將軍之勇猛,當世少見,不過稍安勿躁,斷後之任,務必由某親自坐鎮。將軍放心,某會讓你親自會一會孫堅的。」
馬越想的很清楚,孫文台袁公路將自己打得抱頭鼠竄,不需多久他們便是天下聞名的猛將,自己手底下這些武人自然是希望會一會他們的。但麾下剩餘的人馬已經是敗軍之師,如果自己離開,任由手下籍籍無名之將領兵,不會給士卒帶來很大的士氣提升,反而會被敵軍一擊即潰,孫堅不是一個人,據斥候回報追殺己方的還有八百騎兵……那可不是一刀斬了就能解決的。
比起華雄這個標準的武夫,李傕倒要嚴肅的多,指著泥濘不堪的官道說道:「將軍,我等可在官道上步下絆馬索陷馬坑,再以巨木為拒,兩側埋伏弓弩手,正面長矛迎擊,當可嚇退敵軍。」
甘寧也說道:「不錯,左右三百弓弩手不間斷射擊,對敵軍施加恐懼,突襲之下敵軍不免慌亂,到時再輕兵出戰,同等兵力我等未必不可勝之!」
馬越一拍手,自己的大纛便立在了官道之上,士卒看到將軍坐鎮都有一種打心底的幹勁,當下便在官道上挖掘陷坑,兩側巨木砍出間隙以繩索套之,才剛做完這些,便有斥候回報,敵軍騎兵已接近此地,一刻時間便會追至。
當下便有一夥精通狩獵的士卒清理痕迹,九百步弓手統統隱入林中,只等著孫堅送上門。
不多時,林中密布馬蹄,遠方煙塵滾滾,數百騎大喝著奔馬而來,口中直喝著擒下馬越一類的,馬越也不著急,隱在林中等待時機,待到騎兵先鋒踏在陷馬坑中墜馬時猛地一擺手。兩側巨木被人套著繩索拽斷,轟然倒在官道之上,死死擋住敵軍前路,接著林中被飛出百餘支箭矢,儘管傷不到多少人,卻給敵軍造成了些許慌亂。
「穩住,敵軍不多,穩住!」
策馬於上的將官正在呼和著,卻驚恐地發現儘管敵軍箭矢不多,卻從未停止,好似箭矢不需上弦一般傾瀉而下,他卻不知,馬越與甘寧各據官道一邊,弓弩手以百人為單位分為四組不間斷地射擊,哪裡會給他們留下喘息的機會?
就在敵軍慌亂之時,馬越一張手,喝道:「王師在此,賊寇何不早降?」
伴著一聲傳遍山林的大喝,百餘長矛手自林中嚎叫著奔殺而出,領頭之人正是擎著一桿長刀的華雄,帶著士卒在官道上好似下山猛虎一般見人就砍,八馬并行的官道上頓時屍橫遍野,馬匹袍澤的屍體堵塞了道路,一下子敵軍騎兵進也不能,退也不行,直被逼入了死地之中。
這些嚎叫著殺出的步卒,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敵軍當下潰敗而逃,甚至從頭到尾馬越都未能望見孫堅的身影。
一番大勝,來不及收拾戰利,馬越軍搶奪了戰場上剩下的百餘馬匹便向著渡口疾行撤退,並吩咐華雄壓陣隨時防備敵軍第二次進攻。
一路拖沓而行,眼看著能夠望見渡口停泊的船隻與對岸的士卒,眾將士心頭一輕,卻在這時身後再度傳來吶喊聲,馬越回頭一望不禁頭頂冒煙,身上的寒毛都炸了起來。
正是眾人心神放鬆之時,卻見一剽人馬奔襲而來,領頭的戰將頭上束著一張赤幘握著一柄鋒銳的環刀,身後跟著數騎猛將,來人不是孫堅還能有誰?
「放箭,放箭!」馬越調轉馬頭呼和著,士卒急忙轉身上箭射擊,然而慌亂之下更多的袍澤朝著渡口跑去連兵器都不要了!
箭雨稀稀拉拉,根本無法對敵軍造成有力的截擊,眼看著敵軍就奔殺到己方陣中,儘管先鋒只有寥寥百人,卻令部屬披靡,馬越心頭不禁火起,大喝一聲,「來人,跟某衝鋒!」
馬越一聲喝,當下陣中數騎便驅趕著四散而逃的步卒策馬聚集在馬越身側,正是華雄甘寧李傕等人及一幹將校,眼下只有他們還有馬匹。
「叛賊孫文台,某家來會會你!」馬越一聲大喝,奔馬便沖,身後數名剽將舞著兵器隨之而上,兩方騎兵這便撞在一起。孫堅一看是馬越來了,嘴角閃過殘忍的快意,迎著馬越奔馬而上,就是眼前這個輔國大將軍令自己三千江東兒郎折損過半,哪裡還能走脫了他,怒喝一聲『來得好!』便舞著環刀撞了上去。
當下,士卒四散而逃的戰場上,兩位黃巾作亂時功勛卓著的勇將戰在一處,麾下剽將亦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