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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進退維谷

  士氣高昂的兗州軍一路高歌猛進,不躲不避地蒙頭沖入司州。在中牟、滎陽一帶打了個天翻地覆。


  先是黑山軍在圍攻中牟縣城,被兗州軍逮個正著。


  曹操可不會懼怕這些單個身經數戰,結陣一盤雜魚的黑山軍,當下八千兗州軍擺開陣勢。袁紹潰退至兗州求援的戰將顏良於左翼統領騎兵,夏侯惇操持右翼,曹孟德這邊才剛剛安排好全軍進攻路線。號角一響,一臉傲氣的樂進已經提著砍刀領著步卒撞入敵軍圍城陣地短兵相接地幹起來了!

  曹操在後面將著部署一面跟隨前軍壓上,一面坐在戰馬上高高地俯視著前軍陣線,嘴角微微揚起。


  樂進此人雖然又黑又矮,衝殺起來絕對是個好手。只見其人手握環刀不斷揚起、落下,隨著樂矮子上躥下跳,黑山軍陣如遭重創,在其身後留下一道荊棘血路。追隨什麼樣的將領,便會養成麾下軍士什麼樣的氣質。好似樂進這般武藝高強敢打敢拼的猛士,本就士氣高昂的兗州軍更是如虎添翼,一個個平時低眉順眼的士卒變得殘暴無比。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黑山軍陣線崩潰,短暫的接戰被殺翻了近千人馬,只得緩緩向西潰退。


  曹操抓住這個時機,揮動手戟指著黑山軍潰退的前方千步喝道:「左翼衝鋒,中段截擊!右翼追擊,全軍壓上,沖啊!」


  就在此時,中牟城頭上戰鼓聲猛然響起,西門大開,一眾守城漢軍隨兗州軍協同衝殺,追擊黑山軍。顏良督帥騎軍半路殺出,儘管只有六百騎,卻各個勇不可當,當即在潰退的黑山軍陣中狠狠截住一塊人馬。隨後夏侯惇督帥的右翼在後方追擊而上,沿途砍殺慌不擇路的黑山軍,直殺得血流成河。


  又是一仗勝得輕鬆,曹操好整以暇地進駐中牟,這才得知隨軍出城衝殺的並非是守城漢軍,而是當地豪族家兵與守軍混編的雜牌軍。


  雜牌軍的首領,名叫任峻。中牟令此前於城上督戰,名叫楊原。


  縣中為兗州軍提供吃食以表達感激之情,晚宴中,楊原與任峻決定加入曹操的部隊,隨同西征黑山軍。


  ……


  「孫輕,你再想想,去說服張燕撤軍吧。」轘轅關內,馬越第三次進入看管俘虜的營地說服孫輕。「你不在乎個人生死,可我手裡還有你四百多個兄弟。你為我與黑山軍搭話,你們就都可以回到張燕那裡,讓他帶你們回到家鄉,你一定也想回到家鄉。誰不想呢?我去冀州,沃野千里,道路發達……趙國遍地的梔子花要開了。」


  無論馬越說什麼,孫輕總是一副柴米不進的樣子,令馬越感到無力與惱羞成怒。


  他希望為黑山軍留下種子,在冀州開花結果,這樣便能夠促使他的勢力進一步擴張。從前是因為冀州百萬黑山堵在太行山裡,他從未想過冀州那塊土地的平定,因為他太知道黑山軍的首領有多麼的恨自己。


  但是現在不同啦,蹦出來袁老大這個跳著杆子陰黑山軍的冤大頭,轉移了張燕對自己的恨意。


  馬越的腦子裡這兩天總是在想呀,要是讓黑山軍回到冀州,他上表給張燕請個征東將軍。再把袁紹放逐到冀州去,讓他請個冀州牧……自己騰出手來把劉焉收拾掉,回頭把冀州亂戰的倆人一鍋端了。


  豈不快哉?


  正想著,忽聞探馬來報,「稟報將軍,北面來了一夥敵軍,接天連地人數眾多。」


  「黑山軍來了?」正要登城,關口南邊守衛再度來報,言說南面也來了漫山遍野的黑山軍打著『周』字旗號。「豈有此理!召集眾將,準備守城!」


  守城的事情馬越並不擔心,當初先帝劉宏分置八關為的便是將洛陽近畿圍得水泄不通,關口的防護力是一等一的,若不從內部攻破除非守軍太少,否則足以以一當十。


  他就不信,總共兵力才十幾萬的黑山軍能拿出大氣魄一下子分出五萬兵力來圍攻自己!

  但他擔心糧草,擔心黑山軍只圍不攻……他的軍士沒帶糧草入關,關內的糧草只夠吃三個月的,一旦內外夾擊超過三個月,他便只有敗亡一途了。


  眾將分散關內各地,聞言都急匆匆地跑到關南城頭,望著關下接天連地的營寨,一個個神色不善。


  「主公,敵軍紮下的營寨很有章法,內外交錯環環相扣,襲擊一座營寨便必定會被左右三路夾攻。」甘寧皺著眉頭問道:「您可知這打著周字旗號的黑山軍,首領是誰?」


  馬越擺了擺手,他哪裡會去絞盡腦汁地記住黃巾餘黨中一個低微到土裡的小人物?凝視著兵臨關下十里紮下的接連營寨,馬越頭也不回地問道:「興霸,若給你兩千軍士,可能晝夜死守關南?」


  「兩千軍士,輪番守城問題不大,請主公放心,屬下定不辱沒您的威名!」甘寧在滿面的傲氣中握緊了腰間短劍,「區區黃巾餘黨,城在人在!」


  馬越重重地拍了拍甘寧的肩膀,轉頭向城下走去,臨下城池叫住馬休馬鐵說道:「你二人協助甘興霸守城,務必保護好自己與士卒,將來你們都是將軍,不要意氣用事。」


  走下城樓,率閻行等人一路小跑直奔關北城門,一樣的關外十里紮營下寨。馬越皺起了眉頭,閻行指著營寨說道:「主公,為何關外周姓賊人的營寨下得精妙,這邊那打著黑山旗號的營寨卻如此不堪?簡直一擊即破。主公下令吧,今晚屬下便率眾將敵軍衝散。」


  馬越擺手,搖了搖頭。關北的黑山營寨固然扎的不慎,可此時此刻攻破營寨已經沒有絲毫作用了,反而會令覆甲軍陷入敵軍的合圍之中。


  「此時此刻,關中儘是黑山,咱們四千餘可戰之士還要帶著數百傷員與俘虜。進入關中會被逐步蠶食,黑山雖弱,卻也能將我等殺戮乾淨。」馬越皺著眉頭說道:「彥明,你與伯瞻把守北面,只求拒敵,萬萬不可出關迎戰,你二人可明白?」


  又是同樣擇選出兩千覆甲攜帶弓弩守城,馬越這才帶著王雙與馬超走下城頭,心中卻還拿不出一個計較來解決此時此刻的糟糕情形。


  北面好打,卻只是徒增殺孽,沒有一絲一毫的益處。南面是奔出關口迂迴的必經之路,卻被周姓渠帥率領的黑山軍嚴加防範,難尋突破之機……馬越重新回到大帳中對著京畿一帶地圖愁眉緊鎖。


  如今事情對於他的轉機,只能寄望於其他勤王的諸侯身上了……可那些人,又有誰能依靠呢?

  ……


  一連十日,黑山軍緊緊地圍住城池,圍而不攻。


  兇猛剽悍的覆甲軍近年來早已養成了他們驕兵悍將的模樣,何時受過如此憋屈?

  便是身處渭南城池被袁紹數萬大軍圍來打去,至少還有與敵軍一決生死的機會,但凡正面交鋒,覆甲軍又怕過誰?就算是大漢以勇聞名的南北二軍都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可偏偏敵軍圍而不攻,讓他們心裡多麼苦悶?

  士卒苦悶,馬越心裡更是焦躁。


  將領許多時候主導士卒的意志,控制全軍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方能百戰百勝。但面對劣勢,士卒也能夠左右主將的思想。主將要打,士卒不想打,那硬打戰爭便容易失敗,太多陣線崩潰並不是因為敵軍太強,更多的是因為士卒沒有高昂的戰意。


  現在的情況剛剛好反了過來,主將不想打,士卒嗷嗷叫著要出城跟黑山軍狠狠地干一架。


  儘管馬越自認如今是沒有可用的戰機,卻也只能去創造戰機來打一場了!


  黃昏中,一個掩人耳目混淆視聽的想法在馬越心中悄然形成……


  周倉突然發現,自從三日前關中爆發出一陣陣怒吼與嘈雜之後,城頭上的守軍變得少了許多。起初他擔心是馬越的疑兵之計,但一連三日皆是如此,每日也不再有操練兵馬振奮人心的吶喊,僅僅是普通的換崗值夜,城頭的守軍被大幅度撤換,每天立在城上的守軍不過二百之數。


  儘管馬越插了許多旗子放上城樓,遠遠望去好像旌旗獵獵人馬嘈雜的模樣,但周倉知道……馬越,你瞞不住我的!


  城關中,一定出現了什麼變故!

  於是,當日夜晚,一再按捺心中激動的周倉下令黑山渠帥郭大賢督五百黑山軍攜鉤索在三更天接近城門,裴元紹督五千步卒隱蔽關下,在沖開城門后一齊殺入。


  月黑風高的三更天,天空作美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


  周倉興奮地簡直手舞足蹈,雨天弓弩的準度會差上許多,他們黑山軍都是硬弓,對上涼州軍的強弩沒有一點優勢。


  若短兵相接,三個黑山軍總能拚死一個涼州軍吧?

  周倉毅然決然地下令,命令郭大賢率部偷襲城頭!


  一列列黑山軍隱匿身形在關下緩慢而小心翼翼地接近城頭。


  城門上的守軍好似沒有看出一點動靜,只是在有一名立於陰影下時刻關注城下動靜的守軍在發現關下移動的黑影后悄悄地走下城樓。


  在城下,整整一千名覆甲重騎在甘寧的率領下駐馬在關內街道上。雨水打在他們身上發出清脆而細微的聲音,順著甲胄滴在地上。


  甘寧端坐馬上高高昂起他的頭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覆上惡鬼面甲,手中戰斧在城門的火把下照映嗜血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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