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四月初四
封江,今朝無雨。
封江並不是一條江,反而是一座城池,地處騰龍江下游江岸。
騰龍江下游江畔,人聲鼎沸,更勝尋常。江畔有一高樓,樓高三層,以琉璃為瓦,以建木為柱,外觀之華麗,造物之珍貴,堪比皇宮。
這是封江城中豪門貴族的年輕弟子們最常來的銷金窟,在整個騰龍江流域都是數一數二,無論是文人,還是俠客,都將在這個地方一擲千金視為一種奇怪的榮耀。
這個地方,就叫做鮮花望月樓。
鮮花早已鋪滿高樓,酒席也已經準備的差不多,只等待夜晚來臨。
等待並不是一件枯燥的事,尤其當你等待一樁盛事的時候。
有很多人在等待。像蕭玉龍這樣的江湖俊彥在等待,像聶飛擎這樣的宗門巨頭也在等待。
黛煙也在等待。她不是江湖俊彥,也不是宗門巨頭,她僅僅是一個青樓女子,卻站在三層樓雅間中,等待。她在等人。
她倚在窗前,看江**風光,姿態慵懶。她的妝容也是淡淡的,像天上的雲彩一般,柔和而舒適。她是個極標緻的美人兒,雖然久經風塵之中,可是臉上的肌膚依舊緊緻絲滑,身體的曲線玲瓏,長裙下修長的**,筆直,小腹平坦,她依舊是一個極富誘惑力的女人。
樓外,有樂聲傳來,誰家玉笛暗飛聲?
笛聲輕快,樓中似有人來。
黛煙暗暗笑了一聲,又戴上了白色面紗:「玉龍,你來的真巧。」
只見一位年約三十許,形貌文雅的男子來到了三樓雅間,更為奇怪的是,他拿著一把長劍,不是背在後背,也沒有掛在腰間,反而扛在肩頭,嘴角咬著一根不知名測草根,看了魚幼薇一眼,忽然笑了笑,神秘說道:「看黛煙的華麗衣衫,今晚的宴會,畢將比我想象中還要精彩。」
如果孤桐在這裡,必然會驚喜萬分,因為這男子正是他師兄蕭玉龍。
扛劍在肩頭,這獨樹一幟的習慣,全天下也就獨有他了。
「精彩?」黛煙聽了蕭玉龍的話,心下暗自好笑,身為封江城的青樓頭牌,所經歷的大場面數不勝數,無論是城中豪門的家宴,還是全城節日的喜慶,甚至有王侯將相的生辰等,都曾經見過,現在還有什麼能稱之為「精彩?」
黛煙望著蕭玉龍玩世不恭的面龐,輕輕笑道:「可惜,玉龍似乎無緣」。語氣變得更加的神秘。
「怎麼?」蕭玉龍眉頭一挑,問道。
「玉龍在江湖中笑傲自在,對消息的察覺卻似乎有些延遲呢……」黛煙笑道。
蕭玉龍聳了聳肩,笑道:「偌大江湖,每一個小地方都時刻發生著什麼,那產生的消息也有數萬記,無論是悲歡離合,抑或生離死別,又與我有何關係?」
說完,他愛惜的扶著腰間的酒壺,痴痴的說道:「一把劍,一壺酒,對我蕭某來說,已經足夠!」
黛煙嗔怒道:「果真是個酒鬼,不過這次玉龍可是失算了,這次的消息對你來說很重要呢!」
蕭玉龍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壺,眉頭一皺,問道:「與我有關?」
「與你本人沒有關係……」黛煙說道。
「與我無關,哪來的重要與否?」蕭玉龍哈哈笑起來,「小煙兒,你真是喜歡開玩笑。」
黛煙俏麗的臉上微顯怒色,似乎對小煙兒這個稱呼,極為反感,「你如果再敢叫一聲小煙兒,我便不告訴你這個消息了。」
蕭玉龍抬眼望著黛煙怒中帶嗔的面容,微微眯起眼睛,裡面全是打趣的神情,突然舉起酒壺,又是一口酒下肚,贊一聲好酒,然後說道:「與我無關的消息,我不感興趣。」
黛煙臉上怒色不見,與蕭玉龍認識也是有一段日子了,知道他臉皮厚,卻沒想到厚到這個程度。她突然發現,在這個嬉皮笑臉,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面前,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無論是誘之以美色,脅之以危險,這個男人總是無動於衷。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猶如香蘭吐息,頹然說道:「與孤桐有關的消息,對你是否中重要?」
乍聞孤桐兩個字入耳,蕭玉龍渾身一震,往前走了兩步,緊貼黛煙的婀娜身軀,臉上的笑意全部收斂,道:「我師弟?誰敢動我師弟?」
黛煙嬌小的身軀,被他擠在牆邊,直覺的一股濃郁的男兒氣息撲面而來,一顆小心臟不受控的砰砰直跳,她面紅過耳,很不好意思。側偏過頭,小聲說道:「不是人,而是一塊令牌?」
蕭玉龍心中急躁,對自己的唯一師弟,頗為關心,以至於覺得時間爭分奪秒,不容他多想。低喝一聲:「一塊令牌如何威脅到我師弟了?」
黛煙雖然心跳不已,卻強裝鎮定道:「一般令牌確實不能,可是天下卻又一塊令牌有莫大的威能,不說你師弟孤桐,就算是你蕭玉龍也能帶來威脅!
蕭玉龍望向黛煙,灼灼目光洞悉了黛煙的窘迫,非但沒有起身,心中卻是有點高興,這個天下有名的青樓才女,也有害羞臉紅的情況,實數少見。
只是他挂念師弟的情況,不再多想,問道:「那一塊?」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升起,月夜下黛煙見到蕭玉龍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想到什麼居然微笑起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在他暗黃的臉上分外悅目。只聽她道:「萬里追殺令!」
蕭玉龍渾身一震,吃驚道:「狼神閣的萬里追殺令?那東西又出世了?」
黛煙巧笑嫣然,說道:「非但出世了,而且目標還是你師弟!」
蕭玉龍道:「這次萬里追殺令,拍出的是誰?」
黛煙望著蕭玉龍的面龐,遲疑道:「狼神閣狂神洪浩瀚還有八狼中其他的四位,具體是哪四位,就不得而知了,這股力量對你師弟來說,絕不能抵抗,也抵抗不得。」
蕭玉龍面色凝重,黛煙忽然發現,在月光之下,這個男人收起笑容后的面龐,竟然一片剛毅,帶著一種莫名的魅力,她一時之間竟然看出神了。
直到耳邊傳來蕭玉龍嚴肅的聲音,「我要走!」她才恍然驚醒,睜著美麗的眸子,怔怔的望著蕭玉龍。
蕭玉龍道:「狼神閣的萬里追殺令想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狂神洪浩瀚,雖然個性張狂,但是卻長於布置的人才,我那師弟卻是初入江湖,想來應變能力有多不足,這種情況下,他只能乘機竄逃,但是有可能我師弟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落在狂神的眼中了!」
黛煙感覺心中有點難受,眼睛泛酸,楚楚可憐的望著他,道:「現在就要走嗎?」
「現在,立刻,馬上!」蕭玉龍沒有絲毫的猶豫。
黛煙看著他堅定的面容,絕對沒有半點的猶豫,這正是蕭玉龍一向的行事作風,也是他人格的獨特魅力所在,這個男人一旦做事,便認真的可怕,也細緻的可愛。
她一言不發下,順勢伏在他壞上,雙手緊纏上他寬闊強壯的頸背。
兩人一時默然無語,蕭玉龍伸出手臂輕輕的露出這個可愛小女人的身體,感到黛煙動人的**毫無阻隔地緊貼自己懷中,連忙用意志控制自己的思想,轉移到對師弟安慰的擔憂上。
黛煙整個人像一隻小貓一樣,伏在他的懷中,幽幽的說道:「玉龍,這次筵席,你又要缺席了。」
蕭玉龍一陣沉默,許久才淡淡說道:「每年都有四月初四,鮮花望月樓每年的今天都會有筵席,錯過今天還有明年,師弟我卻只有一個。」
月下人何處,景色依稀是流年。燈火笙歌,銀蟾光滿,任如水的月色靜靜流瀉。玉兔搗葯,嫦娥孤棲,消瘦了誰的相思?
月色寂落,芳草萋迷,一如往事娓婉地傾訴,訴說著曾熟悉的凄涼,凍結了體溫。滲入呼吸,任由氤氳的氣息在記憶的枷鎖里瀰漫、消長。
在沉靜的月光下,黛煙一陣恍惚,卻沒有說話,怕驚擾了這靜謐的夜晚,將思緒混雜。
夜霧瀰漫,一縷夜風從窗外輕輕的飄進來,月光流轉,黛煙的心兒都被月光消融了,消逝的還是蕭玉龍的身影。她走到窗前,望著燈火閃爍的街頭,他的痕迹已經無形無蹤,幽幽嘆氣。
「玉龍,明年缺席的我怕是我……」
月滿堆砌,曼妙的月光浸染大地,醉人的月色,把千古縈繞、沉澱的情思釋放在滿月的夜空中,融在蕩漾著濃烈的酒盞,沁入在難眠的夢境。
黛煙此夜註定無眠,無眠的又何止她一個人?
紫鳶,此夜也無眠。
因為一個名字,一個在記憶中雖然僅僅是兩年前,卻好似經過了千萬年一般的名字。以前她還對那個名字充滿了期待,但是隨著師尊的教導,伴著玄功心訣的修行,不知怎麼對那個名字愈來感覺到的不再是親切,反而是一種噁心。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修者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天道無情,太上忘情。紅塵本是無情道,超脫只為神魔路。
這是《靈胥長恨禁卷》的開篇,也是相思閣的鎮派玄功。
然而,這禁卷追求太上忘情之道。仙之道,求無情;魔之道,本無情!
然而,紫鳶卻是一個多情的人,親情,友情,愛情。
可是,她卻獨獨又是一個仙魔同體的身體體質,是修鍊《靈胥長恨禁卷》的無上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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