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第1141章
但是就眼下而言，顧今夕離開雜貨鋪並沒有直接前往太平公府，而是折道去了大慈悲寺。
大慈悲寺的祥和洗滌著內心的陰暗，似乎是長在大慈悲寺，樹木都格外的高大茂盛，延伸出的樹杈一片片連接在一起形成自然的遮陽之地。
陽關穿過縫隙，落在地上斑駁的光暈，看起來格外的寧靜。
方丈並沒有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悟禪，就在這條路的盡頭，那裡沒有連綿成型的樹蔭為他遮擋並不算熱烈的陽光。
袈裟是普通的袈裟，並不是用金線綉著精緻萬字由章帝所賜的袈裟。
他面色沉靜祥和的坐在一塊並非是天然打磨得沒有稜角的打石頭上，閉著眼，當所有的光線都照在他身上，就像是傳說中的佛光籠罩在他周身。
顧今夕放輕腳步，但是方丈大師似乎早就知道顧今夕要來，在顧今夕靠近的時候，他睜開眼睛。
那一瞬，顧今夕覺得她看到了佛陀，溫柔祥和慈悲。
「大師可是要前往佛教聖地？」想想當初初見，方丈大師雖然也是慈悲，但卻不像是今天這樣讓人心升敬仰。
今天所見的方丈，他的眼睛不像是凡人的眼睛，就像是慈悲憐憫蒼生的佛陀，睿智的眼睛，看到了過去現在未來。
「老衲修為不夠。」方丈大師微微一笑，像極了傳說中佛祖拈花一笑。
「對於俗世，依舊是放不下放不開。」
佛家的禪，顧今夕不懂，她也不想動。
人生看似很長，其實很短，一眨眼，她就來到這個世界七年。
初來時的十歲，如今的十七歲。
她帶著她的記憶而來，所以不論誰看她都是妖孽，甚至會想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聰明的女子，可惜不是男子，要不然這天下就要易主了。
可是他們不知道，當初她為了讓這些知識能為她所用，她耗費了多少心力，才有了他們所認為的妖孽！
專精一門，窮盡一輩子都可能做不到。
所以方丈大師不愧是大和尚，他慈悲祥和溫柔謙虛。
他窮極一生研究佛經，研究佛理，普度眾生，他要做到眾生平等。
不過大概這是方丈大師唯一不能做到的事，所以他還不能成佛，繼續在紅塵中拯救那些被慾望迷失了雙眼的人們。
顧今夕笑了起來，她道，「大師這樣都叫做放不下放不開，那我豈不是紅塵里廝混不能見得佛祖真面的塵埃。」
方丈大師看著顧今夕，頗有笑而不語之色，顧今夕也不著急。
連綿成蔭的樹葉，縫隙里穿過的陽光似乎斑駁了歲月。
沒有石桌沒有石凳，只有兩個蒲團。
一個是方丈大師的，另一個不言而喻，是顧今夕的。
在樹下枯坐是不是領悟佛理？顧今夕不知道。
她來自異世，兩次加起來對寺廟大概只有這次來得最多和大和尚們說得話最多也是最深的。
她不信佛，在宣揚眾生平等的時候，佛並沒有讓那些飽受戰爭痛苦的百姓生活變得平靜。
她信一切都可以由自己創造，如果事事都依賴於神佛，那麼人還有存在的需要嗎？
一個看透世間的和尚一個面容溫柔似水的少女，兩人並排坐在蒲團上，脊背挺直，背後是鬱鬱蔥蔥的大樹，身上有穿過樹葉縫隙的陽光，是午後靜好的安詳。
好一會，顧今夕開口道，「大師是不是已經知道我的來意？」
「檀越的來意，老衲明白。」方丈大師沒有睜開眼，徐徐微風吹動他的袈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只是如女檀越心中所想，若事事依賴神佛，並非是解決之道。」
顧今夕想沒想到方丈大師竟然能看透她內心的想法無從而知，她神色不變，並沒有被方丈大師說中而惱羞成怒。
她後背依舊挺直，道，「我不信神佛，因為神佛並沒有給苦難中的百姓帶來解決事情的本質，而且一直依賴神佛會讓百姓產生惰性。」
「認為自己不需要有所勞動就能獲得所需之物。」
「但我不得不承認，在苦難之中，正是有神佛這樣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才讓身陷囹圄之中的人靠著一股意志支撐下來。」
「佛是普度眾人的，他說眾生平等。」
「難道佛會因為我不信他，而決定對我袖手旁觀？」
顧今夕文雅的反問方丈大師，她所言所行，並沒有表現出所謂的內涵，只是稱述著問題，又像是一個稚齡小兒在問問題。
方丈大師並沒有生氣，他的涵養，哪怕是惡霸拿著刀逼迫他，他都不會驚慌和生氣，他會慢慢同他講道理，將他從罪惡的深淵裡拯救出來。
「女檀越說得極對，佛說眾生平等，哪怕是一隻螞蟻，他也有權利聆聽佛法，而不是隔絕他輕視他殺死他。」
「如此說來，大師願意助我？」
「女檀越並非是衝動之人。」方丈大師再一次看著顧今夕，眼前的少女眉眼已經長大，是傾國傾城的風華絕代。
若非她智謀無雙若非她背景深厚，恐怕早已成了別人算計的對象。
在這紅塵里尋找著自己的出路。
第一次見顧今夕，方丈大師就知道顧今夕是一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所求而行動。
她殺過人，可是一個養在深閨身體極差的閨秀女子怎麼會殺過人？
但是方丈大師並不是一個追根究底的人，因為世間緣法是說不清的。
他也不排斥顧今夕，因為你不能確定會讓一個少女殺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令人震驚和苦惡的事才會讓她拿起屠刀。
她可能是在保護自己可能是在保護別人，她不是一個亂殺無辜的人。
你的眼睛和耳朵值得相信，但是更應該相信你的心眼。
他所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真相！
「多謝大師信任。」眼角眉梢喜悅，所以大和尚不愧是大和尚，他不會追根究底的讓人難堪。
「只是老衲有一句話要告知女檀越。」
能得方丈大師的勸解，顧今夕頷首認真，道，「大師請說。」
「女檀越一生平順，榮華富貴是無人能及，本是位極人臣有登頂之相但強改天命。」
「如今命格陰晦，女檀越務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