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儒到農
眾人疑惑不解地睜開眼,些許捂著腦袋感覺隻是宿醉一場,更多的則是驚喜萬分,已不再是學徒而成為了學士,擁有儒家之炁的修煉者了。
隻有幾人無喜無悲,沉思剛才孔讚所說的,回味剛才醉酒時如夢似幻的場景,翻看著自己的筆記以及儒家注解,書生文氣在身上翻騰如那些道士般超然物外,離宛凝便是其中之一。
除了那幾個,以及依舊在呼呼大睡的外,其他眾人的目光現在全都集中向一個人身上。
看著從角落走出來的方逍遙,眾人便想起了剛才醉酒時,發生的那一幕幕荒誕的場麵,他忍不住發怒也是正常。
看著步入中間的方逍遙,未摻和其中的人都在回憶,這到底是那個老師名下的子弟,目光在他與段澤槐之間來回徘徊,準備看起好戲。
段澤槐也沒記起,方逍遙究竟是什麽人?
雖他在修煉理解上略差一籌,但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更是偶有妙得。
反正儒家之爭又不會像那粗鄙的武夫一般比拳頭,他倒也不怕。
罵都罵過了,他拍了拍身上的落葉,目光掃過當時同樣出言不遜的以及自己的那幾位同窗好友,這才捋平身上一襲白色銀邊儒衫,站起身來迎上方逍遙。
但方逍遙看都未看的一眼,繼續向前,而段澤槐身旁為他助陣的已經站起來了十幾個人,這些人處在這竹林中,左右站起卻隻能傻愣愣的站在這裏,緊緊盯著方逍遙,全都無言之下像是在夾道歡迎一般。
“麻煩讓一下,謝謝。”
正在方逍遙去時路上的一人有些尷尬,慌忙地閃了一旁坐下。
這樣一來站起來的幾人,在周圍看熱鬧的目光中,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
最大的諷刺莫過於,自己拿著當回事,而對方卻全不在乎。
坐下那人更是尷尬,但這黑衣男人已經從自己身旁走過,他隻能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段澤槐。
在自己同桌好友氣憤羞愧的目光中,段澤槐前伸劍指指方逍遙。
“那……前麵的人給我站住!你還有禮度嗎?如此盛雅的講堂,你穿著一身黑,位置先生沒來之前,你自己已然選好,如今又起來做什麽?”
看著方逍遙停下腳步,在地上旋了半圈,回頭看向自己,段澤槐一抻身上的白色儒衫,身上七品儒家之炁雖尚不熟練,但被他激蕩的出來浮於全身顯得極為浩然正氣。
“你若與我爭辯那便來便是!詩詞還是辯論名宿經典你隨意!”
段澤槐高聲著,震的竹葉沙沙作響,自信與氣勢十足,昂起腦袋用鼻孔之上,緊貼著下眼瞼的一絲瞳孔從方逍遙左側一直掃到右邊。
方逍遙身上的炁沒有露出半點,甚至連武夫的特征都被隱藏起來,也隻是平淡的,仿佛看一個陌生人一般上下掃了一眼段澤槐之後。
“頭尖身細白如銀,論秤沒有半毫分。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衫不認人!”
段澤槐一愣,一下沒反應過來,轉瞬反應過來他竟然寫了一首歪詩來譏諷自己,既然要以詩文來對他自然是不虛的,而且他這個平庸粗鄙,隨便構思一下,七步之內一定能反駁回去。
就在段澤槐一手背在身後,努力思考臉色都逐漸變紅的時候,方逍遙搖頭低聲說了句,“夏蟲不可語冰。”扭頭走到了孔讚身前。
孔讚笑眯眯的看著這有脾氣,有傲骨,也頗為有趣作出這種小詩的年輕人。
“你倒是有趣,恐怕已經練出炁來了吧,叫什麽來著?”
“方十。”
“對剛才我所說的有什麽高見?”
這種什麽都不怕的年輕人儒家倒是少見了,孔讚帶著笑意頗有調侃色彩的詢問一句。
“儒家要背誦理解古文,古典以來提升修為,其他行業的修煉者都是愈發向前,儒家這般修煉,隻得到處尋找古籍才能獲得進一步的能力,儒家沒落了嗎?”
此問題一出口,孔讚都略微正起了神色,但語氣還是頗為輕鬆。
“自孔師開辟創立儒道也來,儒家便自成一家,起先隻是茫茫百家中的其中之一,也就是到了今朝才超然與百家之上,朝堂之上更是有六成都是儒家之人,如今儒家已經與盛世的玄唐國脈相保,更是興起理學之風,怎麽能說沒落了呢?”
“理學我倒是聽到過一句“存天理滅人欲!”,若都走這條路,嚴格遵守教義給所有人的記憶靈魂洗滌一空,往後這般又有何人能推動儒家?可有其他路走?”
“你怎麽說話呢?理法不分,不光胡亂穿著衣裳,竟然還說出了這等話來,若是讓朝廷聽到,六部之中的那些先輩高學如何看待,又如何麵對當今皇上,你究竟是不是儒家子弟?!”
孔讚微愣還沒做回答,冥思苦想未能想出一個完美諷刺,無法反駁的詩句,段澤槐卻抓住了這個機會大聲嗬斥。
“小官事大官,曲意逢其喜。事親能若茲,豈不成孝子?”
方逍遙側身簡單的回了兩句,頓時竹林之中一片哄笑,段澤槐。臉色漲得鐵青,雖然順從上司是儒家權術必修之課,但文人也要有風骨的。
簡單點說,是要臉皮的,這詩句最後更是將他置於一個不孝之子的境地,著實讓他難堪。
孔讚如今卻嚴肅起來,不再將這眼前年輕的少年當做學生看待,伸出手掌向下輕擺,請方逍遙坐在他對麵,儼然一副理論辯駁,平等交流的樣式。
方逍遙也沒有絲毫謙虛,直接一揮衣擺盤腿坐下,雖然他坐在平地上,比他坐的那塊頑石低上一些,但兩人的目光卻幾乎持平。
“儒家走到今天這地步,孔聖功勞獨占其一,再者便是董半聖配合立國之君,將修煉者的氣脈歸於龍脈之中,紫氣東來庇佑玄唐成為天下君國也給了儒家超然的地位,君子六道以提升修為的方式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為理學之根本!也是儒家能繼續發揚與玄唐共存之根本,隻是個人的立命不同,所行之事才略有偏差,理法無錯”
這倒是給方逍遙指了一條明路,將君子六道記下,“倒不如不拔一毛,不取一毫。如此一來卻也安生。”
方逍遙突然一愣,自己體內被心法全部轉化掉的高濃度儒家之炁,在此刻,如同燒開的水一般沸騰了起來。
【命本在天,君子之命在我,……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聖人……】
那殘片上的文字再次浮現在方逍遙腦海之中,似乎有了某種明悟。
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竹林之中那一襲黑衣的年輕男子閉目盤坐,伏在地上的衣擺被乳白色的儒家之炁激起,颯颯成風,宛如白日飛升般浩然灌頂。
孔讚一愣,這是何等天才,竟然一席話,便能激出這樣的儒家之氣,能有這樣的通靈覺悟。
“是叫方十,我記住了,此生不忘!”
將眼前麵對自己的長相與神明牢記心頭,甚至不心動用儒家之氣,烙印在記憶之中,不管是誰的徒弟,此人一定要要來!作為一代儒聖的老師必定能在千古之中留下一筆。
方逍遙此時卻沉浸在浩瀚的文字之中,隨意排列的古今文字在他腦海之中拚湊出以前學過的論語、三字經種種古籍,甚至隻是前世一眼掃過的古文也全都浮現在眼前。
腦袋越發鼓脹,甚至已經脹裂的發疼。
心法如同一汪清泉一般滋潤了方逍遙漲裂的腦仁,那乳白色的遒勁的文字也隨著心法的吞噬逐漸散去。
剛剛差一點,方逍遙便被那些古籍生拉硬拽的改學儒家了,如今想來不禁有些後怕。
而在眾人眼中,方逍遙身上溢出的浩然的氣勢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幻覺錯覺一般,眨眼之間竹林依舊是那靜謐的竹林,似乎眼前的黑衣男人也沒有什麽特殊。
孔讚心中卻是更喜,同時也在懊惱不已。
這究竟是哪個老學腐教出來的,有如此悟性,竟然教的在關鍵時刻就差這臨門一腳。
而下麵這些剛剛有了炁,炁感還不完善的學生卻多以為是自己恍惚,畢竟那一瞬去的太快。
方逍遙知道自己可以離開了,儒家算是來的湊巧占了便宜了,體內又有儒家之炁和古籍殘片,自己竟然參悟出來,倒不需要再繼續套話了。
時間緊任務重,還有許多家需要拜訪,僅這一家便已經耗到了中午所以方逍遙也不做停留,起身拱手便直接告辭。
孔讚是很想直接將方逍遙帶回去悉心調教,但文人的臉皮終究是要有的,隻得先壓下心中的可惜,回去打聽清楚是哪個老匹夫的學生再說。
如今時間也已差不多,早就該散堂的他便輕聲嘟囔了一句,一個閃身比方逍遙還著急消失在竹林之中。
看著大儒走了,剛才呆愣的段澤槐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沒想到今日遇到的這個是比自己還能裝的騷客。
他一定早就等著,現在這個機會一鳴驚人,甚至踩貶自己也在他計劃之中,不然這兩首小詩也不可能張口就來!
文人也是有怒氣的,在眾位同窗麵前如此羞辱,既然他早有準備,文的是比不了了,那便來武的!
段澤槐顛了兩下手臂,從儒袖伸出手來,挽起袖子綁在臂彎處,提起兩個白皙的拳頭,向著方逍遙的後腦勺而來。
“嘩!”
眾人一片嘩然,雖然不少人不忍慘劇有心提醒但為時已晚,話音根本就來不及傳到那黑衣男子耳中,拳頭就已經到了。
就在眾人以為這神奇的男子要被打趴在地上時,卻看著那黑衣男子一掌拍在地上,盤坐的雙腿陡然翻騰倒懸。
一隻腳掌踢在了段澤槐的臉上,另一隻後翻下鉤,勾著那兩隻手臂的手腕向一側傾倒。
僅是短短一瞬之後,雙方攻守位置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方逍遙挺拔站立,臉與坐時的方向截然相反,掃去肩頭的一片竹葉之後大步向前。
而段澤槐卻佝僂的蜷縮在地上,如同戴著手銬一般並攏的雙手捂著生疼火辣的臉。
已經懵了的他,卻看見自己要教訓的這黑衣男人竟從自己身上跨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竹林。
宛如中了晴天霹靂,僵硬的眼珠轉向側處,卻看著自己心念的離宛凝早已不見了身影,這才勉強算是鬆了口氣,兩眼一翻直接氣暈了過去。
從儒家這裏有了意外之喜,滿載而出的方逍遙信步沿著小路前行,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踏入了一片熱鬧的土地。
兩側綠樹成蔭,這等氣候下依舊有許多不知名的斑斕小花點綴在周圍。
那寫著農家的牌匾,在滿牆的爬山虎下難以分辨出字樣。
如果儒家是人文之氣濃鬱,是人的為官成才之處的話,農家的學院所在就是植物一步登天的場所了。
踏入其中倒沒什麽阻攔,甚至一個麵朝黑土背朝天,一身學生的長衫穿出了一副農民打扮,拄著鋤頭正在歇息的學生憨笑的問方逍遙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農家雖也是諸子百家之一,但與其他各家的氣氛截然不同,也不同於其他各家都是從鄉試、殿試成績突出者爭搶人才,農家卻是隻要識字懂曆法,成績倒不太看重,甚至寒門,種過地的卻會擇優錄取。
相比較儒家那眾多的基數,農家倒是成了寒門子弟第二多的百家。
“請問你們的老師在嗎?可否幫忙引薦一下?”
相比在儒家那裏的年輕書卷氣,此時的方逍遙多了幾分穩重。
“這……若是不著急的話,能不能等我種完這片田?”田七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
“沒事,你忙。”
方逍遙蹲在田埂上,聚精會神的看著眼前這人如何操作。
方逍遙看他的同時,田七也在看著方逍遙,
這人沒有見過的其他學院的學生一般,不懂裝懂的指點江山,踩壞秧苗,也沒有那副怕髒了自己厭惡離開的模樣。
倒是感官不錯。
田七臉上又帶上了辛勤的笑容,揮舞起了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