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鬼話連篇（5）
“怎麽樣？何家的舊事我已經講完了，對於其中的各種詭異，嫂夫人有什麽見解麽？”說完故事，我“居心不良”地輕聲問陸夕顏。
陸夕顏縮在葉飛懷裏，怯怯地說：“依我看，何家一定是有什麽遺傳疾病，所以家裏的男子才會夭折和暴斃。其它的，我想……應該……隻是意外而已……”
“哈哈，有理有理。嫂夫人果然博聞廣識，小弟，佩服，佩服。”我雖然覺得把各種慘事都歸結到意外上有點牽強，但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嘛。而且，這些舊事離現在也有些年頭了，難保有幾分真。並且，何家男丁一個個不是夭折就是暴斃，死狀還如此相似，極有可能是家族遺傳病所致。
“我去，說了這麽多，這塘裏，別還真有水鬼吧。”葉飛喝完手裏的啤酒，把易拉罐往棺塘裏一拋。月光灑在水麵上，易拉罐落水後，一圈圈皎潔的漣漪蕩開去，波光粼粼。平靜的水麵一點動靜也沒有。直到現在為止，我們沒有目睹什麽詭異的情況，更沒有見到村民們口裏的恐怕水鬼。荒山深塘，倒有一種喧鬧嘈雜的城市中所沒有的清幽。
“說到水鬼，彬，你還記得我那天和你說過的嗎？”緊緊靠著我的心鈴，此刻抬起頭望著我。我點點頭回應她：“你那天晚上說是你一個紹興室友家鄉的傳說，對吧？”
心鈴直了直身子，繼續說：“其實，不止我那晚和你說的那點。後來，我又想起了她說的整個事情的大概。”
“那你就說說看啊。”我也很好奇。
心鈴便輕聲地說起那個在紹興山區的古老傳說。
當地人認為“水鬼”是由溺死的人徘徊在淹死的地方而化成的。“淹死鬼”必須找一個落水的人當“替死鬼”，自己才能投胎轉世，否則永遠都要在冰冷的河水中受盡煎熬。
據說，水鬼長得像猴子，渾身黑毛，左手拿著一節竹筒。它們會引誘或者逼迫村民落水溺死，然後把他們的魂魄收在竹筒裏。在月圓之時，水鬼會打開竹筒然後飄然投胎而去。其中的鬼魂逃出竹筒後可以吸納月圓之夜的強大陰氣來滋養自己的戾氣，成為新一代的水鬼，如此“惡性循環”。
為了對付水鬼，當地人也想了各種各樣的法子。比如，落水人被救起時，人們會高呼“還好，還好”，如此一來，淹死鬼就起了疑心，以為沒有把落水人的靈魂裝進自己的竹筒裏去，急急忙忙地把竹筒塞子拔開來看，這時塞在竹筒裏的靈魂就能夠逃走，落水人會再複活，而原來的那個“淹死鬼”就不能轉生還陽了。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水鬼都心腸惡毒，尋找替死鬼的。傳說，從前在紹興鄉下有一個朱姓的大孝子。由於他母親非常喜歡吃魚，他每天在下地幹活前，都要到河塘裏去抓一條魚，在中午做給母親吃。後來，他的母親因病過世。中國素來有事死如事生的傳統，所以朱姓孝子，每到母親忌日時，必下河抓一尾魚祭奠亡母。
一年，朱姓孝子照常下河抓魚，卻意外溺水而亡，化作水鬼。但是他不忍看到無辜的村民母子分離，家人陰陽相隔，所以一直寧可自己忍受冰冷河水折磨和無窮寂寞也不願尋找替死鬼。就這樣，過了五百年後，他被玉帝封為“河神”，而後在當地多有顯靈，被當地人尊為“鎮河天王”，修廟祭祀。所以，水鬼隻要忍受五百年，便可位列仙班。可是誰能忍受五百年的無邊寂寞？為了幫助水鬼消遣，所以當地流傳下來到河邊燒書給水鬼，讓他打發五百年的歲月。不過，找替死鬼顯然更“輕鬆方便”，所以除了朱姓孝子，再也沒有過其他河神。
這類故事大多是老人們虛構出來唬小孩的，無非是為了不讓孩子們到河裏去玩耍，免得發生意外。這樣的故事大概在每個農村或多或少都有，隻要年齡稍大一點就不會相信了。而且，當時農村的娛樂設施幾乎沒有，孩子們能夠玩得起來的也無非是跳皮筋、跳房子、打彈珠等“低成本”的遊戲。
到了夏天，天氣熱，下河摸魚、翻石蟹、洗冷水澡就是孩子們最好的降暑和閑度暑假打發時間方式。雖說大人們不讓孩子去遊野泳，總是以水鬼嚇唬，可此時正是農忙，大人們一下地，就沒有人管得住他們了。畢竟，水鬼隻有口耳相傳，誰也沒親眼見過，而清涼的河水卻給孩子的童年添上無窮的樂趣。
悲劇就在人們的毫不在意中悄無聲息地降臨了。村裏有一對夫妻，男的外出打工，幾年下來也攢了一筆不小的積蓄。錢包鼓了，腰板硬了，男人開始嫌棄家裏的妻子又醜又土，後來幹脆有了別的女人。一天夜裏，兩夫妻很凶地吵了一架，妻子哭著跑出了家門。男人也沒有太在意，顧自己倒頭睡了。第二天清早，人們就在河裏撈起了妻子的屍首。總之，山村裏的女人見識是短的，男人有了別的女人，自己還能怎麽做呢？
這件事情驚動了整個村子。圍觀的群眾站滿了河岸。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焦急地看著那具冰冷的、慘白的、死相猙獰的，卻和自己毫不相幹的屍首被慢慢打撈起來，時不時發出一兩聲驚呼。站在離河較遠的村民，看不到前麵的具體情況，也隻有聽前麵傳來的呼告“頭出來了”、“手是拱著放在胸前的”等等，然後也驚呼起來，或是發出一二聲歎息。
屍首還在被打撈時，圍觀的村民中有幾個老婆婆擔心起來，人投河死了，水鬼必須“送”出去，絕對不能留在河裏，害了別人，便催促說要“送水鬼”。怎麽送？在河的兩岸放炮仗，炮仗要從屍體撈起的地方開始，一直沿河放到村口。如此，本來在人群前的小店老板就開始拚命往外擠……
屍體撈起後被公安局帶走，炮仗也按照老人的說法，沿河放到了村口，可是，“水鬼”好像並沒有被送走。
女子死後的幾天，家裏的大人把小孩們看得特別緊，同時小孩也著實被嚇得不輕，也不敢靠的小河太近，走路都繞著。不過這條河終究養育了人們千百年，誰能徹底離得開它呢？三五天後就有村婦相伴著去河邊洗衣服，然後是洗菜，一周後一切又都回到了從前一樣，孩子們還是偷偷地去摸魚、遊野泳。就這樣，不幸的事又發生了。
那天，村裏年紀相仿的幾個小孩結伴去河裏洗冷水澡。下水前，他們還去河邊的瓜地裏偷了兩個西瓜。西瓜在河裏浸過後砸開了吃，格外爽快。這一群小孩中，年紀最長的是“愣頭”，十五歲。他個頭也壯，而且，水性極好，把半截磚塊丟在小河深處，他能一個猛子下去摸起來，所有小孩都以他為首。
一群孩子在水裏打水仗。這個遊戲玩開了，場麵很混亂。水花濺來潑去，往往會迷住人的眼睛。還有孩子會潛在水底，悄悄遊到別人身旁抓他的腳。這時候，大夥都是自顧自的，誰也不會在意有沒有少一個人。等到大家玩累了，提議砸西瓜吃時，才發現找不到愣頭了。大夥扯著喉嚨叫了幾嗓子，水麵卻格外平靜，沒有半點回應。
這時，所有人才慌了神，年紀小一點的孩子直接嚇得大哭。有反應快的孩子急忙上岸呼叫大人。十幾個水性好的青年在水裏撈了半天，才在女子投河的水域摸到了愣頭的屍體。
水性如此好的愣頭怎麽就淹死了，沒有人說得清道的明。不過距離上次女子投河還不到十天，真的不能使人不聯想。接下來，每過幾年，河裏都會淹死一個人，而且死得很蹊蹺。比如，一個老夫人在河邊洗衣服，莫名其妙地一頭栽進了水裏。河岸邊的的水本也不深，隻不過到人的小腿，可她卻再也沒有爬起來。還有，一個老伯在釣魚時，居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進水裏……就連心鈴的室友也親身經曆過一樁詭事。
那天，心鈴的室友正在河邊洗菜，恍惚間看到水裏升起來一股白氣，隨後有五彩的霞光從河底一個圓形的物體上發出來。她不由自主地朝那個發光物走去，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水已經漫到了她的胸口。好在這時正巧有一位婦女也來洗菜，高聲喚住了她，才不致不幸發生。心鈴的室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再看那發光物，隻是一塊破瓷片罷了。
心鈴的故事講完了，很生動，尤其是還有她室友的親身經曆。所有人此刻都齊刷刷一語不發，我想，或許心鈴室友家鄉發生的一切不幸都隻是意外，雖說有點巧合，卻也不是沒有可能。就在這時，葉飛指著棺塘，大叫一聲：“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