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末世的生活

  一條清澈的小溪在山地之間彎彎曲曲地縈繞。周圍說不上鬱鬱蔥蔥，都是些低沉破敗的雜草矮樹，唯一惹眼的就是一株斜斜的老樹，就像上了年紀的老人守在小溪旁邊，看著小溪歡快地兀自奔流


  這裏是十鬆莊附近的一條小溪，大概一兩裏的路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從前十鬆莊的人就是從莊裏走到這兒取水灌田，當時的器具也簡陋，十鬆莊裏的人吃不飽也沒什麽力氣，挑一趟水辛苦半天，量少的可憐，隻能澆得幾分微薄田地


  後來柴望組織人手挖土搬石，前前後後挖了快七八年，人手換了一批又一批，終於挖好一條引渠，又修了個池塘蓄水，終於把水引到十鬆莊邊，免了十鬆莊裏人的奔波之苦


  在這個缺衣少食，沒錢沒藥的年代，荒野農民們平均壽命也就40多，七八年已經差不多可以算汰換了一代人了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經過老柴望幾十年勤勤懇懇的經營，十鬆莊從最初的幾個壯漢，兩三把鋤頭，發展成今天這樣差不多兩百來口，自給自足的小聚落

  現在，莊裏又多了個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大陸語，力大無窮，充滿神秘的一員


  陸臨正靠在老樹上休息，他的身邊是滿滿當當的兩大桶水

  按理說現在十鬆莊要取水根本不用走那麽遠，可陸臨還是堅持挑著兩個大桶笑眯眯地趕這兒來了

  一是為了熟悉附近的地形，這一個月來陸臨把方圓幾裏的地都跑過一遍了。


  要不是十鬆莊裏出於安全考慮，立下不得單獨離開十鬆莊的規矩，陸臨會偵查得更遠。雖然這個規定得很模糊，沒說最遠走到哪算出莊，但是陸臨礙於客人身份，還是挺遵守規矩的


  二來，還是為了鍛煉


  從前在軍隊裏訓練的時候，陸臨可是要定期進行負重越野訓練的。帶著幾十斤的裝備翻山越嶺，每一趟都會讓陸臨逼近自己的生理極限。每一次自己超越了極限，成功返回的時候，他就能感覺到自己的體能在不斷地成長進步

  雖然沒有了監管，沒有了指令，但是陸臨不敢懈怠。現在一切都是未知的，他更需要一副鋼筋鐵骨的身體，把自己時時刻刻打磨得像刀一樣鋒利


  所以今天，他就提著兩個大水桶來了，一樣是幾十斤，不過是來回幾裏地而已，小兒科

  這個時代，也沒有物質條件支持他進行不是小兒科的專業訓練了


  輕輕鬆鬆地把水挑回十鬆莊，有幾個在田埂邊歇息的莊稼漢遠遠看見陸臨回來了，趕忙起身來迎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陸臨肩膀上的水桶卸下來接過去，陸臨怪不好意思的，也推辭不得。莊主早就交代過全莊上下了，這個壯漢是十鬆莊的客人，還受了傷，千萬別讓他做太重的活，眼看陸臨提著兩大桶水悠然自得地回來，幾個原本坐著吹牛皮等著女人送午飯的男人都麻溜地起來接陸臨的手


  也不全是柴望吩咐的原因，陸臨本身也很受歡迎


  本來聽說莊裏新救下來的人是個講瓦裏安語的，莊裏農夫們想什麽的都有。有厭惡那些貴族老爺作派的，有想著巴結陸臨撈點好處的，有怕招惹到闖禍躲著走的

  可是這短短一個月，陸臨徹底改變了大家的看法


  他一沒架子二沒脾氣，每天早上一早就起來跟著大家下田幹活，跟永望鎮裏那些天天睡到大中午的狗屁貴族們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不過大家心裏估計著陸臨還真的有個什麽尊貴的身份，陸臨對於農活是一點都不懂，怎麽刨地，怎麽收割，怎麽翻土，怎麽挑擔，全是農夫們手把手地教，陸臨也認認真真地跟著學

  學得還特別快，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身為舊時代最精銳的軍人之一，陸臨的身體素質不是周圍這群麵黃肌瘦的農夫能比的，隻要上了手，一個人就能幹幾個人的活，而且從不偷懶，整個人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精準迅速地完成工作

  當然了，陸臨吃的也很多，不過跟他做的活比起來那可真是大賺了。莊裏沒有人有怨言，沒有哪個傻子不樂意莊子裏進來了這麽一位幹活的好手

  陸臨不像莊裏的人各自都有一塊由莊主分配到手，負責耕種的地，陸臨的身份始終是個客人。所以他剛下田的時候，是看他心情田裏到處逛逛，這裏問問，那裏學學，學著學著就幫忙幹起來。後來發展成天一亮，陸臨剛出門就有膽大臉皮厚的人在他門口侯著，邀請他做活，他總是一口答應，下了田就開始埋頭苦幹

  最後大家發現，陸臨是真的好說話又無所謂，誰邀請他他都去，隻要誰第一個搶到了陸臨，那他就可以早早地完成任務收工，回家美滋滋地歇一會


  陸臨的食物也沒什麽特別的，吃的也是和大家一樣的村裏統一分配的糧食，除了茄紅花，陸臨什麽都吃，儼然一副自己人的模樣


  一個月下來，陸臨早就和莊裏人親熱地打成一片，成了莊子裏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但是這一個月，適應十鬆莊的飲食也很不容易

  以前在軍隊裏，陸臨吃的雖然不是頓頓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但是用的都是些強調營養和健康，又盡量照顧美味的好食材。雞牛魚菜肉蛋什麽全是最高級最新鮮的，都是軍隊特供的優質品，地球聯邦可不會在資源上虧待進行超一線任務的航空兵


  而到了十鬆莊這裏，肉是指望不上了，這裏最高級的肉是難得一見的老鼠肉幹，陸臨是下不去嘴的。其餘的低級一點的什麽蚯蚓肉，飛蟲肉，陸臨就更無法接受了

  至於菜，隻有一些幹癟又粗糙，發育不良的鈴薯、玉米、刀片穀，不但難以下咽，而且非常難消化，很磨胃，更重要的是，無論什麽樣的食物都有一種酸腐的味道

  幸好陸臨能吃苦，沒味道不好沒關係，隻要能提供能量，照吃不誤


  就是胃還有點接受不了，拉肚子也是家常便飯

  早上忙完了，陸臨就會回柴望家，他現在暫時跟莊主父子住在一塊，還是當初他被救回來的時候臨時修養的地方，四處透風，破敗不堪。柴望挺不好意思的，這些天陸臨田裏的表現柴望都看在眼裏，柴望好幾次提出想在莊子裏給陸臨開一塊地，建個好一點的新房子專門給陸臨住，但是陸臨仔細想一想，還是拒絕了，決定繼續賴在柴望家


  見陸臨幾次推辭，柴望也不再提，於是喚來幾個比較閑的老農，由莊子裏的泥瓦匠帶著，每天和些水泥，這裏修修那裏補補，又把房頂的瓦片重新鋪了一遍，盡量把陸臨的房子整得結實

  陸臨中午回家是小柴進每天最期待最欣喜的事情，他會趕緊把陸臨拉走，兩個人打開小柴進訓練室的門鎖，搬出太陽能板子，打開電腦開始每天的solo訓練

  陸臨也很樂意在一邊指導柴進


  當初知道陸臨的lol水平非常高的時候，柴望心裏還驚訝了一下，隨後又馬上釋懷。


  是呀，這很合理呀，陸臨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貴族。貴族嘛，打LOL的水平一般都非常高，因為從小就有條件練習，也請得起老師，還能參加貴族之間的小比賽。倒不如說陸臨這樣的人很會LOL是理所當然是事情才對


  別看lol現在在這片大陸上地位崇高全民膜拜，其實本質上，lol是個純粹的貴族運動

  有這樣的陸臨陪著兒子練習，柴望自然是滿心歡喜，誰不望子成龍呢？柴望給柴進花重金買下電腦，不過也就是希望柴進有一天在lol出人頭地，能打成一個王授貴族，甚至是當上職業選手，不必一生窩在十鬆莊當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


  隻可惜陸臨一直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不過如果想起來了，估計也會馬上就走吧，想到陸臨離開十鬆莊，柴望就有點患得患失

  柴進的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差不多可以用什麽都不懂來形容


  陸臨也不管柴進懂還是不懂，從移動，補刀，平A之類的最基礎的東西講起，細致地介紹了LOL的每一個係統，每講一個點，就讓柴進覺得醍醐灌頂，耳目一新


  柴進當然知道右鍵可以操作英雄移動，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按A加左鍵就可以讓英雄進行警戒移動，自動攻擊路上遇到的一切敵人，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麽攻略，什麽說明書

  這些都是六百年前的玩家們不用學習，信手拈來的內容


  每跟陸臨渡過一個下午，柴進就覺得自己獲益良多，突飛猛進，他緊緊地跟隨著陸臨，貪婪地吸收著陸臨交給他的每一個知識


  想想自己剛開始練習的時候，覺得按鍵盤的力度和內心的信念能左右英雄的攻擊力，真是無知到了極點

  他也開始學著陸臨，買裝備之前不再祈禱了


  全心訓練的時間過得特別快，自從陸臨來了以後，柴進每次覺得自己剛坐下來沒多久太陽就開始西斜，心裏全是酣暢淋漓和意猶未盡。有了陸臨的指導，別說年底的資格考試，就算是今年永望鎮舉辦的少年組比賽，他也覺得自己有了十足的把握


  我好強！柴進忍不住這麽想，結束了訓練也會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今天陸臨教授的內容，即使在睡夢中也在召喚師峽穀裏不知疲倦地奔跑

  而陸臨，晚上會找柴望學習大陸語。柴進說的對，他爹確實是個好老師，柴望雖然身份不高，但是居然也能說一口流暢但是帶點口音的瓦裏安語，來給陸臨教學再適合不過

  這一個月下來，陸臨白天在田裏揮灑汗水，下午陪柴進訓練，晚上要麽找柴望學習，要麽在莊裏逛逛走走，和大家聊天，了解一下這裏的風土人情。有時候會返回墜落的飛機那，上上網看看當時的新聞陷入思索，日子過得非常充實


  自己房頂的新瓦片也鋪好了，這開著天窗的屋子終於也蓋上了，原本一抬頭就能看到月亮，現在已經被嚴嚴實實地遮蓋住

  陸臨忽然想起六百年前那個時代，剛進軍營的日子，也是這麽看著月亮，想著孤兒院裏的人和事


  那個時候，自己看的也是同一個月亮


  不過當時他在孤兒院裏飽受欺負，沒什麽好留戀的


  至於現在，躺在這裏，想著六百年前那個時代，裏麵有沒有陸臨留戀的東西，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自己從小到大，太習慣孤獨了吧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不知怎的，不喜歡看書的陸臨心裏突然冒出一句詩

  清風徐來，陸臨驅散了心裏的種種情緒，翻過身，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