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你後悔過嗎？
楊子君跟牧野一樣，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便在敘述某件跟自己密切相關的事情的時候，也可以客觀到不摻雜半點私人情緒。向暖不是一個很犀利的人，也聽不出太多別的東西，隻知道那段歲月就像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一樣叫人過目難忘。在那段著筆厚重的歲月裏，他們每個人都過得鮮活而精彩，熱血且忠誠。
那是一個向暖永遠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那樣的牧野，她終此一生也不可能親眼目睹，更狂論參與其中。
恰如一開始就知道的那樣，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聽牧野說……你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你……有後悔過嗎？”
聞言，楊子君側過頭來，一臉坦然地迎上她的視線，淡而堅定地反問：“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麽要後悔？”
“對不起，我這話問得有點傻，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吧。”向暖伸了個懶腰，揉著肚子站起來。“我有點餓了，咱們回去吧？”
“我也該回去了。”
她們在醫院門口分道揚鑣時，楊子君將向暖叫住。
“怎麽了？”
楊子君拍了拍向暖的肩頭，目光坦蕩地看著她。“我跟牧野都是軍人，從我們加入那支部隊的第一天起，就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什麽情況下都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麵對危險，我們不會考慮私情，隻做出最有利的決定。那天就算在他旁邊的不是我，而是一個陌生人，他也會那麽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你放心吧，我沒有胡思亂想。既然選擇成為一名軍嫂，這些事情我還清楚的。”
說這話的時候，向暖暗暗地在心裏罵自己虛偽。但這也不算謊言吧？她心裏那根刺早就紮在那了，並不是這件事發生之後才存在的。
“那就好。”楊子君揮揮手，瀟灑地走了。
向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楊子君消失在人潮中，她才轉過身，慢慢地朝住院部走去。
病房裏人不少，都是牧野的兄弟和戰友。這會兒一幫人擠在一塊兒高談闊論，正熱鬧著呢。
向暖走到病房門外，就聽到裏麵歡騰的笑聲。
“哎，還記得六年前出任務臨走的時候，楊隊直接遞給你一份《結婚申請報告》，說要是這次都能活著回來，就讓你把它給簽了。”
“是嗎？那這家夥是怎麽回答的？”
“還能怎麽回答？當然是好啊！哎，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麽多事情。”
“……”
後來他們還說了什麽，向暖沒聽進去。好像牧野開口了，她也沒聽清楚。
確實是造化弄人啊。
如果楊子君不是在那次任務裏失蹤，讓人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那麽無論她離開多久，牧野都會等她歸來吧？
向暖背貼著牆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等腦子裏的暴風雨平靜了些許，她轉身又朝著樓梯間慢慢地走了過去，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一樓。
醫院四處人來人往，一片喧囂。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無暇往別人身上多瞅一眼。
向暖站在人群裏，心底莫名的茫然，連帶著神情也像個找不到回家道路的孩子。
高逸塵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盡管她的外貌不算很驚豔，但他每次都能一眼找到她。
隻是，她臉上為什麽會露出那樣失魂落魄又迷茫的表情？
“向暖！”
聽到自己的名字，向暖一個激靈緩過神，呆愣地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高逸塵清楚地看到她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但很快就變成了曾經熟悉的強顏歡笑，使得她看起來莫名的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讓人想要將她擁抱入懷，為她撫平眉間的皺褶，也為她擋去外麵的風風雨雨。
“你怎麽會在這裏？是來探望朋友的嗎？”
高逸塵將心底的思緒團了團揣到角落裏，嘴角微微上揚。“對，就是來看你這個朋友的。你說你最近怎麽回事，三頭兩天的把自己弄到醫院來，真這麽喜歡消毒水的味道？”
“嗬嗬，我也覺得應該找個時間去廟裏拜一拜，最近運氣確實不太好，連帶著心情也不好。那麽，高先生介意請我吃頓好吃的來改善一下心情嗎？”
向暖眨了眨眼睛，露出略帶調皮的一抹笑。
“當然不介意。”高逸塵的嘴角上揚得更高了一點，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公主殿下。”
醫院不遠處就有一家大型商場，商場上麵兩層樓都是餐廳，各式美食應有盡有。
高逸塵樣貌出眾，一看就身份不低，落入人群仿若鶴立雞群，自然吸引了不少欣賞的視線。
向暖穿著病號服出入商場本來就有點紮眼，又剛好走在高逸塵這個發光體旁邊，更是惹得來往的顧客都好奇地看上兩眼，讓她覺得很是亞曆山大。
兩個人目標明確，直接坐電梯到了頂樓的一家粵式餐廳。
那家茶餐廳遠近馳名，向來都是座無虛席的，飯點時間門外拿號等待的人更是排成了長龍。
好在這會兒還沒到中午十二點，大家都還在上班時間，所以高逸塵和向暖很順利地要到了位置。
高逸塵親自給向暖點了一些滋補的膳食，又要了一壺菊花茶和幾樣開胃小菜。
服務員很快送來了茶和茶具。
高逸塵拿起茶具，熟練地清洗，然後“表演“茶道。
向暖端起他放到自己麵前的茶，菊花的清香頓時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對麵泡茶的人一舉手一投足也是頗為賞心悅目，跟古雅的茶具和嫋嫋茶香之間有種相得益彰的感覺。
高逸塵放下手裏的茶具，抬眼看向向暖。“要談談嗎？”
向暖的動作一頓，接著又繼續將茶杯送到嘴邊，輕輕啜了一口。“談什麽？”
“我看你心情不好，該是有心事。你要是想談談，我應該是不錯的聽眾。”
她絕對不是因為受傷住院而心情糟糕，若隻是這樣，她不會站在人來人往的地方露出那樣的脆弱的神情。
向暖笑了笑。“其實真沒什麽。就是我一個平民百姓，平常隻在電視和小說裏看到槍戰的畫麵，突然有一天親身經曆，被嚇得到現在還有點魂不附體。然後想到我家那位一年到頭都在做這麽危險的事情，就更是提心吊膽了。”
這話是真話，她說得情真意切，高逸塵也無從懷疑。
“牧野是個有能耐的人，他會保護好自己的，你也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最容易嚇出問題來。”
“嗯。事情剛發生，還沒緩過來，等過些日子應該就好了。”向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不說我了，說說你吧。”
高逸塵輕輕一挑眉頭。“我？我怎麽了？”
“你……”向暖將有些灼燙的小茶杯捏在指尖間把玩，略微猶豫了一下。“你年紀也不小了，不打算找個合適的人過日子嗎？那個，我沒別的意思。我們是朋友，我關心你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對吧？”
高逸塵微微一笑，重新拿起茶具，繼續動作優雅地泡茶。“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這又不是什麽觸碰不得的禁忌，我也沒有刻意拒絕什麽，隻是沒碰上合適的人。”
“你……他們都說，初戀是最難忘的，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都仍舊刻骨銘心。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人？”
“我承認，我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忘了她。”
向暖看著高逸塵臉上懷念的表情，不由得在心裏苦笑。
所以，牧野應該也一輩子都忘不了楊子君吧？
無論後來又遇上了誰，跟誰在一起，總有那麽一個人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