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是個男孩
驗過血後,景承歡的血型與葉初夏的吻合,護士將她帶進產房,因為情況緊急,沒有時間等抽完血,然後再送去進行無菌處理,所以隻能這邊抽那邊輸。
景承歡簽了輸血同意書,靜靜地躺在簾子一側,另一側醫生正給葉初夏急救,鮮紅的血從塑料管裏緩緩流進葉初夏的血管裏,帶著脈脈溫情注入她的身體裏。
手術刀碰到金屬盤發出的聲音不停傳來,景承歡僵硬地躺在床上,感覺身體裏的血慢慢流進葉初夏身體裏,傾身用力去夠住她冰冷的手,給她打氣,給她力量。姐姐,加油,挺過這一關,我們就勝利了。
葉初夏早沒了意識,更是感覺不到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在留戀她。她的靈魂飄蕩在半空中,脫離了肉體的痛苦,緩緩向天上飄去。別了,容君烈,別了,我的爸爸媽媽,別了,承歡,別了,我的孩子,別了,我所有愛與愛我的人,原諒我,不能夠再陪伴你們,原諒我,隻能帶著無限遺憾離去。
病床上的葉初夏,眼角緩緩流出兩滴淚。心髒監測儀上,發出尖銳的告警音,護士大驚,“產婦心跳停止。”兩名醫生訓練有素,一人拿著起搏儀開始搶救,一人從葉初夏肚子裏取出胎兒,提著他的腳拍向他的屁股,響亮的一聲,孩子猛得開始啼哭。
“是個男孩。”孩子的哭聲與醫生欣喜的聲音,伴著心髒監測儀上的滴滴聲殘忍的傳來,景承歡躺在一旁的床上,又悲又喜,頓時痛哭失聲,她哽咽道:“姐姐,你聽見了嗎?他才剛剛出生,你怎麽舍得離去?”
接連下了三天的雨,紐約的天空陰沉可怖,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這是一個講求效率的城市,行人行色匆匆,爭分奪秒,不肯浪費一點時間。
容君烈站在紐約華爾街一座高樓上空,俯瞰下麵,神色凝重,氣勢淩人,令他身後那名報告的男人忍不住腿軟。向有活閻王之稱的容君烈,20歲在華爾街橫空出世,憑著沒落家族的殘存財力,一躍成為福布斯富豪榜的新貴。他行事狠辣,果敢勇絕,曾經令同行聞之變色。
他是一個猛獸,當年不知道收斂爪牙,而現在,他已經完全懂得如何在他人麵前收起淩厲的爪子。麵對這樣一個傳奇似的男人,他豈有不緊張的道理。“容先生,葉小姐三天前在醫院生了個男孩,險些命喪黃泉,昨天下午才脫離危險,韓非凡與莫擎天陪伴左右,我們難以接近孩子。”
聞言,容君烈臉色一變,驟然回過頭去盯緊那個男人,渾身都在顫抖,他聲音緊繃,切齒問:“你說什麽?”
男人被他森冷的目光駭得直哆嗦,不敢與他對視,低頭怯懦道:“當時情況很緊急,聽說孩子拿出來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就停止了,好在搶救及時,才從閻王爺手上撿回來一條命。”
雖不曾親眼看見,容君烈也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他扼製不住全身劇烈的顫抖,臉色煞白。在那樣危急關頭,他沒有陪在她身邊,他自責內疚,更是心疼她所受的罪。
室內良久都沒有聲音,一室靜謐中,隻聽得到容君烈粗重的喘息聲,他心口疼得似要炸開來,三兩步走到那男人身旁,抓住他的雙肩,吼道:“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
男人隻覺得兩肩都要被他捏碎,他疼得冷汗直冒,又不敢甩開他,“容先生,您當時隻說讓我們看緊葉小姐,更何況,我們接到您派下來的任務時,葉小姐已經生下孩子了。”
容君烈找不到發泄的理由,訕訕的鬆開他,他背過身去,俊臉上布滿痛苦,男人摸不準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問:“容先生,那還要不要繼續找機會檢驗孩子的DNA?”
容君烈一時怔忡,她生命垂危的消息帶給他的震撼太大了,若是她出了什麽事,就算孩子是他的又怎麽樣,他這輩子都會在遺憾與內疚中度過,他擺了擺手,示意男人退出去。
男人弄不懂他是何意,於是自行猜測是讓他繼續,他也不敢再問他,慌忙退出屋子。
室內再度安靜下來,容君烈抬頭看著窗外,眸中一片痛色,小九,孩子是不是我的都不要緊,我隻要你健康的活著,快樂的活著。
醫院裏,韓非凡抱著胖嘟嘟的小魚兒愛不釋手,不停地去親他圓嘟嘟的臉蛋,惹得景承歡白眼無數。景承歡這三天當盡了奶媽的角色,此時忍不住吃醋,“哎哎哎,韓非凡,你再親我兒子,我跟你翻臉了喲。”
韓非凡得意的笑,“這是我的兒子,老爸親他是應該的。”隨即他指了指一旁嬰兒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天天,道:“那才是你的,別跟我搶。”隨即又喜滋滋的誇獎,“哎喲,快看看我兒子,長得真俊啊,以後指不定跟老爸一樣迷死一卡車女人。”
景承歡被他氣得猛翻白眼,這男人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也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認定了小魚兒是他的兒子,天天沒臉沒皮的兒子兒子的叫。若不是聽擎天說他替姐姐解了圍,她早就拿掃帚轟他出去了。“真不要臉,沒見過這麽自戀的。”
莫擎天衝她溫柔的笑,然後替她報仇,“沒關係,讓他叫,反正不是他的。”
韓非凡俊俏的臉立即垮下來,一語中的,景承歡撫掌直樂,附和道:“對,老公出馬,果真不同凡響。”然後惹來了韓非凡幽怨無比的目光。
景承歡止不住的笑,讓他得瑟。
病房裏每天都會上演搶兒子的一幕,葉初夏躺在床上,嘴角噙著抹淡淡的微笑,那日九死一生,意識漸漸消失之際,她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那麽宏亮悲切,她放心不下他啊,他才剛剛出生,她怎麽舍得離開他,讓他成為孤兒。於是她憑著驚人的意誌活了過來。
景承歡回過頭去,就見葉初夏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連忙起身湊過去,柔聲道:“才睡一會兒怎麽醒了,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了,我馬上把那個不要臉的男人趕出去。”
葉初夏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澀聲道:“睡了好幾天了,骨頭都要睡軟了,讓我看看小魚兒。”昨天醒來,她隻清醒了一會兒,聽說孩子還在保溫箱裏,她就又睡著了,直到今天早上,整個人才徹底清醒過來。
景承歡看著她,想起那天萬分凶險的情形,仍害怕得全身發抖,她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孩子有我們看著,不會有事,你先養好身體,以後才有力氣照顧他。”
她再度搖搖頭,徑直撐身坐起來,景承歡知道勸不住她,隻好扶著她坐起來,敏銳的感覺到她身體縮了一下,她緊張的問:“怎麽了,是不是扯到傷口了?”
葉初夏臉色一白,小腹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她強撐著微笑說不礙事,但是景承歡還是下意識的放柔了動作。等她把葉初夏扶著坐好,韓非凡已經把小魚兒抱過來湊近了給她看,“快看快看,我們的兒子長得很好,真沒想到你這麽瘦瘦小小的個子,竟然能懷這麽大個孩子,長了幾天,這身板都能趕上小天天了。”
韓非凡憑著自己驚人的厚臉皮,天天爸爸兒子的叫個不停,小魚兒從保溫箱裏抱出來後,他就一直抱著不撒手,除了讓景承歡幫忙喂奶,他都不假手他人,連去洗澡都是他親力親為,這份用心實在令人感動。
所以景承歡與莫擎天奚落他歸奚落,也不曾真的將他當成外人過。
葉初夏傾身過去想要抱,卻被韓非凡躲開,“你傷口還疼,我抱著你看,他有一雙漂亮的鳳眼,吃飽了就眯著眼睛睡,跟小豬仔似的,特別怪,我看就別小魚兒小魚兒的叫他了,聽著怪女氣的,就叫小豬得了。”
葉初夏這還是第一次仔細地看孩子,他的眉斜飛入鬢,臉部輪廓剛毅,睡著時,薄唇緊抿,活脫脫一個翻版的容君烈,看著看著,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眾人一驚,都不知道她在哭什麽,景承歡連忙道:“姐姐別哭,孩子很健康。”然後她板著臉訓韓非凡,“都是你個惹禍精,好端端的招姐姐的眼淚,產婦不能哭的,知不知道?”
韓非凡見她哭,一時也慌了,剛要解釋,卻聽她說:“我是喜極而泣,不關他的事,我抱抱他,好嗎?”
知道自己還很虛弱,他們不一定讓她抱孩子,但是此刻她真的很抱他一下,從手術台上拚盡一切活下來,她所放心不下的唯有這剛出生的孩子,她無法做到隻看不碰,這一切,對她來說,都仿佛還在夢中。
韓非凡心疼她,可是看她一臉忐忑,就不忍心拒絕,他將孩子交到她手上,輕聲道:“就抱兩分鍾,等你好了,你天天抱他我都不反對。”焉然是她老公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