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知青回城15

  人渣自救計劃[快穿]最新章節

  “帶著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去了?”


  回到簡西的出租屋,簡棟梁夫婦喝著兒媳婦藍秀倒給他們的開水,略有不滿地問道,說話的時候,他們的眼神還在出租屋內上下打量,根據房間內的整潔程度判斷這個鄉下兒媳婦的優劣。


  出租屋被打掃的很幹淨,藍秀自從發現離出租屋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回收站,而回收站裏的東西售價遠比實際價值便宜後,就迷上了去回收站淘驚喜的活動。


  在回收站裏,她淘到了一遝夾在廢紙當中但卻還未使用過的白紙,估計是單位裏上班的職員不小心混入廢紙裏的,藍秀用那些素白的紙張貼了靠近餐桌的那麵牆,原本因為老舊發黃的牆麵一下子亮白起來。


  她還淘到了一張斷了條腿的餐桌,不是什麽上好的木料,原本回收站的員工準備將木桌劈成小片的柴火用來生火,藍秀隻花了五毛錢的價格就買下了那張桌子,然後憑借她從她爸那裏學來的木匠手藝修補了一下餐桌,再刷了一層油,看上去和新的餐桌也沒什麽區別了。


  還有餐桌上擺著的缺了一個小豁口的青花瓷花瓶,裏麵插了一把狗尾巴草,不精致,卻頗有些野趣。


  都是一些半舊不新的東西,可在藍秀的巧手下,一切都顯得那麽規整有序。


  這隻是出租屋內的小小一角,但是見微知著,可見這個家的主人一定是個用心且熱愛生活的人。


  撇去出生、學曆來看,苗田和簡棟梁對藍秀這個兒媳婦已經有五分滿意了。


  可最大的問題還在於藍秀的出生和學曆,即便她再賢惠,將兒子照顧的再好,夫婦倆對這個兒媳婦都是不太滿意的。


  鄉下人,聽兒子當年寄回來的信裏說道,對方還沒念過書,連自己的名字都是兒子教了才認得的,這樣的女人,和他們念過初中,當年成績還挺優異的兒子怎麽般配呢?

  更何況兒子是因為政策允許回來的,這會兒已經重新拿到了海市的戶口,隻要兒子自己願意,完全可以再找一個同樣在鄉下插完隊回來的女知青,這樣一來,大家的文化水準相當,文化背景也一致,將來才不容易鬧矛盾。


  不像現在這個女人,兒子對她或許有一時的愧疚,可時間一長呢?


  當年在鄉下的時候,兒子能忍下她的粗鄙愚笨,可現在他們在海市,這個走在華國經濟開放前沿的大都市,兩人的身份換了個調,處於主導地位的兒子,真的能夠容忍這個可能給他帶來嘲笑聲,處處與城裏姑娘截然不同的鄉下媳婦嗎?


  “我和秀兒擺了一個早餐攤子,剛賣完早點回來。”


  簡西簡單解釋了幾句,不打算就這件事詳談。


  “爸媽你們怎麽過來了,本來我是準備選一個日子,帶著秀兒和你們的孫女丹丹去家裏看你們的。”


  簡西總不能說,他光顧著和妻女培養感情,把原身的爹媽給忘了吧。


  他是個孤兒,養大他的簡媽媽雖然被孤兒院裏的孩子親切地稱呼為媽媽,可對方的實際年齡早就可以做大家的奶奶了,而那位慈祥和藹的老太太給人的感覺也如同奶奶一般親切,因此對於簡西來說,父母一直都是一個很陌生的身份。


  和絕大多數孤兒一樣,簡西總希望自己並不是被惡意遺棄,而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被迫和父母分開的,或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爸爸媽媽也在焦急地尋找他,因此在簡西的美化下,父母的形象總是很崇高的。


  說實話,簡父簡母讓他有些失望。


  理智告訴簡西,孩子成年了,父母就沒有幫襯子女的義務,可情感告訴簡西,那些真正疼愛孩子的父母,不會因為孩子成年了、結婚了、有孩子了就將他們當成獨立的個體,在他們心中,孩子永遠都是孩子,隔三差五就忍不住問問,“孩子,錢夠不夠花啊,不夠問爸媽要”,“孩子,最近生活好吧,有什麽難的,千萬別瞞著爸媽”……


  可簡家父母呢?


  當年讓原身這個最小的孩子下鄉,那一年原身也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最大的簡東已經二十一歲了,麵對鄉下艱苦的環境,他顯然比弟弟更容易適應。當然,這一點可以用時代特殊性解釋,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論哪一個孩子受苦,父母都舍不得解釋。


  下鄉後呢?


  一開始,簡父簡母確實對這個犧牲的小兒子充滿愧疚,三五不時就寄點東西過去,但是父母的愧疚也是有限的,在最疼愛的長子結婚後,簡父簡母想起這個小兒子的次數越發的少了,在兒子寫信告訴他們自己準備和一個鄉下姑娘結婚的時候,幹脆以不滿這樁婚事為由,徹底斷絕了對這個小兒子的幫襯。


  他們沒想過,在那個回城無望的年代裏,原身找當地的女孩結婚是一個多麽理所當然的決定。


  再然後,麵對分別十多年,忽然回城的兒子,表麵上驚喜,實際上尷尬不知所措,縱容大兒媳婦對小兒子的冷嘲熱諷……


  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原身已經成年,已經結婚,已經有自己的小家庭,父母對他再無義務,反倒是他需要贍養父母來解釋。


  可人心怎麽能不計較呢,父母總是為了大哥選擇犧牲和委屈自己,接收了這一切記憶的簡西,實在沒辦法對簡父簡母產生孺慕的情緒。


  尤其是在他剛來到原身身體裏的那幾天,他也能敏銳地感覺到,麵對他這個賴在家裏的小兒子,不僅大哥大嫂嫌棄,做父母的,心裏也是頗為不滿的,要不然,當初他提出從家裏搬出去時,父母也不會隻是假意阻攔了一句,就放任他離開了。


  簡西會忘記帶著藍秀和簡丹回家探望二老,或許隻是因為他從未真的將簡家二老當成自己的爸爸媽媽吧。


  不像藍秀和簡丹,她們讓簡西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重視,被關懷,他們才是彼此關聯的一家人。


  “賣早點,你們怎麽做這種事啊?”


  簡棟梁皺了皺眉,賣東西,那不就是個體戶嗎,他簡棟梁的兒子成了小攤販,傳出去多丟臉啊,簡西好歹也是念過幾年書的,也有初中學曆,再不濟,也該找個學徒工的工作啊。


  “現在回城的知青那麽多,能找到的工作就那麽幾個,我學曆比不上人家,也沒有其他知青機靈會來事,賣早點挺好的,至少掙的多,能養活一家人。”


  時代的特殊性,在這個年代,掙的再多也不如工人這個鐵飯碗來的榮耀,可再過幾年,隨著一些國營企業的效益日漸低落,逐漸發不出工資,個體戶的地位反倒提升了。


  簡西是從後世過來的,自然不覺得自己憑雙手掙錢有什麽丟人的,所以麵對簡父的指責,他可以理直氣壯的反駁。


  “賣早點能掙多少錢?飄地你都舍得花一兩百買衣裳了?”


  在這一點上,苗田比簡棟梁更實際,她和老頭子的人脈關係輕易不能用,眼瞅著再過幾年大孫子也到工作的年齡了,要是現在幫小兒子弄一個學徒工的工作,將來就沒辦法再求人幫大孫子活動工作了,所以小兒子要是真的能夠掙錢養活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她隻是不高興小兒子在自己不滿意的兒媳婦身上花錢大手大腳,有那個錢,攢起來以防不備之需難道不好嗎?

  “衣服也不是天天都買的,結婚那麽多年,我也隻給秀兒、丹丹買過這樣一次衣服。”


  簡西不軟不硬地反駁道,他意識到,應該是他和藍秀逛街那天被某個熟人看到了,因此才有了簡父簡母忽然找過來這件事。


  從簡家搬出來兩個多月了,前一個月,他好歹還主動回去過一兩趟,之後因為把藍秀娘倆接回來,這才疏忽了父母。


  可從頭到尾簡父簡母沒有主動關心過下鄉十六年,又從家裏搬出去,沒有一技之長的兒子,這會兒因為有人撞見兒子給兒媳婦和孫女買了貴價的衣物這才主動找過來,想來也是諷刺了。


  “我去把丹丹接回來吧,讓她見見爺爺奶奶,正好多買幾個菜,留爸媽吃頓飯。”


  藍秀覺得這會兒氣氛有些尷尬,簡西的父母拿她當隱形人,連個眼神都不給她,可見對於她這個兒媳婦是不滿意的。


  這會兒老太太又提到了新衣服的事,更讓藍秀覺得老太太話裏話外都是在訓誡她,指責她這個敗家婆娘亂花自己男人掙來的錢。


  “嗯,去王叔那稱點高粱酒回來,爸好這一口。”


  簡西也不想藍秀受氣,幹脆就把人支開。


  簡棟梁和苗田也不是為了看這個兒媳婦來的,藍秀走了,他們反而可以毫無顧忌的說更多的話,因此也沒有阻攔。


  “你該不是在手表廠邊上賣早點吧?”


  苗田忽然想起了一樁事,她曾經聽過同車間某個工友的抱怨,說是手表廠外有一個賣水煎包的攤位,老板的手藝很好,想要吃到水煎包得一大早起來,要不就得排長隊,攤子每天的生意都很好。


  “如果說的是賣水煎包的那個攤位,應該就是我吧。”


  簡西點了點頭,這種事沒必要瞞著,海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苗田有心想要知道,隻需要去手表廠外看一眼就好。


  “真的是你?”


  苗田隻是隨口問一句,沒想到工友口中生意興隆的早餐攤位真的是自己兒子開的。


  “掙的不少吧?要不然你也不敢那樣花?”


  苗田倒抽一口涼氣,聽說他們胡同口專門賣豆漿的老頭一個月也能掙個五六十塊錢呢,兒子的早餐攤生意那麽好,一個月起碼也能掙一兩百塊吧,這可趕超八級工的工資了。


  “可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


  苗田的臉上先是欣喜,可隨即又有些不滿,“當初不是說了讓你別把那個女人接回來嗎,反正也沒領結婚證,現在到處都在計劃生育,聽說以後每家每戶都隻能要一個小孩,你和那個女人沒結婚,將來還能再生個兒子,現在你把人接回來了,又帶回了那個女兒,難不成不打算要兒子了?”


  “而且你現在才掙多少錢啊,她就敢問你要一兩百塊錢的衣服,將來你掙得再多一些,她豈不是得管你要金山銀山了?”


  能買一兩百塊錢的衣服,藍秀在苗田心裏就不是一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女人。


  以前不希望兒子把人接過來,是因為這個年代很多人都是這樣做的,他們還能安慰自己,不是他們心狠,而是上麵的政策讓人被迫狠心,可人都接回來了,再怎麽說,當初簡西在鄉下那些年,這個女人幫襯他良多,苗田這個人精明愛計較了一些,也不好慫恿兒子再將人送回去。


  “咳咳。”


  不知想到了什麽,老太太忽然停下了嘮叨,麵露猶豫,好半晌後才開口,用不那麽有底氣的聲量小聲對著簡西說道。


  “你二哥……他那嶽父早些年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平反了,問你二哥嶽父算賬……現在,一家人的工作被搞黃了,連分配的房子也被收了回去,生活有些艱難……”


  一邊說,苗田一邊觀察著小兒子的表情。


  她知道當年老二做的那些事很不厚道,害了小兒子一生,在小兒子剛下鄉的那兩年她和老頭子也怨這個兒子,對方每次拎著東西上門他們都會將人轟出去,可畢竟那也是親生的孩子,時間一長,夫婦倆的態度就軟化了,加上二兒子後麵也虛心表錯,說當初的行為隻是氣憤下的一時衝動,雙方就揭過那一茬,重歸於好了。


  早些年,簡南的嶽父很風光,他也從嶽父家拿了不少東西孝敬父母,可這兩年就不行了,隨著當年被他嶽父弄下去的人一個接一個平/反,他家的日子越發難挨了。


  前不久,他嶽父更是被人舉報貪汙,家產全部充公不說,簡南和他媳婦也因為政治背景不清白,丟了鐵飯碗,現在一家人兼他老嶽母被人從寬敞的小洋樓裏轟了出來,用苗田接濟的幾十塊錢租了一間小院子,勉強擠著。


  現在這一家子的情況實在是艱難,因為簡南嶽父做的那些事,他和他媳婦想要再找一份工作幾乎是不可能了,可家裏的財產全部充公,再不找到工作,苗田這個當媽的也不能養他們一輩子,更何況簡南是入贅到女方家的,生的幾個孩子都跟女方姓,苗田就算疼二兒子,也不可能無底線的支援他,養幾個不跟簡家姓的孩子。


  “兄弟倆打斷骨頭連著筋……你那早點賣的那麽好,不如教教你二哥……讓他去別的地方擺攤……”


  麵對小兒子越發冷淡的表情,苗田的聲音也越來越輕了。


  “你是還在為當年的事生氣?你二哥早就後悔了,他一直想向你道歉來著……”


  看小兒子似乎有些惱了,苗田趕緊描補了幾句,她也覺得為難,但二兒子的境況實在是有些艱難,想來想去,似乎隻有小兒子這樣不受管束,對政治成分沒有要求的工作更適合二兒子現在這樣的情況。


  “海市那麽大,你二哥就算學了你那手藝也不會搶了你的生意,你要是還記恨你二哥,就讓他向你道歉。”


  簡棟梁對著小兒子命令道,心裏覺得,他這個當爸爸的,這點權威還是有的。


  當年的那件事,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帶過了,如果簡南真的覺得愧疚,就不會在原身回城的這三個月裏都不曾露麵了。


  簡西不知道這會兒自己是該哭,還是應該笑,他隻是忽然間意識到,原來一個人的成長環境真的那麽重要,因為生活在一個看似公平實際一直被忽視的環境中,所以原身總是想要為自己爭取更多東西,以至於漸漸長成了那副自私自利的模樣,雖然這也不是他拋妻棄女的理由。


  他慶幸這會兒妻子和女兒不曾聽到這些對話,可他不知道,隔著那扇單薄的木門,藍秀正紅著眼眶站在門口,她在替自己的丈夫感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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