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鬧太平 第四十七章：謀斷
三月初二，夜，夏府
“小懿，你雖機變無雙，可在這感情的事上，卻知之甚少。夏姑娘對你情深義重，你可要好好珍惜她……”田光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不禁有些悵然。
少年子弟江湖老，想當年自己也是如此的英姿勃發，如今卻是風華不再，就連疼愛無比的長子，如今也身陷囹圄之中，不知何時才能救出來。
沈懿年紀比他兒子還要小些，雖自從煙雨樓後，彼此之間以兄弟相稱，但田光始終將沈懿視為後輩。如今見這夏姑娘雖出身官宦人家，卻全無嬌揉造作之態，又兼冰雪聰明，實是沈懿的良配。想他佳人在側，悵然之餘，也著實為他欣喜。
沈懿自知夏語冰對自己情癡眷戀，可自己又何嚐不是？隻不過這句話被田光說出來，卻依舊有些害羞。但他兩世為人，麵皮上終究比夏語冰這個小姑娘要厚，便打了個嗬嗬，道：“正是如此，我才不想教她卷進來……唉，罷了，妹子，我們此行來京城乃是有兩樁事的。”
夏語冰聽他改了口，不再稱“夏姑娘”，而是改稱為“妹子”，這其中的關係，自然是近了千百層，俏臉更是紅了，眼神中柔情似水，低聲問道：“你方才說過是來天牢裏撈人的，卻不知還有一樁事是什麽？”
沈懿道：“田二哥的長公子名叫田衡，年前在雍州，劫掠了一檔劫奪官銀的馬匪。那隊馬匪人數不多，本領也是稀鬆平常，田衡心中覺得不對，似這般勢弱的馬匪，絕對不會從護衛周密的護銀衛隊裏，將官銀輕易搶出。”
“所以田衡便暗中查訪，後來才知道，竟是金城郡郡守與馬匪沆瀣一氣，假托馬匪搶奪官銀，實際上卻中飽私囊！而這等髒水，自然被潑在西路綠林道身上。後來金城郡郡守得知官銀半路又被田衡等人劫走，便立刻向朝廷上書，推卸責任。”
“當時，左珝衛大將軍淩退之正在雍州練兵，朝廷便命他為討賊之師捉拿田衡。田衡與他實力寡眾懸殊，終究被他擒拿。期間田衡多次受刑，依舊不肯更改供詞，朝廷無奈，隻得將他關入天牢，等候再審。田二哥在幾個月裏左右斡旋，卻是一點轉變也沒有。”
“在此期間，左珝衛在雍州地界裏，又連連拿下了西路綠林道八處寨子。趙爽更是放下了狠話，要將綠林道整個清理了。妹子，我曾與你講過關於綠林的故事，你也知我也曾想過約束綠林，但
是這般要將綠林道整個踏平，也未免太過霸道了。”
“綠林中魚龍混雜，誠然有亂傷無辜者，但比起官員腐敗害政，那便是疥癬之疾罷了。何況有綠林在，更能約束官府待民友善。所以，我等這次入京，一來是救田衡出獄，而來是找機會約見趙爽，陳明利弊，讓他收了這層軍令。”
沈懿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妹子，是不是覺得我們想的過於簡單了？其實，我本來做好了極為充足的打算，來到京城這一個月，更是與趙爽反複推敲彼此之間的秉性，想了種種與他對話的方式。”
“隻不過沒有想到趙爽對綠林的成見竟是深的很，我與他話還未說完，他便先動起了手。也是這般無奈之下，我才傷了他，又逃到你府上來。”
夏語冰點了點頭，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然後緩緩說道：“如此一來，我便明白了個大概。沈大哥，你想通過說服越王來解決一切爭端，這種想法自然是極好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話，不能由你來說，或者不能由任何一個綠林中人來說。這樣做，隻會是適得其反。”
沈懿似乎是一愣，他品了品夏語冰方才的那句話，突然轉頭苦笑著對戚承業與田光說道：“咱們哥幾個推演形式，陳述利弊，自以為是將所有條條框框都安排好了，覺得隻要開口，憑趙爽的腦子，就能聽懂我們所說的道理，想不到，卻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田光也歎道：“的確是這樣。我們身在綠林，再怎麽講綠林的好處，也是沒有用的，因為趙爽根本聽不進去。他不信，與他站在對立麵上的綠林會有那麽多有利民生的行徑。他隻會認定，所有的話，都不過是我們自圓其說，欺瞞世人的話……夏姑娘慧眼獨具，老夫慚愧啊……”
戚承業睜著兩隻牛眼，看著三人妙語如珠，舉一反三，自己卻幹脆不去想了。
反正想不明白，動腦子的事就讓他們聰明人來吧。到時候沈懿怎麽說，自己照貓畫虎就是了。
夏語冰淺笑道：“所以，這種事，不能由你們說，如果要說，也是須得我來。至於什麽時候，能撞見越王，又能與他說這般多的話，就有些難為人了。”她說著，不禁有些臉紅。她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讓她與一個陌生男子對麵而坐，並且要用話語說服別人，的確有些難為情。
沈懿苦笑道：“也是我沒有料到的事。看起
來，此行京城，能有所圖的，那就是把田衡及孫四爺救出來了……若隻是去做這件事，便容易許多了。”
夏語冰看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不禁笑道：“沈大哥，你先把這方案說一下，我們聽聽吧。事關緊要，切不可有一絲一毫的風險。”
沈懿道：“這兩日，我會盡心竭力做些能搞出大動靜的東西來，然後用來吸引趙爽的注意力，到時，便靠田二哥和戚五哥出馬，拖住趙爽。具體如何拖住趙爽，便是由你二人悄然露麵，再遁入某處官邸之中。趙爽雖手眼通天，但直接闖府拿人，便不見得那麽容易。”
“趁這個機會，我就可以靠易容成趙爽的模樣，將田衡、孫四爺二人救出囹圄，安排妥當之後，待趙爽無功而返，便可以再將你們二人也接出來。倒是我用準備好的東西，讓這整座太平城鬧起來，我們便可以趁亂逃出城去。”
田光略一思量，道：“這方法倒是可行。雖說有些風險，但若時機把握的精準，至少也該有七成把握。現在還隻是個預案，這兩天裏，咱們再詳盡想想，增補一些辦法，多保障一些。”
夏語冰微微皺眉，道：“沈大哥，如果是把越王引入我家呢？我感覺應該能將這個計劃的把握提高到九成以上。”
“不可……”沈懿斷然拒絕道：“妹子，你肯幫我擔這麽多幹係，我心裏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可這是性命攸關之事，若是因為我的計劃，出了半分紕漏，斷送的可是你這滿門滿府的性命……”他說到這裏，突然戛然而止的停了下來，眼光躲閃，似乎有些不敢去看夏語冰。
夏語冰看著他久久不語，漸漸的眸子中漸漸多了一絲霧氣，聲音略帶嗚咽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對自己的計劃完全不放心。你若真的有信心，又何至於這般後怕？”
“妹子，我……”沈懿實在不料，自己的心思居然被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輕易看穿，一時之間，竟不知該用什麽話去回應她了。
夏語冰深吸一口氣，將激蕩的心情平複下去，字語輕柔卻又斬釘截鐵的說道：“沈大哥，我不管你要施展什麽計劃，請務必，將夏府也納入計劃之中。唯有這樣，你才能真的全力以赴，將所有的計劃做到萬無一失。“
”沈大哥，若是你因為要護我周全，導致你們無法逃出生天的話，餘下這大半生，我定會在日日愧疚中度過。如果是這樣，我寧可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