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鬧太平 第五十三章：刀芒
趙爽這一擊巨力無匹，但是卻被沈懿利用一個衝刺，將絕大多數的力道盡數卸掉了。雖餘勢不衰的撞上沈懿的槍尖，但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沈懿氣沉丹田，手按長槍含而不吐，竟是將趙爽這一擊，輕輕巧巧的就接了下來。趙爽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的成名絕技，奮力一擊，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弭無痕，不由得臉色一變。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那“反複無常”，居然會變成克製“拖刀連環”最好的法門。
須知猛獸搏食，均要後退半步以蓄力，便有了龍縮首、虎矮身的說法。但那是用來進攻的，卻不是用來防守。今日沈懿竟還是用這種一退一進的方式，完成了幾乎不可能防禦的動作，當真是讓這“反複無常”的始作俑者詫異萬分。
好在趙爽所施展出的力道，全靠蒼雲刀與烏騅馬的勢，於他自己而言，損耗卻不大。他一擊不中，烏騅馬便帶著他箭一般的竄出去十餘丈，才終究將所有的衝勢化解掉。
撥馬回轉，沈懿早已站起身來，圈了馬立在遠處，伸了一根食指，笑道：“你是此間地主，我乃遠來喧賓。喧賓奪主終究不是美事，且讓你三招。”
“何用你讓？再來！”趙爽見沈懿居然如此輕視自己，登時勃然大怒，蒼雲刀一挺，拍馬便衝向沈懿，一記平斬，斬向沈懿肩窩。
沈懿鳳翅槍微揚，槍尖在蒼雲刀刀身上一沾即走，竟又輕飄飄的閃開了，就好像是有人重重的擊出了一拳，對方隻是回應招呼一般的在拳頭上拍了一下。不痛不癢的教人難受的跳腳。
趙爽強壓怒火，狠狠地說道：“沈懿，你若是還當我是個對手，便光明正大的與我打一場。這般隻挨打不還手的，是終南先生沒教過你打架麽？”
沈懿微微歪了歪頭，道：“你的殺招我都躲得這般輕鬆，你覺得我若是出手，你還能打幾個回合？越王爺，我勸您見好就收，現在放下手中刀，讓我們幾個帶你去綠林裏，體會一下我們綠林中是如何做事的，不比你在這裏白白受辱的好？”
趙爽再不答話。他覺得自己再怎麽講，也不過是給自己找難堪，給對麵的小賊找擠兌自己的由頭，冷哼一聲拍馬舞刀便上。他深知沈懿在山坡上已經看過了自己適才的招式，再也不敢用曾經用過的兩手絕活。
卻隻見他在離沈懿還有足足八丈有餘之時，便已然將蒼雲刀自右下方向左上方斜提而上，刀頭瞬間便已揚過頭頂。烏騅馬雖快，但也隻不過堪堪跑出去一步。
這一刀，自然是劈不中沈懿的，但趙爽卻是不以為意，隻是將蒼雲刀繼續這樣向上向後掄去，畫圓圈一般的在肩背後滾過了一個大圓。左手脫離韁繩，向右肋下一探，將旋轉了一圈的刀柄牢牢抓在手裏，用力再向左上方一提……
烏騅馬跑出了四丈，蒼雲刀也一他的肩肋為中心，在他身側滾了四周，此時，蒼雲刀的轉速已然快到了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速度，空氣被劈砍出“咻咻”的聲音，如同是軟鞭抽擊，那夾著金絲的百煉鋼刀，更是閃出了一抹白光一樣吞吐不定的刀芒。
沈懿那玩世不恭的眼神，終於凝重了起來。趙爽這一招名為“如芒在背”，乃是將棍法融入到了刀法之中，在八破中屬於“乾破”，乾為天，天圓地方，這一式講究的便是一個轉字。隻要發動，那刀的速度便會一刀緊過一刀，力道一刀勝過一刀，威勢一刀強過一刀。
當年他與雲台在幽州涿郡城外賭鬥，全仗雲台見識過人，搶先一手在趙爽第三刀時便將這一招攔下，才終究落了個平手。
沈懿來京城之前，雲台特意告誡他。若是不慎與趙爽對戰，等趙爽施展這式“如芒在背”之時，決計不能讓他施展到五刀之後。他那蒼雲刀重四十餘斤，前幾輪都在蓄勢，一輪便會加四五百斤的力道，五輪之後已是赫然兩千斤的攻勢。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了。
沈懿的眼睛如鷹隼一般的看著趙爽那舞成風車一般的長刀，心念飛快，暗想道：“《笑傲江湖》中，令狐衝對戰衝虛道長，衝虛便是以太極劍法，將劍舞成風車一般，周身無處不守，又無處不攻。令狐衝膽大，以劍刺起手腕，這才破了劍招。但那終究是小說家言，金老爺子又不會功夫，這般說雖有一定道理，但我若是貿然一槍刺入，隻怕有一絲一毫拿捏不準，鳳翅槍便立刻別卷飛脫手了……但趙爽這刀勢，隻會一刀勝過一刀，我若再退，便絕對再無勝算！當真不知道怎麽破解才好。”
已經第五刀了！沈懿看著那團刀風撲麵而來，手中鳳翅槍緊了又緊，但卻始終找不到趙爽這一招的破點。難不成，真的要聽金老爺子的話，去他的肩膀上找麻煩嗎？
他心念一轉，目光便往趙爽的肩頭上看去。果然，竟在這一瞬間，看到趙爽的肩膀晃了一晃，施展蒼雲刀的雙手也顯得拖帶了幾分，第六刀揮出，已然沒有似前五刀那般刀刀增勢了。
沈懿心頭一動，暗思道：“其實五刀之後，不隻是我抵擋不住，隻怕趙爽自己也控製不住到了吧。此刻他就想是
一個陀螺的中軸，那陀螺行得正，他自然無礙，但隻要有一些偏差，他被甩出軸心，那想來自己的臂膀，便首先要被這蒼雲刀絞斷了！”
趙爽見沈懿遲遲不動，心頭的震撼已然超過一切。他的這招“如芒在背”，自己也堅持不過八刀，若是八刀一過，那蒼雲刀所裹挾的威勢，便是自己也絕對控製不住。旁人看來，固然是一刀比一刀更狠，但是控製蒼雲刀，卻絕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就好像一架風車，固然可以跟著風不停旋轉，但如果旋轉速度到了一定極限，風車的搖臂略有一絲受力不均，自己便就先行崩碎了。他的蒼雲刀雖然是神兵利器，但卻不是一個質量均等的平衡棍，如今全靠他以肩肘為中心努力束縛，但刀身的勢能一旦超過他的掌控，第一個受傷的便是自己。
趙爽開始恐懼沈懿，他害怕沈懿已經洞悉了一切。沈懿隻需要站在那裏，等著自己慢慢走近，將這“如芒在背”施展到第八刀，自己便隻能是後繼無力的慢慢衰退，亦或者是鋼過則折，自己承受這一招所有的惡劣後果。這一招看上去是這般霸氣側漏，但卻真的是生死相搏的手段。
所有人都會在自己發動這一招的第一時間，看明白這一招發動後的可怕，然後盡自己所有的能力去抵擋。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靜靜的呆在那裏，等自己一鼓作氣、再衰三竭。
刀勢的沉重已經讓趙爽有些吃力。但是他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每次上戰場，都會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拋之腦後，用一往無前的氣勢將敵人斬盡殺絕。而此刻，他更是迸發出了自己從未有過的潛能，牙關一咬，第六刀悍然挑起。肩頭與執刀的手，反而竟又穩了許多。
“不能再等了！”沈懿心中主意已定，策馬衝向趙爽那邊，鳳翅槍猛然高舉，宛如戰錘一般，往趙爽的刀頭截然撞去。
沈懿固然可以獨善其身，等趙爽氣力用盡，輕輕巧巧取得全勝。但是，這絕對不是沈懿的目的。
如果是這樣，就在趙爽前兩招“八破刀”施展之時，沈懿就有至少四種後手將趙爽挑落馬下。他對於武道的天份之高，就連師父終南先生都嘖嘖稱奇，傳授與他的一路槍法，一路劍法與一路散手功夫，均被他爛熟於心之後，又摻入了自己的見解。那隨手施展的一招一式，每每都是自然而然，臻於化境，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
沈懿此刻的出手，已經不是再爭勝了，而隻是為了救人。在趙爽氣力不曾用盡之時，救趙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