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鬧太平 第五十七章：僵局
周堅嗬嗬笑道：“你對這小子評價倒是頗高。”
趙爽將茶水端在手中，拱手道：“皇兄，不是我對他評價高，隻是事實如此。南吳腐朽不堪一擊，雲台雖在幽州擁兵自重，但是也隻是因為之前故商方克，我大周局勢未穩，不得輕動罷了。待咱們滅了江南，幽州之地，便俯仰可得。這些章程，臣弟在三年前便一起規劃好了，唯獨這個沈懿，是個變數……”
周堅應了一聲，道：“你現在是什麽打算？”
趙爽齒咬下唇，略沉思了片刻，道：“臣弟自從城外回來的路上，便仔細想了良久，現在能想出來的，也隻是一個蠢辦法。”
周堅回身提了一把小茶壺，隨手給趙爽添滿了杯中茶水，說道：“自管說來聽聽。”
“沈懿的本意，我雖然不清楚，但是也猜的出來，乃是以貪官汙吏迫害百姓為由，要為百姓仗義執言，殺貪官汙吏、誅霸商惡痞，以此收攏民心罷了。他既然要這樣做，我們隻需要讓他做不成，他那宏願，便去了一半。”趙爽眼見周堅給自己續茶，心頭一凜，卻又不知如何推辭，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杯茶。
周堅道：“你是說，朕再設一處監察之所，監察百官乃至監察天下麽？”
趙爽點了點頭，道：“如今這般情況下，這是最好的法子。”
“四方百官，乃是代天巡牧，自然要為民為君……”周堅沉吟道，“監察百官，不讓有貪贓枉法之徒禍亂朝政，本就是我欲為之事。”
他的眸子平淡的看向趙爽，卻驀地裏騰出一股殺氣，道：“隻不過，朕不想這般關係國家社稷的要政，乃是被一群亂臣賊子倒逼出來的。”
他語調不高，但是卻有一股令人沒敢與之抗衡的決絕。趙爽隻聽他緩緩續道：“朕不管是禍亂朝政的貪贓枉法之徒，還是嘯聚山林的綠林強梁之輩，在朕的江山裏，都不可以出現與朕不一樣的聲音。雲霽，我希望你能明白。”
趙爽隻聽得他話音中寒意大盛，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四年前他決定揮軍東征的
時候。隻是此事關係到了太多方麵，周堅雖然是江北之主，天下盡在他掌握之中，但是沈懿之事，畢竟沒有擺在台麵上，隻怕周堅這般行動，過於草率了。
他思量再三，終究是後退了半步，躬身跪拜道：“皇兄容稟。那沈懿的身上，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他此刻身為綠林道宗主，調動任一一路綠林道的勢力都是輕而易舉，此刻南路綠林道正在吳國境內，舉兵圍剿沈懿，難保南路綠林不會與吳國沆瀣一氣……”
“你怕？”周堅的聲音壓的有些低。隻是他言辭中的寒氣，也更深了。
“臣弟不是怕。”趙爽硬著頭皮不敢起身，沉聲說道：“臣弟隻是擔心，若是將沈懿逼得急了，他南下江南，協同南路綠林與吳國同氣連枝，再加上大江天塹，我軍南下勢必受困。更何況……雲台乃是這沈懿的親姐夫，屆時我們泥與南征，恐怕真的無力應對幽州的狼子……”
周堅哼了一聲，道：“沈懿不能圍剿，雲台也不能招惹。朕的天下之主，當真算是天下之主麽？雲霽，你是我的驃騎大將軍，如此緊要關頭，朕不希望你打退堂鼓。”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趙爽沉聲道：“陛下，這幾處叛逆，臣弟終究會為你蕩平，隻是，卻著急不得。臣弟想過許久，隻盼陛下能給臣弟五年時間，隻要五年，臣弟先平南吳，再厲兵秣馬北上幽州……”
“那沈懿呢？”周堅聲音沉重，冷冷的說道：“沈懿這種蠱惑人心的亂賊，比割據一方的軍閥還要令人生厭。你為何隻談南北，卻不說這就在朕眼皮子底下的綠林？”
“陛下容稟。沈懿既然是雲台的妻弟，那雲台有難，他又如何坐視不理？待他北上幽州之時，便是臣弟對他圍而攻之之時。綠林太過散亂，終究難以一舉殲滅，唯有這樣畢其功於一役，才能將綠林的勢力徹底瓦解……”
周堅默然不語，沉吟一番之後，才緩緩說道：“你要這五年，是想沉下去，去與那沈懿爭這一絲一縷的民意民心。對麽？”
趙爽道：
“收南吳的兵策，臣弟已然陳書上表了。三路齊下，以東路為正麵佯攻，中西路逐大江水深入南吳腹地，而後與東路夾擊臨安府，定能一舉克敵。此戰若按照臣弟的安排，隻需淩退之、卓頑及徐安泰三人引兵即可。”
周堅默默的看著跪倒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人，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場景。周堅之父周震，與趙爽之父趙忝乃是八拜之交，趙忝陣亡之後，趙爽便一直由周震撫養，待到十歲時，周震便宴請了無數兵家名宿、武學巨擘指導趙爽戰陣兵法殺伐之術。
後來周震身故，周堅便將趙爽時時帶在身邊，二人之間的情誼，可以說比親兄弟還要親。隻是近些年來，自從自己成了皇帝，一種莫名的生份，便在二人中間產生了。
周堅默然喟歎，將趙爽拉了起來，道：“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是用你這般驚世之才，去對付一個初出茅廬隻會陰詭算計的綠林小輩。為兄心中隻是覺得很不舒服。”
趙爽苦笑道：“這幾日，臣弟窮盡腦汁的想要拿沈懿歸案，卻不料被他將計就計騙的好慘。這個少年，臣弟即便是全力以赴，都怕難以抗衡，如何又敢掉以輕心？”
“需要朕做什麽……”周堅拍了拍趙爽的肩膀，道：“盡管同大哥說，隻要你需要，大根想方設法的幫到你。”
“如果皇兄信得過我，臣弟願在校事府內，再建一處監察司，監察天下不法之臣。隻是，臣弟怕是要遠離朝堂幾年了。”
周堅皺著眉頭，眼神中出了疑惑，竟還有一絲擔憂。他良久不言，最後默默的問道：“這般事，交給下邊人去做就好了，你為何要自己去做……”
趙爽抬起頭來，目光澄澈的看著周堅，緩緩說道：“沈懿之前對我說了四句詩，臣弟很有感觸，他既然又這般心胸，臣弟也想試試能不能與他一樣，真的放下身段，處江湖之遠，憂心天下蒼生。”
“四句詩？可說與我聽麽？”
“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複傷？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