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第297章 張牧貞和丁一航（一）
見張牧貞今天心情不錯，柯玲琅也不想掃了興緻，便答應了張牧貞，兩人一同量了手指的尺寸，安排好一切之後離開了珠寶定製店。
那時，柯玲琅以為張牧貞只是單純的想送她一份禮物而已。畢竟，張牧貞那天的心情真的很不錯，而且她都已經如願離開了病院了，而她最最擔心的學生也得到了一份令她覺得十分滿意的工作。
柯玲琅還以為只要一切都順了張牧貞的意就一定會給張牧貞努力活下去的希望，而張牧貞也可以安心好好地生活下去了。
可是，柯玲琅太自以為是了。她忽視了人心處最脆弱的地方，也忽視了傷悲能給人來帶絕望的力量。
半個月後，柯玲琅接到了丁一航打來的電話。在柯玲琅接起電話所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柯小姐，你有沒有看到牧貞？」
那個時候，柯玲琅的心整個就像被人故意按進了水裡一樣，迫不得已地沉了下去，連可以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了。
「牧貞留下一條項鏈和兩封信，離開了！」
電話那一頭，丁一航在哭，而電話這一頭，柯玲琅拿在手中的電話從她手裡滑落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柯玲琅突然想到了張牧貞在很久以前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很沒有理由也很沒有邏輯，總之她突然就想到了張牧貞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哭著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張牧貞說：「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我愛人，他和你一樣，都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給我最好的保護。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從來就不需要他給我最好的。我只需要他好好地活著，努力賺錢，出人頭地，然後娶我回家。」
當柯玲琅開著車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丁一航家，看到張牧貞留給她的那封信時，她才明白她之所以會想到張牧貞曾經對她說過的這句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張牧貞走了，她留給柯玲琅的信里只說了短短几句話。
信上寫的是：玲琅，謝謝你。我走了，祝你幸福。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就是這麼短短几句話，數十個字，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拋下了所有關心她的人，獨自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只留下大家對她的念想和淚水。
張牧貞說是要送給她一枚戒指作為感謝她的禮物，可是卻留下了一條項鏈。項鏈上掛著兩枚戒指，而兩枚戒指又相扣在一起。
柯玲琅在看到張牧貞留給她的項鏈時，無比難過，難過得緊攥著項鏈忍不住蹲在哭了起來。
柯玲琅知道張牧貞去了哪裡，而丁一航在看到柯玲琅從盒子里拿出來的項鏈時，也明白張牧貞去了哪裡。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張牧貞去了哪裡，也知道他們再也找不回那美麗得不似人類的自私女人，就算是用這一輩子等她，恐怕也再也等不回那個女人了。
畢竟，張牧貞將她愛人唯一留給她的鑽石鑲嵌在了項鏈上，送給了柯玲琅。
張牧貞得了病，在醫院裡被一次一次、一遍一遍得折磨過之後，得了讓人聽了就覺得害怕的病。
柯玲琅想她大概是不想因為病而拖累丁一航吧？畢竟，丁一航還年輕，不應該將他大好的前途浪費在一位得了不幹凈的病的老女人身上，縱然她這位老女人美得讓人嫉妒。
丁一航比柯玲琅想象得要淡定很多，他沒有用酒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來麻痹折磨自己，也沒有消沉墮落。
他依舊很平靜的生活，每天按時上班，老實工作，是蘇樂容的好員工，是病人們眼中的好醫生。
可是，柯玲琅知道丁一航的心缺了一塊，永遠都沒有辦法再癒合了。因為缺口太大，想縫補不夠；想填滿沒有，無物。
柯玲琅之所以會知道這些，是因為丁一航在張牧貞離開的兩個月之後，為張牧貞在他哥哥的墓碑旁建了一塊新的墓碑。
丁一航當張牧貞死了。
柯玲琅也是。
那天，柯玲琅身穿純黑色的連衣裙，手捧一束白菊與丁一航並肩站在墓碑前沉默了足足有一個小時，才將手中的白花放在了墓碑前。
她想對張牧貞說的，已經在沉默的一個多小時里全部都對張牧貞說完了。但是，她知道張牧貞聽不到了。
無論張牧貞是否真的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都已經聽不到了。
她沒有想對丁一航說的，所以她打算離開這座壓抑得讓人窒息的墓園，然後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轉身，柯玲琅伸手摸著戴在她脖子上的項鏈。當她的指腹摩擦到鑲嵌在戒指上的鑽石時，她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著站在墓碑前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丁一航。
「你說，如果她知道我愛她，那麼她還會選擇離開嗎？」
柯玲琅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淚水不受控制地湧上了眼睛。用力將項鏈上的兩枚戒指緊緊地攥在了手心裡，柯玲琅無奈地回答：「或許她就是因為知道你愛她，她才選擇離開的，不是嗎？」
當丁一航轉過頭看著柯玲琅時，柯玲琅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麼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總之，淚水不停地從她眼中滑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別忘了，牧貞是心理醫生，又是你的老師。如果連自己的學生在想什麼都不知道，那她又怎麼能做你的老師呢？」
丁一航雙眸通紅地望著柯玲琅，唇角一揚，笑了出來，笑得十分狼狽，過於難看。柯玲琅想，或許此刻的她就和丁一航一樣，又在哭又在笑，十分狼狽，過於難看。
「也是，你說得對。」
丁一航無力地搖了搖頭，回頭看著張牧貞的墓碑，自顧自地說起了他和張牧貞的故事。自顧自地說著，讓柯玲琅不忍心就這樣丟下他，獨自一人離開。
柯玲琅很少有不忍心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她是一個鐵石心腸，非常壞的人。或許是因為張牧貞真的陪她走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歲月，所以柯玲琅也不願意對張牧貞唯一的親人過於苛刻吧？
走到丁一航身邊，柯玲琅坐在了張牧貞的墓碑前，安靜地望著神色悲寂的丁一航，聽著他和張牧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