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圖窮匕見
工部局，董事辦公室。
水汽翻騰，茶香四溢。福克正在沏茶，他很喜歡茶文化。泡茶講究不疾不徐，慢條斯理，這很符合一個上位者的姿態。
和叔叔相比，他果然還有很多事情要學。於他們而言，萬般外物歸於己身，隻要他們還在，權勢，榮耀，攀附都會一直存在。
“是你？”徐大壽推開門，臉上露出一絲遲疑。
福克示意徐大壽坐下，“若非用叔叔的名義，徐探長又怎麽會見我這個小人物？”
“這倒不至於，隻是以為董事先生有公務需要我匯報。”徐大壽臉上淺笑，但內心卻充滿警惕，他不覺得福森會做出什麽出位舉動，但福克就不一定了。畢竟閻王好惹，小鬼難纏。“不知福克先生找我可有什麽事？”
“這個不急，先嚐嚐我的手藝，之前我在廣州呆過一段時間，學過功夫茶。”
“不錯，福克先生的茶藝已得個中三昧。”
若是徐大壽將茶喝下去再說，隻怕會更有說服力。可福克卻似乎並未看出敷衍，笑道，“徐探長說繼續幫我們拿下蘇氏碼頭，不知是否有進展？”
徐大壽不知道福克在打什麽主意，便見招拆招，“目前我想拿下蘇氏碼頭一事已經眾人皆知，沸沸揚揚。那些暗地裏的手段隻怕不能再使，不然會導致碼頭行業共同抵製，到時即使拿下碼頭，也是得不償失，所以一切需要從長計議。”
“這個不急，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同徐探長說。”福克笑意盈盈，前天在辦公室發怒的迥然不是他一樣，“這次我們美通公司委托徐先生拿下碼頭，幾個月過去，不但一無所獲，甚至還賠進去一批貨物。費工費時暫且不提，這批貨物的損失徐探長就沒有什麽想表示的？”
“哦？福克先生想要什麽表示？”
“這批貨物價值在十萬五千元，我們都是老朋友了，徐探長隻需簽一張十萬元的支票，我們依然還是好朋友。”
看著這張令人生厭的臉，徐大壽真的搞不明白福克是怎麽想的，今時今日竟然還敢威脅他，究竟是誰給他的膽子讓他這麽自視甚高？
“這是福森董事的意思還是閣下的意思？”
“這是我們一致的意思，看徐探長的想法，你是不同意嘍？”
福克並沒有生氣，在他的內心甚至巴不得徐大壽拒絕。一個憑著福氏家族爬上來的人，竟然敢在辦公室那麽對著他咆哮，他現在非常想看到徐大壽被打落塵埃，再抱著他搖尾乞憐的模樣。
“不是不同意，隻是這損失並非因我造成，我卻要為之負責未免說不過去。”
徐大壽語氣中不可避免的帶上一絲冷意，把勒索說成是可憐，佛祖隻怕都不會不動怒！
福克眼神平靜地看著徐大壽，沒有一絲感情波動，“徐大壽，我明白你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可能已經習慣每個人都對你畢恭畢敬，卑躬屈膝。但你要明白一個道理，這是租界，醜鴨子永遠不可能變成天鵝，哪怕它長的比天鵝更美都不行。這是命，是命，就要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福克忽地站了起來，指著徐大壽，“我們說你有錯你就有錯，現在你聽懂了嗎？”
“你知不知道，上一個這麽指著我的人，已經死了？”
下一刻，福克的手指頭直接戳到了徐大壽臉上！
“我倒想看看是誰先死！”
福克臉上閃過一抹不屑，摔門而出……
徐大壽笑了，心中的憤怒幾乎噴薄欲出，但他此刻又格外冷靜。福森如果想對付自己，唯一的手段不過是在工部局會議上提出罷免自己的總探長職位而已。
想到這裏，他心中已經有了對策，畢竟董事們也不是鐵板一塊.……
聖仁醫院，病房外。
李增福看著還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於魁，臉色很是難看。根據醫生的意見，於魁能否傷到了髒器，能否挺過來完全看天意。
可他還是請了最好的醫生，安排最好的病房。如果這件事放在徐大壽身上，隻怕會直接拋棄辦事不利的於魁。
因為徐大壽明白，他的一切都來自他的權勢。隻要權勢在，一切都在。
可李增福明白，他的一切都來自他講義氣，來自他的兄弟。他是敢殺敢拚，可沒有這批人，他什麽都不是。
“二叔，有人占了你碼頭，這事你怎麽說？”這迥然是徐明輝，他在聽聞這件事之後就立刻趕過來，他無法容忍往日廢物一般的蘇燦，今時今日竟這般有魄力，有能力。
“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李增福淡淡道。
“如果二叔信我，不妨將這件事交給我。”
“上次姚聖的事情讓你我兩家都很被動。”
徐明輝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他掩飾的很好，對李增福，他還沒有發火的資格。
“那是個意外，這次我會親自操作。我聽說是常四害的阿魁受了重傷，這次我就先打斷他的腿給阿魁賠罪。”
“一個常四不足為慮，最重要的是那個秘書林權，此人年紀雖輕，膽量謀略都不可小覷。”
“那就一並打斷腿好了，蘇燦我尚且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秘書？”
“那我期待聽到賢侄的好消息。”
李增福的確很期待徐明輝，這就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誰都敢咬的瘋狗。連自己都敢利用，還有什麽他不敢做的事情？
徐明輝聞言興奮地舔了舔舌頭，甚至不小心咬破了嘴唇，這種血腥味讓他深深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