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最終的答覆
「你想不想留在這裡都是你的事,我沒有時間管。」顧英爵挺直的身軀傾向前方,壓低了眉頭,面容看起來更具威嚴感:「但是……我的確是希望你留下來的。」
他的口味帶著十足的命令感,儘管用的詞語已經柔和了許多。
易小念將看到一半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放,重新抓起毯子,說道:「我不會簽的。」
顧英爵絲毫不感到意外,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他丟過一支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易小念頓時哭笑不得:「你不是說了不會為難我逼迫我的嗎?怎麼?又想反悔了是嗎?」
「並不是我要反悔,而是出於你身體情況的考慮,我決定救你。」
「什麼意思?」
顧英爵波瀾不驚地說:「把文件繼續看完。」
易小念只得重新拿起文件,逐字逐句地看過去,在最後看到一份醫院入住表,上面有詳細的病人信息,裡面包括個人信息以及入住原因,和在病房裡將要進行的項目,其中最為矚目的一項便是腹腔異物取出術。
「腹腔異物?」易小念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什麼?」
顧英爵並沒有回答的打算,坦然自若地聳了聳肩說:「我不是醫生。」
「非取出不可嗎?不取出的話會死人嗎?」
「據我所知,還沒有人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顧英爵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這個是周醫生醫院的入住表,如果你不放心,到時也可以詢問他。」
易小念拿著入住表沉默了很久,最後抬頭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一動不動地坐了很長時間,顧英爵終於有了動靜,他自嘲地笑了聲,垂眼看著文件,說道:「你就當我是為了自己吧。」
易小念轉頭望向窗外。
冬天的寒夜裡似乎很少會出現星星,此時也是漆黑一片,猶如一塊毫無雜質的墨色天鵝絨毯子,將天空遮了個嚴嚴實實。
她不想欣賞夜空,只是害怕被顧英爵看清自己現在的表情。
顧英爵說過,哭是弱者的行為,她不希望自己成為弱者,兩人眼前擺著文件,正在談判,一旦她示弱了,後果將是一敗塗地。
「我可以簽,但是還需要加一個條件。」
易小念定定地望著夜空,宛如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連髮絲的位置都不曾移動一寸。
顧英爵表情平靜如水,點了點頭說:「沒問題,這本來就只是擬定書。」
易小念終於回過了頭,深褐色的雙眸猶如深不見底的星空,她身上裹著墨綠色的長毛編織毯子,嘴唇由於之前大量失血而顯得蒼白。
她看著顧英爵,聲音雖輕,卻如重千鈞:「在這段關係結束之後,你要娶我。」
顧英爵渾身一震,擰緊了劍眉。
易小念巍然不動,連說完話后保持的嘴型都沒有變。
沉默片刻后,顧英爵開了口,聲音低沉無比:「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易小念拉了拉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緊,同時挺直了背脊:「事實上,這也是我接觸你的唯一目的,我早就說過了,一定要嫁給你,不是么?」
「難道你認為我會同意這個要求?」
「這是你的事情,我只是說出我的意願。」易小念將文件遞到了顧英爵那雙白皙修長,一看就蘊藏著無窮雄性力量的手上,抿了抿唇,說道:「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不可以的話,我是不會簽的。」
空調仍舊在運轉著,公寓的保暖措施也做得十分到位,即便在零下幾十度的天氣里,這棟房子也完全可以保持著溫暖如春的良好環境。
可是寒冷的空氣彷彿從窗縫門縫滲透進來了一般,一絲絲,一縷縷,遊盪在兩人之間,將他們慢慢包裹,將空氣慢慢凝固。
似乎連燈光都變暗了。
易小念不想再在這兒坐下去了,柔軟的羊毛坐墊像是長滿了刺,每度過一分鐘對於她來講都是折磨。
不如改日再談吧……正當她準備站起身離去的時候,顧英爵突然有了動靜。
他側過頭,半張臉都沉進了陰影之中,露出的一半五官稜角利落分明,如刀削般薄削,眼角眉梢都帶著寒意,指尖在白色的文件紙上緩緩摩挲著,不露半點血色,竟讓人一時分不清哪裡是手,哪裡是紙。
「我以為你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他嗓音沙啞,但是語氣沉穩。
易小念冷著臉道:「看來你見過不少女人。」
「呵呵……」顧英爵冷笑了兩聲,眼神嘲諷地看著她:「在你來之前,我的確遇見過不少,不,不是遇見,而是前仆後繼。」
他頓了頓,眯起眼繼續說道:「你能想象嗎?當那麼多人打著愛情的名義接近你,卻只是為了你身後的利益,該是一件多麼令人厭惡的事情。」
「女人為了勾引男人,總是會使出一些自認為高明的手段,好讓那些愚蠢的人以為是被愛情吸引,你剛剛出現的時候,表現低端又拙略,讓我以為終於看見了真心。」
低端?拙略?易小念的臉青了又白,哼了聲:「那是你以為而已。」
「沒錯。」顧英爵沒有生氣,反而認同的點了點頭,但是下一秒,語氣便變得冷峻起來:「我忽略了,低端的手段也是手段,你最終的目的和之前那些人並無不同,仍舊為了不擇手段嫁給我而已,這樣的女人,除了相貌不同以外,跟發情期到處找雄性的母猩猩又有什麼區別呢?」
聽到這裡,易小念忍不住皺起了眉,反駁道:「你不要說得太過分了,追求自己喜歡的人難道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嗎?即便你不願意,也不能這樣嘲笑別人吧!」
顧英爵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說道:「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不如說追求自己喜歡的錢更為準確吧,相信我,就算換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禿頂男人,她們也不會退縮半分的。」
「你沒資格這樣說,你根本什麼也不懂……」易小念眼眶微紅,低聲說道:「才不會這樣呢,如果面前的人不是你,如果不是因為……」
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早已離去,可是這樣的話她永遠也不會說出來。
顧英爵那麼殘忍,被他知道的話,只會傷得更深。
「如果不是因為什麼?」顧英爵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雙手扶住了她瘦弱的肩膀,認真地問:「是什麼?告訴我。」
他的掌心仍舊溫暖,身軀仍舊散發著安全感,易小念卻自知失言,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她一把揮開了他的手,站起身往卧室走,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話我已經說清楚了,如果你不娶我,我是不會留下的。」
身後一直沒有動靜,直到房門關上,顧英爵也沒有追過來。
這算是,放棄的意思嗎?
易小念不敢深想,顧英爵三個字似乎成了她腦海中的禁忌詞,不能想,一想就會萬劫不復。
終於擺脫了剛才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凝重氣氛,易小念感覺渾身上下都沒有了力氣,向前蹣跚行走幾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卧室的裝修與之前在二樓住的公寓一模一樣,主體都由深深淺淺的灰藍二色構成,呈現出一種冷淡禁慾的氣氛,就好像顧英爵這個人。
一眼看去,似乎個性分明,其實接觸之後才知道實在是個深不可測的人。
易小念已經心力交瘁,沒有精力再去探究他到底在做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
兜兜轉轉一圈之後,事情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時的原點。
如今只剩下了兩種可能性。
一,顧英爵答應娶她,皆大歡喜。
二,顧英爵不同意娶她,一拍兩散。
無論怎麼看,第二種的可能性都要大得多,易小念與顧英爵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對於他的行事作風不說了解,但也略知一二,她並非猜不到結果,可是仍然為顧英爵留了一晚上的思考時間,甚至在第二天早上時,特意比往常晚起了一個小時,好避開顧英爵。
給顧英爵時間,其實還是給自己希望,只要顧英爵沒有開口說不,她就仍可以心存妄想。
妄想對方不要那麼絕情,妄想對方心中也有一點愛。
易小念對著鏡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將凌亂的頭髮隨手挽在腦後,紮成一個小髮髻,便走出了卧室。
客廳里空空蕩蕩,茶几上的文件也沒了蹤影,不知是不是被顧英爵帶走了。
易小念悵然若失地看了一會兒,回過頭,想去廚房拿點吃的當早飯,下一秒卻愣在了原地。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驚訝地看著坐在餐桌前,手裡端著一杯咖啡的顧英爵,疑惑問出口的時候,心裡也不由自主忐忑了起來。
難道他是特地等在這裡,要給她答覆的嗎?
顧英爵究竟做出了怎樣的決定呢?是不是像預料中那樣,果斷的拒絕,還是會出現傳說中的奇迹?
易小念捏緊了睡衣的衣角,神色緊張地看著顧英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