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顧英爵走了
倒完水之後她便回去,過了一會兒,她又用粗布抱著個東西鑽出來,找到一片空地,把那東西用樹枝堆住,然後澆上魚油點火。
火焰搖曳,易小念將那東西的形狀看得清楚,像是一根棍子,不到半米長。
婦人一邊燒著,一邊在嘴裡喃喃唱著什麼。
屋子裡,哭喊聲還在繼續,但是麗塔的嗓子已經變得沙啞,聽起來令人十分痛心。
易小念看了眼自家敞開的大門,裡面沒有點火,黑洞洞的,像是一個會吃人的怪物。
她不安的移回視線,把小雨抱緊了一點。
過了十多分鐘,阿蒙家裡突然騷動起來,一群人鬧哄哄地舉著火把,從裡面走出來,其中,最打眼的就是阿蒙和顧英爵。
顧英爵打眼是因為他的長相,阿蒙打眼則是因為他手裡的砍刀,刀刃閃著冰冷鋒利的光。
一群人衝進了易小念他們住的土屋,裡面傳出怪異的叫聲,不一會兒,叫聲平息下來,阿蒙滿身是血,拎著那條已經死去的蟒蛇走了出來。
他走到空地中央,將蟒蛇的屍體往地上狠狠一摜,像是恨不得把它摔成灰似的,隨即便有人上來往屍體上澆油。
阿蒙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火把,將屍體點燃,火光搖曳之間,易小念感覺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中充斥的是什麼感情?恨意嗎?
易小念看不清,但是知道一定發生了自己難以接受的事情。
她不敢上前問,也不敢看,在樹底下孤零零的站著,懷裡抱著自己的兒子。
屍體漸漸燃燒殆盡,顧英爵穿過人群,向她走來,遞給她一個木薯粉做成的麵糰。
易小念接過來,拿在手裡,小心地問:「發生了什麼?」
顧英爵說:「你走之後,阿莎進了我們的屋子,被蛇咬傷了一條腿。」
咬傷了一條腿?那剛才那個婦人燒得是什麼東西?是阿莎的小腿嗎?
易小念捂著嘴,驚訝到不敢相信。
顧英爵把她抱進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不用難過,這不是你的錯。」
「怎麼會不是我的錯呢?如果我不去找你,一直在門口守著的話,阿莎就不會進去了……」易小念泣不成聲:「阿蒙和麗塔一定恨死我了。」
「誰都不可能萬無一失的,更何況,阿莎為什麼會進去,你就沒有想過么?」
易小念擦了把眼淚,抬起頭看他:「你是指什麼?」
顧英爵攤開手,掌心裡有一些揉成團的干葉子,葉子上面似乎還塗了什麼東西,看起來呈紅褐色。
他說:「我在床底下發現了這個。」
易小念好奇地看了幾眼:「這是什麼?」
「塗了血的葉子,是什麼東西的血我暫時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那條蛇不會無緣無故來我們家,是這個東西把它引來的。」
「那不就是說……有人故意把它放進我們的床底下,把蛇引過來?」
易小念難以置信地問:「會是誰?」
顧英爵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但是在問出口的同時,有一個答案已經在她心底浮現。
是阿莎。
阿莎故意把蛇引了過來,所以即便在她已經把門關上的情況下,她還是進去了,目的就是為了把蛇放出來,以免被人發現。
可是為什麼啊……那可是蛇,又不是什麼好玩的寵物,蛇是很危險的,她一個大人都不敢靠近,更別提屋子裡還有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
阿莎是故意的嗎?她就那麼討厭她嗎?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小雨突然在懷中哭鬧起來,易小念連忙拍打著他的背,同時擔憂地問顧英爵:「現在怎麼辦?」
顧英爵把葉子朝地上一灑,讓它隨風散去,將易小念攬進懷中:「屋子裡已經安全了,你不用怕,剩下的我來安排。」
易小念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沉痛的閉上眼,始終無法相信今天所發生的事情。
阿莎在土著小伙們中很受歡迎,她受傷之後大家都十分關心,一直圍在她家門口,直到夜深才散去。
易小念漸漸也了解到了阿莎的傷勢,她的小腿被蛇咬傷,傷勢很嚴重,以島上的醫療條件根本沒辦法保住,那個土著婦人懂一點點醫術,用燒紅的刀將阿莎的傷腿切下,然後為她上了止血的葯。
至於能不能撐過這幾天,就靠阿莎自己的意志力和抵抗力了。
顧英爵讀書的時候了解過一點人體結構方面的知識,一直在旁邊幫忙,他本來讓易小念早點進屋休息,以免夜深風大著涼。
易小念一進屋子就想起那條蛇,蛇的骨灰還在空地上擺著,她實在害怕,便站在屋外等到了半夜,直到顧英爵忙完了,才和他一起進屋。
「阿莎醒了嗎?麗塔現在怎麼樣?我要不要和他們道個歉……如果不是我的話,阿莎也不會被蛇咬傷了……」
易小念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始終睡不著,心裡愧疚的要命,向顧英爵詢問。
顧英爵沉默了半晌,突然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救小雨的時候出了什麼意外,現在受傷的就很有可能不是阿莎,而是你或者小雨?」
易小念怔了一會兒,抿著唇說道:「畢竟我們現在沒有事,而且阿莎肯定也沒有那麼狠心……」
「睡覺吧。」顧英爵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閉上眼說:「等出去以後,我會讓人接阿莎去城市裡做手術,給她裝義肢。」
這似乎也是唯一的辦法了,易小念心裡踏實了一點,仔細的給小雨蓋好被子,閉眼睡去。
阿莎身體素質很好,第二天便醒了,得知自己一條腿沒有了,以後只能單腿行走的時候,抱著麗塔痛哭了一場,但是受傷時發生的事情,以及她為什麼要進易小念他們的屋子,她卻始終閉口不提。
她的傷勢太嚴重,在床上養了一個多月,依舊下不了床,麗塔整日陪著她,鮮少出門。
易小念曾經帶著歉意去看望她們,然而誰也不願和她說話,她只好默默地退了出來。
阿蒙那天的眼神讓易小念有點害怕,以為他會找自己問罪,但是反應最平靜的居然是他,每天照例和顧英爵一起出海,易小念猜想,他應該也是知道了點什麼,只是沒有說。
自從家裡進過蛇,易小念總覺得心底毛毛的,顧英爵不在的時候她也不敢在屋子裡待,每次顧英爵一出門,她便急忙抱著小雨坐到屋外,等他晚上回來再一起進去。
日子在一天天的過著,唯一能令易小念感受到時間變化的,就是小雨的成長。
他身體發育得很快,出生時只有幾根顏色極淡頭髮的頭頂,如今已經黑髮密布,襯托著他白嫩的皮膚,與黑漆漆的明亮眼珠,看起來越發可愛了,簡直像個天使一樣。
小雨長大了會是什麼模樣?像她還是像顧英爵?
易小念抱著兒子坐在外面的時候,一直幻想著這個問題。
應該會像顧英爵吧,按照現在的模樣來看。
其實最好也是像顧英爵,顧英爵長得那麼好看,不遺傳下來真是浪費了。
易小念打心眼裡覺得,最好的生活狀態莫過於此了,丈夫出去工作,自己則在家裡照顧孩子,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但是又很多很多的愛。
可是這份愛能持續多久呢?她心裡沒底,不敢提,更不敢問。
顧英爵肯定是要回去的,他只是還沒有等待機會而已。
這個機會比易小念想象中要來得快。
阿莎醒后一個多月之後的一天,易小念帶著和小雨在家門口玩,起初她的關注一直集中在小雨身上,可是玩著玩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入夜了,其他出海捕魚的土著們陸續都回來了,顧英爵卻始終沒有看見身影。
易小念坐不住了,抱起小雨去阿蒙家敲門。
「請問……顧英爵怎麼還沒有回來呀?」阿蒙打開門后,易小念忐忑地問他。
阿蒙比劃著說了一大串英文,易小念隱約只能聽懂其中幾個單詞,把意思連起來分析,阿蒙像是在說,顧英爵上了一條船。
顧英爵上了一條船?!
什麼船?去哪裡的?難道顧英爵拋棄他們了嗎?
易小念震驚到不行,手上沒注意力道,勒得太緊了,小雨哭鬧起來,哭聲將易小念的神志給拽了回來。
她不敢相信,又向阿蒙反覆問了好幾遍,對方的答案依舊如此。
怎麼可能?顧英爵為什麼要拋棄他們?他之前的溫情都是裝出來的嗎?
她又被他騙了一次?
易小念簡直快瘋了,想都沒想,抱著小雨就往岸邊跑,連阿蒙在身後喊她都沒有聽到。
這一夜的海風格外的大,易小念站在沙灘上眺望,整個人幾乎都快被風吹走了。
小雨感覺到她的激動情緒,一直哭鬧個不停,易小念心亂如麻,根本顧不上安慰他。
海面上黑漆漆一片,倒映著天空上的點點星光,身邊的樹在風中瘋狂的舞動著葉子。
顧英爵去了哪兒?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他一定是不要他們了……
易小念在空蕩蕩的沙灘上站了一個多小時,腿都站麻了,也沒發現任何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