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三)
不知多久,皇上把手上的朱筆往桌子上一扔,一個小太監遞了條熱的暖布給皇帝淨了手,皇帝才緩緩道:“韓愛卿的嬌妻美妾眾多,朕往日也是略有所聞。隻是朕想問,若是韓愛卿惹了府中的一房正寵的愛妾生了氣,不知愛卿如何去賠禮道歉然後冰釋前嫌啊?”
“誠如皇上所言是一名愛妾。妾不論愛不愛都是妾,哄她幹甚?就算不哄她,冷上幾天,自然會巴結著貼上來,再者府中小妾那麽多,這個不聽話,導致人不順心換一個就是。以皇上偌大的後宮來論,後宮中的某位娘娘生了皇上的氣,不識抬舉,皇上難道還要賠禮道歉低三下四嗎?”
韓嵩隻是頓了頓,還不待皇上說話,又道:“妾本就是奴才,是生是死都是主子掌控。還能真生的起主子的氣不成?這分明就是上趕著作死,理她作甚。”
韓嵩一臉的風輕雲淡,但是說出的話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狠利。
皇上皺著眉頭:“若是是十分喜歡的人呢?”
“在皇上心中是愛妾的人,再喜歡也終究是妾,既然是妾,哪有那個由頭和性命生氣。
皇上揮了揮手,殿中的太監宮女一個不剩的全退到屋外。就連郭公公也出去了。
“朕愛他。”
“皇上愛他。能讓他做皇後嗎?除了皇後,其餘不都是等同一個妾?任人戳脊梁骨之後還不是被欺淩。”
韓嵩臉上戲謔的嘲笑竟然讓皇上無言以對。
“朕……”
皇上欲言又止,不知道說什麽。找不到任何反駁韓嵩的話。
“愛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皇上又何必如此?”
韓嵩一聲歎息,像是感歎愛本就不存在,自己當初卻如此的犯傻。
“罷了,罷了。你先退下吧!”
皇帝依舊是蹙著眉頭,像是對韓嵩的話,頗為不讚同,揮手讓韓嵩下去。
“臣告退。”
韓嵩退出殿中,望著蒼穹大地,心裏卻是起伏萬分。
他當初和江昭結交時,隻是看中了江昭的才氣與靈氣,看似乖巧的近乎唯唯諾諾,其實不卑不亢倔強的要命,也單純的要命。若是把他放到朝廷中這一群豺狼虎豹之中,沒有人護著,怕是幾天就連骨頭也不剩。既然有緣看的上顏,既然有緣能共中前三甲,那就護著了。反正朝中的人還給韓國公府幾分麵子,泛著也是真心相交。作為他韓世子的朋友,朝中多事之人亦或者嫉妒江昭才學之人,也不會做的過分。
隻是沒想到江昭另有人護著。韓嵩也不是傻子,看著江昭一路順風順水也就明白了,隻是沒想到是皇上。
若是皇上真看上江昭的才學和治國之經略了,自然不會是護著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扔到狼堆裏,練出好爪子的才能得皇上信任。果然,皇上果然不是看上了江昭的能力。
可是,古往今來做男寵孌童的有幾個能有好下場,韓嵩向找江昭說說,可是幾次看到江昭的笑顏和純潔靈動的眼神,總是不忍,本就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朝為官,又何必撕開這道傷疤?撕了傷疤,毀了尊嚴,如何心無芥蒂的在一起品茶彈琴暢所欲言?
更何況,這些事說了又如何,以江昭的心性絕對不會是主動討好,故意魅惑皇上的,所以必然是皇上強迫。無論什麽樣的君恩,都是恩,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種恩,隻要皇上想,你如何能夠不受?
按照今日看來,皇上對江昭必定是及其用心了,隻是怎樣的用心,對於男子來說,終究是禍罷了,
隻是這禍,希望江昭能抗的住,本就是一個極好麵子的人,還好皇上護的緊,就算有流言蜚語能對江昭惡言相向的都達不到江昭的耳朵。
愛什麽的沾染不得,皇上一個人愛就好了,江昭千萬沾不得。
天是陰的,一片霧蒙蒙,什麽也看不清看不見,仿佛是有東西的,又仿佛是空蕩蕩的,即使是有大片大片的雲,給人的感覺也還是空。
在皇宮中看天,總是有四個邊,方方正正的,很是拘謹。
韓嵩憂心忡忡的走了,狂風把韓嵩的長衫吹的翩飛。飄逸的袖子鼓起兩個大大的風暴,黃瓦紅牆的威嚴富貴之下,在高大的人都顯得渺小。
江昭是頂不喜歡這皇宮的,韓嵩朝著宮門口的侍衛,遞上牌子,他也是。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江昭是女子,江昭愛麵子,隻是江昭愛的是他父親辛辛苦苦為國盡忠,勤政愛民,清正廉潔的官名而已。
皇上後宮的嬪妃,皇上完全沒有如此費心過,所有皇上不懂也很正常。再說皇上本意也是,他現在隻認江昭一人,而江昭就算是沒有喜歡他,現如今也應該有了一點點的了。別的女人送的禮物,他當然是不能收,特別還是在江昭不知道的情況下,所以他就把她們送的禮物齊齊的送給了江昭,本來想附一張書信說明一些,結果忽然有一件緊急要事去做,過後,自然是忘了。
沒想到……皇上自然有些後悔。
皇帝想著用密道直接去靜心苑,可是一想到現在這個密道通的是一個豬圈,皇上臉就又黑了大半,心裏直犯膈應,連忙下令直接封了密道。
皇上在勤政殿踱步踱步再踱步,看的郭公公心裏隻發慌,依舊是沒有想到一個好主意。
江昭和皇上鬧別扭也前前後後鬧了一個多月,五天一大朝三天一小朝,抬頭不見低頭見,江昭愣是沒有在朝堂上抬過頭看皇上一下,就連江昭偶爾去教皇子讀書也是寒著一張臉,讓皇上愣是沒敢靠近,生怕在氣著江昭。
而江昭已經習慣了皇上的主動,他隻能坐在窗前看著雪水一天天的變少,天氣一天天的變熱,從漫天飄雪變成了蒙蒙細雨。一日日的等待著,在的鞥帶中麵色是一日一日的寒冷,臉上也是笑著的,隻是無論對誰,那笑都沒有到達眼底。
在還沒有第一場春雨的時候,江昭就寫好了辭官的奏章。撕了又寫寫了又撕,最終堆滿了廢紙簍也寫好了奏章,隻是剛寫完就不知道被丟到哪個角落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