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香消（下）
小顏震驚，稍稍思忖一番之後連頭上的筋爆出來，好個血口噴人的衣冠禽瘦，居然想要挑撥他們二人，是要道士出手收它嗎？此刻若不是小顏的身體內沒有了血液，此刻早就紅滿臉，哪怕是小顏這樣的好性子也忍不住咬牙：“你是想要離間我們，讓他幫你對付我？”
小顏擔憂地望向白笑北，他還是那般淡定自若，和臉上的表情都壞掉了似的。它真是著急的，雲炎的師兄該不會就這樣信了這個人的胡言亂語了吧，它忙道：“師兄，我……”
道士隻是抬手止住它：“你不必解釋，我好歹虛長30餘歲，長一雙眼睛一對耳朵，若被人蒙著就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了，那我也別做人了。你安心吧，待會兒我還有話問你。”白笑北此時才終於開口，小顏見他這樣便稍稍放心一些。
小顏記得自己初次見到雲炎，曾向他解釋自己沒做過壞事，不想與他為敵，請他不要收了自己，當時這話雲炎也說過，什麽“我又不見你惡貫滿盈，是鬼就收，那我也別做道士了”，還記得當時他說的時候神色語氣比年齡老成許多，看樣子好像在學誰，現在看來，學的是誰真是個一目了然。
一想到雲炎，小顏那眉梢眼角擔憂也都緩和了太多。
“小顏，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好不容易幫我找到這裏……”姓徐的還沒完沒了的嘮叨。
“你這人究竟有完沒完！”小顏有些動氣了，眉間簇著。這西裝男子這樣亂說，如果給大人聽見了豈不是會誤以為她也是背叛他的人中的一個了嗎？它這麽多年的等待和忍辱不都是白經曆了。而且剛才大人不知道怎麽不見了，它也擔心。
此刻，不如直接了斷了這莫名其妙的男子也好。小顏登時藏在長袖中的指甲慢慢開始變長。
然而姓徐的見小顏不說話以為它是蒙了，他還不知足想要更生點兒事兒，再次向前逼近，挑著眉毛“悄聲”問她：“嘿，你不是喜歡上這個道士，要害大人吧，那——雲炎怎麽辦？！”
“你把雲炎怎麽了？”怎麽突然提到雲炎了？小顏忽然睚眥迸裂的樣子，之前怎麽說它都沒有如此，姓徐的就知道自己是踩對地方了，更是得意了。果然了，張雲炎就是這老女鬼心裏那點子不能碰的地兒。
姓徐的貫以口舌逞強，這謊話是張口就來，十分自然地犯了一個白眼：“怎麽了，你叫我把雲炎關起來，不是嗎？！”
“白先生，我絕對沒有這樣對待雲炎！他是血口噴人。”它不能再讓這個男人亂說話了額，且不說根本不認識，他擺明了就是要過來摻和他們的事兒，而且看這個道士的樣子，他多半是和當年與大人事件相關的那個組織也有關。它想到他們就是憤恨，大人如果不是他們根本不用落到退位消失這個地步。
可白笑北也不是瞎子，他姓徐的這麽明顯地栽贓，他哪裏能看不懂，這一番動作反而讓這個男人像個跳梁小醜，那點兒主持大會的氣魄都沒了。我說姓徐的，那姓徐的轉頭，然而白笑北瞬間已至他麵前，未拿武器，隻手指點在了他的喉頭。
姓徐的驚訝無比，當時他和他師弟打的時候他就懷疑他沒有使全力，現在看來還真是：“你，在中元大會之上，你居然隻用七成的力量與你師弟對戰，是不是對你師弟太不尊重了？”
“我師兄從不是狠心對待本門師兄弟之輩。徐先生可不要錯了念頭。”
隨著一道熟悉的朗聲，一黑色長袍大褂從樹後走出。尚沒有脫下演出服的雲炎卷起袖子，他的褲腳沾濕了地麵的露珠，好似站了很久，麵上，卻是疲憊。
“雲炎。”小顏驚喜不已，身體動作都有些扭捏起來，完全是一副小女兒態，十分自然。
“小顏，來。”雲炎笑著朝她招招手，小顏不知他什麽意思，以為隻是要說什麽，便不疑有他地走過去，然而雲炎卻在她走到了麵前的時候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死死的，像一把鉗子。
“雲炎，我疼。”小顏不縮手，隻是詫異。
然而對麵的男人，他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要疲憊，他的眼睛由著讓人莫名恐懼的自責，她有些害怕，她想回握愛人的手，可愛人石化了似的，硬是不收手。
“小顏，我也疼，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隻是搖頭，隻是搖頭，不知道為何，他的眼睛開始慢慢濕潤，好似山林的氤氳。
看這小情侶來來回回就說這麽兩句，姓徐的不耐煩到了頂點：“磨蹭什麽，還不動手！”
道士真是個厭惡，這臭姓徐的真的沒完沒了，都這時候了還堅持離間他們——白笑北本無意看向他們二人，然而小顏不知為何突然短促地呻口今了一聲，那姓徐的忽然冷笑，白笑北心中是不好的預感。
他轉頭時看見的不是爭論也不是擁抱，隻是一個雲炎孤零零地跪著，手握著他常用的一柄白玉扇，那拿扇子的手尚且保持著向前擊打的姿勢。
他的法器是尺八，雲炎的則是玉扇。
“雲炎，你做了什麽！”小顏呢？低頭一看，從雲炎之間溜走的不正是那一縷幽蘭，屬於小顏那純潔的靈魂，不正是師父不準他們出手殺害的鬼魂嗎！道士，真是個可怕的職業，他隻是用法器這麽一敲鬼魂，幽蘭鬼魂就此散去，唯留下好似鬼火一樣的煙霧，隻感歎著它的錯愛。
她的錯愛。
白笑北幾乎不可見地搖頭，不，不，難道他殺了小顏，怎麽可能，他們不是人鬼戀？他為了她甚至沒了道行啊，他究竟是因為失手，還是故意……
麵前一熱，姓徐的一口熱酒猛然噴出，白笑北躲閃不及，衣袖被燒著，隻能在地上滾了一圈兒，姓徐的卻趁機跑向那箱子，嘴裏已經又是一口酒，不好，他趁著自己愣住的時候居然要去毀那箱子，師父的靈魂是通過這個箱子出來的，如果箱子毀了師父還在裏麵，靈魂就要散去，師父就此刻就沒了！
有自己在，姓徐的休想得逞。
可師父現在何處呢？沒辦法，白笑北如今無法顧及這些，隻有一按地麵，登時衝上前去保護箱子，然而他的速度哪兒能比得上一口烈酒再加一點兒法力的迅速，他雖然抽出法器，但眼看箱子那兒已經是一團衝天烈火，哪兒還看得清哪裏有人，哪裏是箱子的。
“不！”
“不什麽不，來吧你。”白笑北一道從胸口湧出的呐喊尚未結束，就旁邊見到忽然的一道黑影子衝出，一下把白笑北撲倒，這影子動作太快了，饒是白笑北都沒有注意到，也不知是敵是友此刻他心裏一跳，竟然是一失足千古恨，唯有任憑對方處置。可他還有未了之事隻有立刻起身，然而那影子壓住他，隻啪打了他一巴掌。
痞子心中憤恨，誓要把這眼睛都紅了卻動作不似平日協調冷靜的師兄狠狠打醒：“師兄，我是痞子！你睜開眼好好看那箱子。”
順著他的手望去，白笑北幾乎不能相信自己一雙眼看見了什麽：隻見雲炎趴在箱子上，已經燒焦了，說是雲炎，不過是因為剛才一瞬間還在箱子旁邊的雲炎已經不見，所以在看見箱子上趴著的哪句漆黑的屍體的時候知道是他罷了。
不到半天前，他才看見的幾年不見的師弟，師弟愛上了女鬼從而失了道行，最後，盯著背叛師門的名頭與自己最愛的女子前後離世不超過3分鍾。可笑嗎？他不知道，隻是打翻了五味瓶，攥著拳頭，等短短的指甲卡在肉中，那一點兒疼也引不起他任何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