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書
王桂枝的聲音透著疲憊,似乎才被毒發折磨過。李風鸞就貓在窗戶下的草叢裏,隱秘著身形聽著屋內的動靜。
“娘親,您好些了嗎?我這裏的藥草都還沒有分類好呢。”
“別忙了,小心你的手,哎,姑娘家就要好好的保護自己的手啊,臉啊,生的本就美麗,可也不能不保護著,過來,陪娘說會兒話。”
李風染將東西放下,蹦跳著走到了王桂枝跟前,抓著她的手腕,瞧上了她手腕上的鐲子,“娘親,您的手真好看,賠上這個鐲子更好看了,嘿嘿……”
“你喜歡?喜歡就拿去吧,我老了,可不比你的年紀,嗬嗬。你青春正貌,正是戴著個好時候,帶上,娘給你戴上。”
“嘿嘿,娘親真好,比我那個姐姐好太多了。”
王桂枝笑了一下,說道,“你姐姐隻想著自己,可娘想著的是你啊,隻要你過得好,娘就放心了,哎……”
“娘,是不是又疼了,我去找我姐姐給你解藥啊,看了那麽多大夫都說不行,難道就是有那個該死的李風鸞那裏的解藥才成嗎?娘親,您的毒不能在拖延時間了,您要是出了好歹,我又要被李風鸞和那個該死的丫頭欺負著了。”
“咳咳,我,我沒事,你呀,你可不要現在去,你姐姐厲害著呢,要是去要解藥也要等你姐姐消氣了才行。你啊,臭脾氣,作甚出手打人啊,娘告訴你多少次,不能急躁,李風染那要順著來,不然你怎麽拿到解藥啊,哎……”
李風染帶著哭腔,微微點頭,瞧著一臉蒼白的王桂枝重重點頭。
“陪娘坐一會兒,我,我就躺著,說不得話了。”
“好,好,我陪著娘,我陪著娘。這世界上就隻有娘對我好了,娘不能離開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將解藥找回來,上次我聽娘的話將那些毒藥都扔了,看著那麽多的毒藥都摔碎了,我心裏可痛快了,嘿嘿,可現在她學聰明了,將毒藥都藏起來了,要不然我也可以給她下毒,誰叫她嫌棄我,哼!”
“嗬嗬,好孩子,好孩子……”
李風鸞藏在窗戶下,聽得她們一來一往說的熱鬧,已經被氣的渾身發抖了。
從前,她以為李風染隻是不懂事,可現在看來,她不是不懂事,而是太懂事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傻瓜,這個被人當槍使的白癡,她,她……
哎!
李風鸞氣的咬牙切齒,可聽著王桂枝說的話,她還是將心中的怒氣忍耐了下來,“你啊,再回去的時候就說些好聽的,不會認錯也不能頂嘴,想辦法將解藥招來啊,還有……”聲音小去,斷斷續續,可還是被李風鸞聽到了個大概,“她要是死了,嫁給王爺的人就是你啊,你聽娘的話,或許還會嫁給太子殿下呢。嗬嗬,乖……”
原來,原來,李風染,你要的是這些。
她冷嗤一聲,彎腰將身子潛伏在了水池內,深吸一口氣,遊動著身子離開了。
再一次鑽出水麵,到了河池的盡頭,也就是王桂枝的院子裏的這間書房,你不是要下毒嗎,你不是要用我的妹妹來威脅我嗎,好啊,我現在再給你下一些毒,你非但拿不到你的解藥,你甚至還會更加嚴重。
她鑽出身子來,輕輕的推開緊閉的窗戶,翻了個身,就潛入了進去。
書房內沒有燈火,隻有影影綽綽的月光射進來。
借著昏暗的光線,她四周看著這裏的東西,因為身上隻帶了一種藥粉,計量有些輕,想要將藥粉下毒到她的身上隻能利用她貼身用的東西,比如那隻發簪,比如那些她每天都要用的梳子和掛在門框上的珠簾。
掀開珠簾,她鑽進了隔壁的梳妝屋內,裏麵琳琅滿目,在李風鸞搶了個空的幾天之後,神奇般的又將這裏填滿了。
各種稀罕的花瓶和珍奇植被擺放的滿滿當當,她瞧著這些東西價值不菲,當下也沒有遲疑,將毒粉全都灑在了上麵。扭頭就要走的時候,瞧見了桌麵上那張攤開來的紙。
王桂枝還有喜歡練字的習慣?或許不是,該是那個總來這裏尋她私會的男人所用。她走上前瞧了瞧,上麵的墨跡還有沒幹,研磨的硯台裏麵還有墨汁,透過紙張之下更是留有墨水的黑印。
她微微蹙眉,嗅了一下這裏麵的墨汁味道,不禁腦子嗡的一響,想到了夜裏看的那封書信,書信的味道與這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快速的記憶使得她一直過目不忘,同樣不會忘記的還有嗅覺和聽覺。
如此……
她肯定,那封突然送到她跟前的書信不是別人,正是這院子裏的主人王桂枝親筆所寫吧!
她可以模仿爹爹的筆記,就說明這裏一定有她爹爹的親筆書信。這麽多年,她的爹爹一直被關押在地牢,之後出來遠在邊塞,對家中的事情不可能不關心,可他能夠如此放心的在邊塞征戰的很大一個原因便是知道家裏的事情順利。那麽如何順利,定然是王桂枝單方麵的訴說和回信了。
她瞧了瞧這間不大的房間,尋死著卡伊放置書信的地方,想到那日親自來這裏翻找財物的時候可是將這裏翻了個底朝上的,的確發現了一個裝著破爛的書籍的箱子。
現在放箱子的地方已經放了巨大的花盆,在毒粉的作用下花盆裏的盆栽漸漸的枯萎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她呼扇了一下麵前的空氣,順著花盆的方向看到了牆角上的那個一人高的盆栽。盆栽之下,便是那隻箱子。看箱子與地上的痕跡,應該被人翻開過。
她一彎腰,將盆栽搬了下來,箱子依舊沒有上鎖,輕輕翻開,看到了箱子裏麵被捆綁了一摞的書信。
最上麵的一封日期便是一個月之前,也就是她應該會在今天收到的那封書信的日期。
李將軍的筆記透著蒼勁有力和粗狂,用的紙張有些粗糙,上麵帶著一絲食物腐爛之後的味道,據說邊塞的地方常年風沙,會將蠻夷人在草原上殺死的那些牛羊腐爛之後的味道不斷的吹送到邊塞去,故此,邊塞常年都給一人一種死氣沉沉和滿嘴灰塵的印象。
她將書信拆開,打開來看,為首寫著風鸞女兒的親啟的字樣。
月光白亮,字跡清晰,尚且還能看的清楚。
“李家嫡女,父親枉為親父,多年不曾麵識,分隔兩地,如今你又要出嫁,卻不能陪同,嫁妝幾許,會在一月後送到王府,一切就緒,隻等你飛龍伴君左右,遠離李家,遠離她……”
這封書信很剪短,自己也很潦草,上麵的內容卻足以證明了李將軍知道自己的女兒要出嫁的事情,可最後的她寫的是誰?那些嫁妝會在一個月後直接運送到王府是為何?
難道李將軍知道了些什麽?
她暫時還有些迷糊,繼續翻看第二封,剛要拆開的時候,隔壁傳來了一聲清響,她愣了一些,佝僂著身子貓在陰影裏,瞧著那被風吹動的珠簾微微抖動,一雙手就要撩開簾子了。
“風染啊,算了吧,天黑了不好翻找,天亮了再說,我現在也想不起那些布料都放在哪裏了。”
“好啊,娘親,明天再來找。”
那雙手縮了回去,腳步聲也漸漸的遠去。
李風鸞吐了口濁氣,想了一下,將那些書信都塞進了自己的懷裏,將東西放回遠處,按著原路返回。
再一次回到自己的房裏,百香已經睡得踏實了,那遠門也被打開了。
李風染回來睡覺了。
她縮了縮身子,一直沒有點蠟燭,所以也看不到她的房間的動靜。李風染似乎有些察覺什麽站在她的門口張望了一番才往自己的房間裏走。
她舒了口氣,因為自己站在窗戶下,倘若她靠近半步,估計就發現自己了。
可才舒了口氣,那李風染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她站在門口徘徊了一陣,雙手一搭,將門推開了。
“姐姐……”
她的聲音壓的很低,瞧著內室的床榻,試探著,“姐姐,我來找你說會兒話。”
李風鸞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她一步一步的往裏麵走,那雙眼睛盯著床榻的地上,見李風鸞沒有回答,幾步竄到了另一側,將放在桌子上的布包拿了起來,左右翻找,沒有找到什麽,泄了氣的低罵一聲,“該死,都藏起來了。”
那個布袋子是裝著毒藥的東西,百香應該才做好就放在了桌子上,可毒藥都被百香塞進了枕頭下。
想到,她剛才在與王桂枝的對話,要毒死李風鸞,難道她來這裏偷毒藥就是為了毒死她?
李風鸞感覺脊背發涼,自己的心也跟著涼了。
木門關緊,被月光拉長的身影映在地上,匆匆而去。
她微微一歎,在寂寥的月色之下,化成了無線綿長的一條悲傷,捏緊了拳頭。
是夜。
她借著月光,一封一封的看著李將軍的親筆書信,似乎每一封都會夾雜著給她的親啟的書信,並且內容從最開始的關心到了最後的不斷提醒,似乎李將軍是知道什麽的。
如此看來,李將軍那裏收到的全都是王桂枝自己模仿的書信,從不間斷的模仿了十幾年,也將她這個好媳婦裝了十幾年,騙了李家人十幾年。
李將軍對李風鸞的提醒也無外乎是關於宮內的事情。並沒有別的內容,那最後的一封書信裏麵,李將軍提到的那個“她”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