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遺詔的真相
少年光著腳在磚石地上狂奔,臉上的淚凌亂的飛散在寒夜的空氣里模糊的視線中那扇熟悉的門扉終於接近,等不及的就伸長了手要去推開
『泓殿下!』太監攔住了他,『不能進去,皇上在裡面和賢妃娘娘說話呢……』『他們說我母妃要死了!真的嗎?是真的嗎?你讓我進去!我要看我母妃——』『泓殿下,不行的!皇上吩咐了現在誰都不許進去……』『為什麼?為什麼不能進去?我母妃就要死了,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不顧一切的想要往裡沖,卻被幾個太監架住了身體
門扉突然打開,眾人一齊愣住
『父皇——』少年委屈的看向踏出門來的黃袍男人,正想要尋求安慰,卻被那張原本慈愛的臉上的神情嚇住了聲音與動作
男人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少年不由瑟縮了一下,為那眼神里的嫌惡與冷硬『父……父皇?』男人不發一言,轉開頭大步走下了宮室,眾侍趕快跟上,很快一起消失在宮門外
少年被孤零零丟在殿門口,愣了許久,才趕忙轉身跑進屋內
母親蒼白的躺在床上,氣若遊絲,淚痕散亂,身邊只有一個老嬤嬤陪著流淚少年一下撲在床沿兒:『母妃!你怎麼了?父皇怎麼了?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女子悲凄的眼睛中更是淚如泉湧:『好孩子……別怪你父皇,是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少年用手慌亂的擦去女子臉上的淚:『母妃你別哭……你別哭!』『好孩子……聽我說……』女子的臉色已經變得灰白,眼眶已凹了下去,說話已是不能,掙扎的對床前的少年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你不是你父皇的孩子……你……的父親……其實是智王……』少年頓時呆住,連母親已溘然長逝也毫無反應……
…………
葵於泓掀開被子起身,光腳坐到床沿兒,雙肘撐在膝部,低頭將臉埋在雙掌中
「皇上,您睡不著嗎?」
葵於泓沒有反應
「可要臣妾替皇上端杯茶來?」
「你自稱『臣妾』這還是第一次」葵於泓從雙掌中慢慢抬起頭,坐直身體看向布幔外立在屋中間的模糊倩影
「皇上就要上路了,『臣妾』當然要來送皇上一程」
葵於泓站起身來,撩開布幔走了出去,女子的容貌立即變得清晰葵於泓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起這身英朗的戎裝,朕更喜歡你去年夏日在烈王府時的打扮,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在女子面前停下腳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拳見女子並不退避自己,葵於泓微微一笑,大手伸到女子臉頰:「你離開朕已經三年了朕還記得,那年冬天的晚上你在梅樹下折梅枝,你回應了朕的吻,你說【你是不能愛上人的,葵於泓因為你再也承受不住那背叛】」拇指在那美麗的臉龐上輕輕的摩挲,葵於泓的眼神深刻而難以琢磨,「那麼現在你發現了嗎,為什麼朕不怕愛上你?因為你根本背叛不了朕你對朕的復仇只會為朕帶來朕想要的,你對朕的恨只會帶你回到朕的身邊……朕說的一直都是對了你與朕之間,贏的是朕」
駱雲暢突然後撤一步與此同時,外面火光頓起,喧聲衝天
駱雲暢的眼睛里,閃著冷狠:「你忘了嗎,葵於泓?我說過——你所期盼毀滅的也是你僅有的,當失去它,你的恨將無所寄託,這才是你最大的痛苦!而我也說過——當我再到你的面前,就是我手拿利刃來取你頭顱的時刻!所以我不是為你而來的,我是為取你的性命而來的!如今你所愛與所恨的葵達已經在你眼前傾覆,你到底是快意多一些呢還是痛苦多一些呢?」駱雲暢突然一揚手,一截明黃的東西砸在葵於泓胸口又跌落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葵於泓低頭看了一眼,沒有動
「你父皇的遺詔!你就是為了這個東西殺了我全家的!你不是那麼想要嗎?你現在就親眼看看,看他是怎麼欲將你除之而後快的,看他是怎麼毫不留情的囑咐自己的親兒子要把你這個養了十多年的假兒子除去的!」
葵於泓眼神一緊,陰冷的盯著駱雲暢眼睛
「怎麼?你沒有勇氣看嗎?【朱氏穢亂皇室血脈,泓非朕子,無有天命不得承大統今傳位嫡子烈泓以旁支冒添皇嗣,是為大逆欺君,賜飲鴆,不得葬皇陵】」
葵於泓的嘴角一抽
駱雲暢便臉現殘忍的笑意:「聽見嗎?【賜飲鴆,不得葬皇陵】你本無辜,在他還沒有親兒子承歡膝下的時候你已陪伴了他十載,即便不是皇子,也是葵家的子孫,他卻連皇陵都不許你入!多麼狠心的父親啊,他怎麼下得去手,只因不是自己的血脈就全然不顧十多年的父子情份……你恨他嗎?你是該恨他,恨與他有關的一切:他的皇位、他的皇宮、他的親兒子葵於烈、還有他傳下來的這個葵達……更甚至,他的姓氏!」
「你不要再說了……」葵於泓眼中的恨意已在快速的放大
駱雲暢卻不肯絲毫放鬆,直盯著葵於泓的臉將他往更深里迫:「為什麼不要再說?你應該毀了這一切的,難道你心裡還有什麼可猶豫和眷戀的嗎?眷戀在真相拆穿之前那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嗎?眷戀在知道這一切之前自己母親身上的馨香氣息嗎?豈知這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在人的私心面前馬上就變得面目可憎——父親看重的不過是血脈,母親也不過是個貪歡享欲的yin亂女子!是他們背叛了你的信任,是他們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恨……恨不得毀了這一切,這是你想要的!」
葵於泓的臉已經扭曲變形,眼睛里填滿了瘋狂的憎恨!突然一把從地上撿起那片黃緞,看也不看,『刺啦』一聲撕裂成了兩截!
兩塊薄薄的黃綢殘片從葵於泓的眼前飄落葵於泓一愣,低頭看看還握在左右手中的兩塊聖旨殘片,呆愣的不知道這多出來的兩塊殘片從何而來眼睛不由自主的就落到地上那兩張滿是小字的布片上,然後下意識的蹲身下來,丟開手上的聖旨,眼睛緊緊盯著布片上熟悉的字體,用顫抖的手將那兩塊黃綢在地上拼接起來
駱雲暢站著不動,冷冷看著葵於泓慢慢的跪在那小小的黃綢殘片面前臉色蒼白,眼睛發直,發青的嘴唇顫抖的念出上面的小字:「……吾兒謹記:此詔不可擅用泓兒雖非朕親生,但性善誠直,吾兒還未降生之時泓兒已伴朕心十載,得子如此,乃朕之幸,望吾兒永以兄弟之情待之泓兒葵氏子孫,德才兼備,所以命其即位,吾兒朕之子,定解朕心無有怨言朕留此詔,非有異心,只恐日後萬一生變俱損之防矣天佑葵達,天佑泓兒與吾兒,若泓兒與吾兒平安終身,此詔便無可見天日望吾兒謹記朕心」
即便外面已殺聲震天,也絲毫影響不了這殿內的寧靜駱雲暢臉上沒有表情,只看著葵於泓垂頭靜靜跪在黃綢面前,久久忽然一滴淚水『啪嗒』滴落在黃綢上,停駐許久,才慢慢暈開駱雲暢嘴角一動,終於斂了眼帘
「你——」葵於泓猛然抬頭,怒瞪駱雲暢
駱雲暢抬眼直視,無懼:「我早告訴過你,放不下的只是你自己」
葵於泓切齒:「你!你們!」
「你錯就錯在不該謀害了葵於烈的母后,你錯就錯在不該將我駱家滅門若非如此,你不致如今才看見它你現在留下的這滴眼淚,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葵於烈的」
葵於泓狠狠瞪著駱雲暢,說不出話
「如何?現在知道自己毀了的,是愛你的父皇的一切,是什麼感覺?本來你擁有一切——父親留給你的強大國家,父親托給你的忠誠弟弟!可是你親手將他們全都摧毀了,如今就算你下到黃泉,可還有面目去面對他對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