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葉障目

  梨微扭著衣角瞅著司鳳晟,杏眼眨巴眨巴,試了好幾次就是開不了口,司鳳晟實在看不下去她這幅慫樣,直接替她問出來了,“你說不是在想你哪哪都不像個大家主母,我為何會掉到你的坑裏!”


  梨微心裏那個酸爽,這是在損她吧,絕對的!


  見梨微柳眉倒豎,司鳳晟忙安撫,輕輕撫著梨微脊背,在嘟起的水潤粉唇上舔了一下,覺得滋味不錯,便又咬了一口,得了玉梨微的一記粉拳。


  “好了好了,其實也沒有那般嚴重,話本裏的男子是因為那商女擅自做主改了規矩,其實這些事都有一定的定例,也有專門理事的嬤嬤提醒你,隻要你不是聽不進人言一意孤行也無光緊要!”


  梨微這才稍稍放心,“我還是學一學吧,免得被人糊弄了!”


  司鳳晟見梨微下定了決心,也不阻止,這對他隻有好處,“行,回去讓李柱子給你派兩個人。”


  先將梨微送回了侯府,司鳳晟看著玉梨微和周景璨抱在一起咋咋呼呼的,臉上明媚的笑容比天上的驕陽都燦爛,不由自主也跟著笑了,看了會兒,確定這女人沒留下什麽陰影,便悄默聲的轉身離開了,他還有許多事要做處理,頭一件就是進宮見明帝。


  一聲不吭將人帶走了,總要給宮裏最大的頭頭交代一聲,還有關於昨晚的事情,司鳳晟也要找明帝要個說法的,不能他的準王妃被白白占了便宜。


  大概早就猜到了司鳳晟的來意,因此明帝見到司鳳晟時的臉色不太好,當然,他本來就臉色不咋的,頂著兩黑眼圈,大齊是沒有熊貓這種國寶,明帝意外的給大齊補齊了,皇帝嘛,當然是獨一無二的國寶啦!


  “咳,皇兄,臣弟已經將玉梨微接出宮了,她不太懂規矩,在宮裏定是給皇後添了許多麻煩,還是讓她回侯府吧。”開頭要先客套一下下!


  明帝不置可否,轉而問道:“聽說你將秦征揍了,建平侯老夫人正在太後宮裏哭訴,你去給她老人家配個理吧!”


  司鳳晟想到那老太太,腦門低落一滴冷汗。


  那老太太說來也是宗室郡主,按輩分是司鳳晟的姑祖奶奶,為人最是愛嘮叨,偏仗著年紀大輩分高,連司鳳晟都打怵,因為她可以紅口白牙說上兩三個時辰都不待喘口氣的,你除了乖乖聽著沒別的法子。


  要他自投羅網,做夢,也許,改天可以將玉梨微拎出來,她總是有歪點子,可能對付老太太有絕招。


  “皇兄,臣弟可是將準王妃托付給你了,你也應了臣弟的,如今出了這事,您說該怎麽辦吧,皇後是您的妻子,臣弟不好多說,但您身為夫主,是不是要給臣弟一個交代?”


  明帝沒想打司鳳晟會心無芥蒂的提到崔姝瑤,他本以為就算司鳳晟對皇後放下了,但身為男人,總有那麽點虛榮,不會樂意提及太多曾經的不堪的,哪知他白擔心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且昨晚的事的確是他和崔姝瑤對不起司鳳晟。


  注意了,他隻是覺得對不住弟弟,可不認為他對不住玉梨微啊,若不是那個女人,他至於要謊稱生病躲在宮裏連早朝都不敢去了,沒治她個大不敬就是他仁慈了。


  明帝眯縫著自己一直沒有睜開的眼睛盯了身邊的大千秋一眼,王德仁艱難的從那已經到不到眼珠子的臉上準確捕捉到主子的意思,揮揮手帶著宮人下去了,留給天家最尊貴的兩兄弟說悄悄話的空間。


  人走光了,似乎將明帝的魂都帶走了。他望著天花板發呆。


  司鳳晟等的不耐煩了,曲起食指敲了敲扶手,“皇兄!”不要以為你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就想蒙混過關,雁過拔毛的王爺是不會放過這個敲竹杠的好機會的。


  明帝幽怨的瞅了眼臉色不耐的弟弟,真是不體諒他,人家都擺出45度角的憂傷了還不趕緊安慰安慰。


  “知容,我,我真的很高興你能主動和我提起瑤兒,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和你當麵澄清了……”


  “皇兄,你不必說了,”司鳳晟聲線沉沉,沒有絲毫猶豫的打斷了明帝的話,抬頭直視著明帝,“過去的事沒有必要再拿出來,臣弟如今很好,日後會娶妻生子,皇兄與皇嫂之間的事與臣弟無關!”


  明帝苦笑一聲,司鳳晟還沒有釋懷,他還是不願喊他一聲大兄啊!


  “知容,其實,我一直等著你來問我,可惜,一直沒有等到,如今我不想等了,當初的事……”


  “若是皇兄無事,臣弟告辭!”司鳳晟再次打斷明帝,驀地起身,因動作太過猛烈揚起的衣角在空中劃過一道黑線,如同在他和明帝之間隔了一條天塹,縱使消失了,曾經出現過的東西也永遠無法消失。


  “等一下,”明帝三兩步從案首下來,攔在司鳳晟身前,“知容……”


  “皇兄,您如今告訴我這些是想我如何,難不成您還指望著我和崔姝瑤冰釋前嫌?”


  司鳳晟冷冰冰的話徹底擊碎了明帝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氣,怔怔看著眼前暴怒的臉龐,良久歎口氣,“知容,我隻是希望……”


  希望什麽,他也說不出來,難不成真像司鳳晟說的希望他和皇後解除誤會再續前緣,明帝自認沒有這麽大的肚量,可他同時又不想失去這個弟弟。


  果然是他太貪心了吧,早在十二年前他做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這個弟弟,是他一葉障目,或者說,是他給自己的卑劣留了一個借口。


  攔在司鳳晟身前的五穀社稷廣袖慢慢縮回去了,明帝看著司鳳晟毫不留戀的走人,踉蹌兩步,跌坐在綠木地板上,臉上頭一次出現了迷惘。


  曾經,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後悔,如今,他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悔意徘徊在胸腔裏久久不散,這算不算自食其果。


  “嗬,知容,”頓了一下,明帝嘴角翕合,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長樂宮。


  總算送走了建平侯老夫人的太後倚在塌上一陣發暈,身旁的錢嬤嬤見狀,忙嫻熟的上前給太後揉著太陽穴,另有宮人捧著熱茶俸上。


  “娘娘,您最近經常暈眩,是不是要太醫來診脈?”


  這話也就隻有錢嬤嬤這個伺候了多年的貼身宮女敢開口了。


  太後聞言煩躁的擺擺手,“左不過說些讓哀家靜養的話,半點真本事也沒有,還不夠哀家生氣的!”


  錢嬤嬤一噎,前幾天的太醫可不就是這般說的。


  “司鳳晟這個混賬東西,又給哀家惹事,哀家看他定是故意的,找誰的麻煩不好,偏找建平侯的,這不是故意給哀家添堵嘛!”


  錢嬤嬤有心為平王說兩句,但卻無從開口,畢竟如今澧都能從身份上完全碾壓太後的還真找不出來幾個了,其中以建平侯老夫人最為難纏,她出嫁前是皇室郡主,比太後還高出一輩,出嫁後又是建平侯老夫人,亦是太後的舅母,讓太後完全沒法擺譜。


  對上她,連太後都隻能哄著,免得一個不小心氣著老人家。


  錢嬤嬤見太後臉色潮紅,鼻尖上汗珠晶瑩剔透,越發擔憂,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希望讓太後高興點,“娘娘,剛剛陛下親自下旨奪了皇後統攝六宮的資格,交給了宋昭儀和王婕妤兩人。”


  太後素來討厭皇後,聽到這個消息果然來了興致,坐直身子示意錢嬤嬤說完整,“皇後做了何事?”


  知子莫若母,明帝對皇後的情誼她這些年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兩人雖經常鬧別扭,可從未如此下過皇後麵子,恐怕這次鬧得不小,也許,是她的機會!

  錢嬤嬤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剛轉移了話題,得,又要繞回去了。但話已出口她卻不能不回,隻得斟酌著回道:“聽說是昨晚陛下在皇後宮裏寵幸了一個宮人,如今已經被封為充媛了,被皇後邀去賞茶的宮妃也都被罰禁足了,還有,”錢嬤嬤打量著太後毫無所動的眉眼,硬著頭皮接下去,“玉梨微昨晚在甘泉宮過了一晚,今早便被平王帶出宮了。”


  太後的眼神驀地放出光芒,脊背挺直,整個人都繃著,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


  將幾件事串聯在一起,太後卻是猜出了七七八八,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她需要十分確定了才能動手,塗著鮮紅豆蔻的無名指敲了敲,眼角瞄了眼垂著頭的錢嬤嬤,太後漫不經心的嗓音帶著不自覺的期待,“甘泉宮裏的人傳回信了嗎,哀家要確切的消息,將昨晚皇後的一舉一動全部告訴哀家。”


  若是她猜得沒錯,也許,就是她的機會。


  錢嬤嬤不敢耽誤,一般太後並不喜歡直接吩咐清楚下頭人該怎麽辦事,一旦她這麽說了,就表示太後相當重視此事。


  到底是經營多年的崔氏,錢嬤嬤也是破費了番功夫才打聽到的,且還是細枝末節的事,但這些也夠了,太後已經有九分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剩下的一分就是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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