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什麽是佛

  這道聲音，仿佛亙古長存一般，那股厚重與磅礴，似在茫茫的歲月長河裏凝練了萬古之久，有如那寺廟裏的古鍾一般，悠遠而空壑。


  乍然間聽到這道聲音，楚風和秋若水同時一驚，步伐一頓，楚風在原地停了下來，大聲道：“我們是去苦海的，你為何阻我們道路？”


  “風哥，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守海羅漢。”秋若水小聲耳語。


  楚風神情一振，他焦急之下，差點忘了這事，幸好秋若水提醒，連忙道：“閣下就是守海羅漢嗎？”


  “從哪來，回哪去吧，念你遭遇悲苦，此次擅闖之罪我也不予追究，走吧，走吧……”那厚重的聲音道了一聲，似是有感而發道：“苦與苦之因，以及苦之滅，並八支聖道，能令苦寂滅……”


  “苦與苦之因，以及苦之滅，並八支聖道，能令苦寂滅……咦，這句話怎麽這麽熟悉？”楚風聽得一呆，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道：“此皈依安穩，此皈依無上，如是皈依者，解脫一切苦。”


  說完之後，他才發現為什麽這句話這麽熟悉，當年他跟隨秋弘圖前往嚴華寺，在寺廟中曾經看過類似的經書。


  “此非安穩依，此非最上依，如是皈依者，不離一切苦。”似較勁一般，那厚重的聲音繼續道。


  楚風接口道：“若人皈依佛，皈依法及僧，由於正智慧，得見四聖諦。”


  秋若水窩在楚風懷裏，聽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俏麵之上詫異無比，她雖然沒有接觸過，但也知道他們論討的乃是無比高深的佛法。


  聽到風哥跟守海羅漢對答如流，不禁一臉愛慕和崇拜的看著他。


  “我等實樂生，憎怨中無憎。於憎怨人中，我等無憎住。我等實樂生，疾病中無病。於疾病人中，我等無病住。”那聲音道。


  微微一笑，楚風脫口即道：“我等實樂生，貪欲中無欲。於貪欲人中，我等無欲住。我等實樂生，我等無物障，我等樂為食，如光音天人。”


  “不錯，難得有如此精通佛法的年輕人，你且進來吧，不過，那個女子，卻萬萬進不得，且回去吧。”厚重的聲音飄忽不定道。


  “風哥……”秋若水焦急的看著楚風。


  一雙大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楚風鄭重的說道：“閣下想必也看出來了，這次我就是帶著她過來修複七魄的，你現在讓她走，那怎麽能行。我絕不會答應的！”


  “我苦海之中，一向隻接待擁有佛性之人，此女毫無佛性，如何能來得了我苦海？”


  “前輩，你也是深韻佛法的高人，當以慈悲為懷才是。難道就真的見死不救嗎？”楚風悲聲道：“若水對於我，甚至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為了她，我可以連命都不要。前輩，你盡管劃下道來，今天我楚風哪怕拚的一死，也要讓她進去修複七魄！”


  “風哥。”聽到楚風真情流露的話，秋若水呆呆的看著他那堅毅的臉頰，這一刻早已經淚流滿麵，她咬咬牙道：“風哥，算了吧，我們算了吧。”


  “若水……”楚風輕撫她柔美的臉頰，“我答應過你父親，要好好照顧你，如果不能修複好你的七魄，我餘生良心不安，死後更無言去麵對你父親。”


  他悠然長歎，“今日就算是死，你我總算也死在一塊，我也算是沒有遺憾了。若水，你可願意跟你的風哥一起死？”


  秋若水淚水漣漣，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願意，我願意，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都願意跟風哥你一起。隻要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隻是我怕，我怕以後我變成了一隻亡靈，風哥你就不會理我了。”


  “傻瓜。”楚風歎道：“不管你變成了什麽樣子，你永遠是風哥的若水，我也永遠是你的風哥。”


  “風哥，我很滿足了。能跟你一起度過這二十年，我已經沒有別的奢求了。”秋若水癡癡的看著他，“我們回去吧，就像以前一樣，咱們和師父，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


  “嗯。”楚風點點頭，臉上滿是自嘲之色。


  他說要拚命，可現在一點元氣都沒有，怎麽拚命，隻是做無謂的犧牲而已。


  倒不如，跟秋若水回去，快快樂樂，了此殘生。


  “唉，從親愛生憂，從親愛生怖；離親愛無憂，何處有恐怖？從貪欲生憂，從貪欲生怖；離貪欲無憂，何處有恐怖？世人為何總是看不開。”就在楚風抱著秋若水準備離開之時，那厚重的聲音驀地歎息道。


  楚風腳步一頓，回道：“不知前輩有沒有聽說過‘生離死別最堪傷，每話令人欲斷腸’這句話？我乃是一個凡夫俗子，愛恨離別，都實屬正常。”


  這一刻的楚風仿佛恢複了以往的神采，他侃侃道：“長生大道三千苦，我欲紅塵境遊仙……告辭！”


  “長生大道三千苦，我欲紅塵境遊仙……悟得因緣生滅法，自無恩愛別離愁。得與舍，隻在一念之間，唉，兩位留下來吧。”


  楚風豁然回頭，驚喜道：“你肯讓我們進去了？”


  “風哥。”秋若水也大喜過望，連忙催促道：“你還不趕快進去，他是讓我們進去了。”


  聞言，楚風哪敢怠慢，道了一聲謝，連忙抱著秋若水朝著前方快速而去。前方大霧彌漫，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之後，楚風才是抱著秋若水停在一個位置。


  站在這處位置上，前方突然豁然開朗，再也沒有之前的大霧遮擋，探眼望去，四周的景物一目了然。


  然而，當得看到前麵出現的一切時，楚風和秋若水皆是情不自禁的怔住了。


  一個巨大的七彩陣盤懸浮在天幕之上，閃爍著眼花繚亂的光芒。這個陣盤無限之大，仿佛籠闊了整個天地一般，一眼望不到邊際。而在這陣盤之下，則是一片汪洋大海，處於東邊的位置，水質純藍，泛著令人刺骨的寒氣，而在西方，水質一片赤紅如血，仿佛完全用鮮血組成一般，泛著滾滾氣泡，令人心悸。


  楚風和秋若水所在的這個位置，看起來似乎是這兩股水質的分界點，單單往那裏一站，便即感覺一股幽寒之氣以及一股炙熱血腥之氣猛地一左一右撲麵而來，兩股氣浪交織在一起，竟是瞬間交融在一起，化為一個個歡笑的虛擬生命，慢慢的朝著那天幕之中的陣盤飛了上去。


  看著這神乎其神的一幕，楚風和秋若水都是呆若木雞，秋若水輕輕拉了拉楚風的衣袖，悄然道：“風哥，那個守海羅漢在那邊呢。”


  楚風順著她的話，扭頭一看，很快看到在左方百米之遠處站在一個身穿普通黃色袈裟的男子，他看起來跟最普通的僧侶一樣，扔在和尚堆裏都沒有辦法找出來。


  可他站在那裏，卻帶著一股無上的聖潔氣息，仿佛佛陀親臨，整個人好似與大地連接在一起，就像是一個人在野外看到一顆大石，一棵樹木，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而平淡。


  楚風和秋若水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裏的一抹驚奇，他們尚未說話，隻聽那守海羅漢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你既然能來到這裏，也應該知道這裏的規矩吧？你隻消回答出我一個問題，便能夠進入苦海凝聚七魄。”


  楚風心中怦怦直跳，點了點頭道：“好。”


  “我且問你，什麽是佛？”


  “什麽是佛……”楚風瞬間一怔，這個問題，太籠統了，太空泛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也擔心回答出的答案，對方會不滿意。


  “風哥……”秋若水擔憂的看了他一眼。


  “什麽是佛，什麽是佛呢……”楚風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呼喚，目光失神的仰頭看著那運轉不息的陣盤，輕輕念叨著。


  望著他如此模樣，守海羅漢安靜的佇立在一邊，也不催促他。


  “佛，意為覺悟者……”這一刻，楚風腦海之中忽然流過一道靈識，他眼前豁然一亮道：“人生有八苦，為生、死、離、別、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以及五陰熾盛八苦。八苦中前四苦屬身所受，後三苦屬心所受的痛苦，最後一苦卻總括身心。又前七種是別，乃過去所感之果，後苦是總，乃現在起心動作，為未來得苦之因。”


  “因果牽連，相續不斷，無期痛苦，何日解脫？可不懼哉！人就生在這種苦難之中，好像在無邊的海中。看不到邊際……”楚風微微一笑，語氣越發自在：“一旦心中放下不當的追求，回轉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苦海的岸邊。所謂，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得大徹大悟者是佛，未能悟者則是眾生。”


  “得大徹大悟者是佛，未能悟者則是眾生……說得好。”聞言，守海羅漢那原本古井不波的深邃眼瞳瞬間泛起一抹異彩，讚歎一聲道：“你有如此見地和悟性，這苦海你倒也是進得。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苦海之水乃是用‘六道輪回陣盤’吸納天地間陰陽之氣匯聚而成，無論陰陽都極為霸道，普通人一沾染到苦海之水，便會立即爆裂而亡。尤其那種刺心的痛苦甚至比下油鍋還要痛苦百倍，一不小心便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這個女子體質孱弱，一進去便將魂飛魄散。”


  “真這麽危險？”楚風也嚇了一跳。


  “隻會比我說的更危險。”


  “風哥……”秋若水緊張的看著楚風。


  “那，還有別的辦法嗎？”楚風不甘心的說道：“不管什麽辦法都行，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情願？”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你都情願？”


  “對！”楚風斬釘截鐵道。


  “好，方法倒是有一個。”守海羅漢道：“那就是，將你的七魄轉化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