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咒衣（九）
我望著她的齊眉劉海，削至耳根處平平齊剪的一段鬢發和身後如瀑般直垂至腰部的長發，這麽一種充滿了日本女孩典型風味的發式不是千麵鬼舞又是誰？
千麵鬼舞人如其名，她的臉就宛如戴著一張變化莫測的麵具，拔開樹叢走出時撲麵而來一股肅殺的震憾感。她的目光清清冷冷，帶著一種高貴的藐視掃過來，立時使人被冷月照耀般瑟瑟發抖起來。
言書雅貼著我的心髒，微不可覺的顫抖了一下。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千麵鬼舞清冷的目光一閃，淩厲之色驟然出現：“身上帶的什麽？立刻給我交出來。”
言書雅抖得更厲害了，幾欲散去的魂魄奄奄一息，貼著我心髒的部位，皮膚開始感到瘮骨的寒意。。.。
“舞，怎麽樣，完成了嗎？”
有著一頭如陽光般燦爛的金色頭發，和一雙湖水般澄澈碧眼的龍傲世手裏拿著一瓶聖水，站在教室的角落，輕聲問著千麵鬼舞。他剛剛用了聖水加上祈語的力量，使楊小米自穿上後就脫不下來的針織衣被強行剝了下來。而千麵鬼舞，則以她強悍的驅魔靈力，附著在一把弓箭之上，一箭射碎了衣服。
一般來說，驅魔的時候他們都偏向於引導怨靈歸天，或是以解決它們的執念的方式，令它們被超渡，方式比較溫和，極少使用這麽強悍和霸道的方法。
但千麵鬼舞說她感覺到這件衣服上，似乎還附有另一種奇怪的力量，她唯恐這股力量會使陰魂不滅，因而采取了最原始和粗暴的方式。
南方尋沒有反對，龍傲世也就認同了鬼舞的方法。
當衣服被從楊小米的身上剝下之後，千麵鬼舞已命李娜將之帶離了教室。倉促間，他們誰也沒有想過去安慰一下臉色青白的楊小米，亦沒有問過她是否感覺好些。
現在二年級的這間教室裏，隻有千麵鬼舞，南方尋，龍傲世三人以及一地被擊碎了的衣服碎片。
是的，他們三人就是聖櫻高校中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三人組合。聖櫻高校是由千麵鬼舞的家族投資建設的。在外人看來，隻當千麵鬼舞既是聖櫻高校中的女王，而他們兩個則被誤傳為女王身邊的保鏢。實際上，並非如此。
聖櫻高校中最神秘的一個組織，冥界研究社還有另一種稱呼，叫XX俱樂部。千麵鬼舞和他都是俱樂部中的重要成員，卻不是俱樂部的真正掌舵者。學生會的那棟專用大樓，實際是提供給俱樂部做基地使用的，南方尋才是這個俱樂部部的真正掌權人。
南方尋，亞歐混血兒，南方尋隻是他的中文名字，他的真名應該叫聖德李．伯斯特。是聖德李古老家族中的一員。南方尋有一頭深褐色頭發，和一雙美麗迷人的藍眼睛。除此之外，他的其他體貌特征都與中國人無異。皮膚，輪廓，以及麵容都是來自他美麗的中國母親。若要說還有什麽與中國人特別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在中國人裏，屬於長相特別帥氣英俊的類型。時常勾在嘴角似有若無的一抹倜侃微笑，藍色的大眼睛裏仿佛注入了水般，水光瀲灩熠熠生輝。當他特意的用這雙眼睛盯著誰說話的時候，尤其是女孩子，無一例外不被他攝奪了心神，甘心成俘。
千麵鬼舞從地上撿起她的長箭，若不經心的瞟了一眼南方尋，發現他沒事人一般的靜坐著，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便道：“中我這一箭，任它再有多大的能耐，也魂飛魄滅。”
地上的衣服已經碎成了一片片，上麵凝固而成的黑色告示著這件衣服曾被浸染在血泊當中。楊小米就是穿上了這件衣服後，才發現身邊出了異樣。現在衣服已毀，楊小米靈異事件就當正式結束。
不過是一件最簡單的驅魔事件，千麵鬼舞暗忖著，下次應該交代讓黑暗研究社裏的成員出來應付就成，犯不著動用到他們三個。不過當她這麽一想的時候，又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
這幾乎就是一種直覺。千麵鬼舞眼角一瞟，就看到一片碎成了布條的衣角臨風而動，居然從教室的窗台上飄飛了出去。“龍”千麵鬼舞叫出聲時，龍傲世已經飛身撲向了窗邊，但終究晚了一步。兩人有驅魔除鬼的能力，卻沒有超能力，不可能使已經飛落至半空的碎衣片自動飛回。
“下去撿吧。”
龍傲世回頭望道。早知道應該一把火燒幹淨的。千麵鬼舞暗惱，現在也隻能下樓搜索了。雖說被她一箭射爛之後，那一片小小的衣角應該再掀不起什麽波浪，但她做事一向不容有失，又豈能讓這個小小的失誤毀了自己在南方尋眼中的形象。
千麵鬼舞和龍傲世一同下樓之後，一直安靜坐著的南方尋突然臨窗而站，他漂亮的藍眼睛半眯著，眼皮抖了抖，仿佛預感到將有什麽興奮的事情發生一樣，緊緊的盯著樓下一個緩緩移動的白色身影。
一年級的？怎麽會來到這裏？
我忍住用手捂住胸口的衝動，淡淡的回望千麵鬼舞。
若在平時，按我的風格，這時候會害怕不安，拘束緊張的低頭直道：“對不起，學姐，我迷路了。”或是“對不起學姐，請問廁所在哪？”
並非我真的見了誰都害怕，或者都怕強勢的人，隻是習慣使然，有時候暴露自己的本性比掩蓋自己的本性要多花些力氣。尤其是扮演小白兔，那是最快減少麻煩的辦法。
但這會兒，看到突然出現的千麵鬼舞，她手中那一支長長的，猶帶著寒光的利箭，我不知怎的，連以往的習慣和膽怯都忘記了。唯一記得的念頭就是：就是這支箭，傷了好心的言書雅。
當視線由箭端再度移向千麵鬼舞的麵龐時，我眼睛裏添了一絲自己毫無所覺的冷漠。我靜靜的凝視她，既不回避，也不眨眼。
千麵鬼舞非常詫異我的反應，她就像被觸犯了聖顏的女神一般，眉頭一皺，一股強大的淩厲之氣撲麵而來。我以為她就要發作了，心下做好準備無論她做什麽我也不會把言書雅奄奄一息的魂魄交出來。正要咬牙做出硬抗之時，千麵鬼舞卻突然收了淩厲之氣，眼神迅速的瞥向二年級樓上的某個教室，又迅速的轉向回來。再轉回來時，她眼裏已經神奇的一片平靜。
樓上的教室有什麽？我順著千麵鬼舞轉頭的方向望去，隻見整齊的一排排教室窗口，有的關上了窗玻璃，有的半掩，有的沒關。透過陽光的照射，不時映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除此以外，半個人影也無。
“快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千麵鬼舞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冷漠得有如兩扇窗玻璃被裝在她的眼睛裏，她恢複高高在上的尊貴姿態，以饒恕一個普通臣民的語氣對我說。
雖不明其意，但我不會錯過這樣一個順勢而下的台階。
走出差不多四五步的時候，聽到身後又是一陣樹葉的沙沙聲，然後加入了一個男生清悅的聲音。
“舞，怎麽了？她是誰？”
“沒事，隻是一個迷路走錯的新生。”
“你找到衣服的碎布了嗎？那上麵可能還有沒被消滅完的魂魄。”
“……”
“找到了，已經被我燒了，……”
腳下微微一滯，繼而走得更快。
千麵鬼舞胡亂的應付龍傲世兩句，便催促他趕緊回去。
龍傲世走後，千麵鬼舞又在原地搜索了一陣，感覺再尋不出陰魂的氣息，才放棄了尋找。
算了，哪怕那一片碎布上附有著什麽，中了她的驅靈箭後，如沒有強大的靈器罩著，不出二十四小時，也會漸漸消散殆盡。
千麵鬼舞停止了搜索，直起身欲回去之時，不知怎的又停了下來，定定的望著剛才那一年級女生出現過的地方，感覺到胸腔裏的活動，撲通撲通撲通，預示著某種不可抗拒的危機即將來臨。
這又是她的直覺。
這個直覺就出現在她正要對著女生發怒之時。
而她的直覺一向非常的準確，有時候，她還會稱自己所獲得的這種直覺能力為神跡。
那名一年級女生非常的普通，爪子形臉，大眼睛，一束簡單的馬尾束在腦後。像這種姿色的女生在聖櫻高校，屬於埋沒人海型的。一投進人群中，既發現不了蹤跡。說她普通還算客氣，在千麵鬼舞的眼裏，她隻能被排在“最醜”的位置。尤其是她臉上架著的那一副圓眼鏡，雖然是無邊鏡框，但鏡片很厚，阻隔了她臉上僅剩的一絲靈氣，乖巧不足呆傻有餘。
對於這樣的女生，千麵鬼舞向來是掃也不掃。
可是偏在這名女生的身上，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一種無形的，會危及到她地位的壓力。
是因為她敢無視自己所給的壓迫直視自己的眼神？
是因為她雖然普通，卻又透出一絲隱隱不凡的氣質？
還是因為那塊失蹤了的碎布片，有可能藏在她的身上？
千麵鬼舞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麽。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女生到底有沒有撿到那塊碎布，如果有，既證明了她與楊小米身上的這件陰魂衣有關連。但千麵鬼舞確定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因為她從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陰間的
氣息。
千麵鬼舞，既鬼術。千麵家族裏靈力越是強大的人，其千麵的能力越大。千麵鬼舞的靈力使她天生所獲得的千首麵之力已經強大到不僅是亡死的陰魂，甚至連沾過陰魂的人身上帶有的陰氣，她也能一眼看出。可以說，是人是鬼，她的眼睛就是鑒別的明鏡。
她看得很清楚，那女生身上的氣息很幹淨，仿如一塊沒有經過沾染的玉石所發出來的潔淨之氣。
但是那樣的氣息太幹淨了，幹淨得透出了詭異。
聖櫻高校內斷是沒有，但是聖櫻的很多學生都是外宿開車來上學的。是問，在外麵的土地上，哪裏沒有死過人，哪裏沒有死人的魂？
車禍，人禍，倒黴蛋，替死鬼，家裏亡去的祖先，路上飄蕩的遊浮。普通人看不見這些東西，所以當他們遇到時也未可知，常常會迎麵撞上，走過，越過，穿透而過。
撞上過陰魂的人，身體強壯些的，可能未有所覺，體質差的，則會無端覺得寒冷。但無論是誰，凡經曆過，身上必留有一絲一毫的餘氣。千麵鬼舞便是連這絲餘氣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人。
但是這名女生的身上居然連常人常常沾上的餘氣也絲毫皆無？
這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細細想來，千麵鬼舞便越想越是覺得那女生蹊蹺。
但在當時，她的腦海裏居然因為自己的直覺，而隻浮現出一個念頭。
一個不能讓南方尋發現她的念頭。
究竟是為什麽，她的直覺竟然告訴自己，這樣一個普通得令人輕易的忽視掉的女生，會讓南方尋對她產生濃厚的興趣？甚至到，會威脅到自己在南方尋身邊的位置？
女人的直覺是非常奇妙的。
但在今天，千麵鬼舞卻不那麽相信這份直覺了。承認她是自己的勁敵——這太荒唐了。
她，千麵鬼舞，是聖櫻的女王高高在上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