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9 心知肚明
“一偉,你在哪?你怎麽不接電話啊?”姚娜坐在車裏生氣地道。
陸一偉躡手躡腳走出蕭鼎元辦公室,站在走廊裏小聲道:“姚娜,真是對不起,今晚估計不成了,我這邊有事走不開啊。”
“什麽事能有你的終身大事重要?我告訴你,我已經和人家約好了,你第一次就放人家鴿子,你覺得你的做法妥當嗎?我在政協門口等著,麻溜地過來。”說完,氣鼓鼓地掛掉電話。
陸一偉有些無奈地進了辦公室,不知該如何開口。張誌遠觀察陸一偉的表情,猜到他有事,於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犯罪嫌疑人抓回來立即組織突審,至於趙誌剛,先關著,讓他在裏麵冷靜幾天再說。記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蕭鼎元點頭道:“張縣長,要是張樂飛書記要見他呢?”
張誌遠冷笑一聲道:“這個你自己把握。”
蕭鼎元聽到這模棱兩可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撅著屁股把張誌遠送到樓底下,又弓著身子打開車門,等待張誌遠上車。
張誌遠上車時對陸一偉道:“今天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陸一偉從心底感激地點點頭,道:“那張縣長您也早點休息。”
張誌遠走後,蕭鼎元從衣兜裏掏出煙來遞給陸一偉,點上後仰望星空吐了口煙圈,西北風頓時把煙圈吹得七零八落,消失在夜空中。這口氣,蕭鼎元出的舒暢,與陸一偉一樣,壓抑了多少年,今天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找回了局長的尊嚴。這一天,等待了太久!
蕭鼎元道:“一偉啊,你說明天南陽會變天嗎?”
陸一偉靠著門柱,側身與蕭鼎元笑笑道:“難說!”
“我覺得不隻是變天,很有可能是一場狂風暴雪,席卷南陽大地,肆虐萬物蒼生,這種天氣,有些人歡呼雀躍,有些人恐怕就坐立不安了。”蕭鼎元說話間,眼神充滿篤定和堅韌。
陸一偉動情地道:“蕭局,我感謝你在官位和群眾之間選擇了後者,我不敢保證你以後會不會遭到打擊報複,但你今天的行為,站在了群眾的立場,為南陽的明天邁出了勇敢的一步。今天你是英雄,若幹年後,南陽的老百姓依然還會記得你這個‘鐵腕局長’、‘人民衛士’。”
蕭鼎元今天做出選擇,已經權衡了利弊。不管如何選擇,勢必會得罪一方。可他能清醒地認識到,跟著劉克成,隻會一條道走到黑,路的盡頭就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在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麵前,他選擇了後者。保一方平安,本身就是自己應盡的職責,這份光榮而神聖的使命容不得摻雜私欲,人民利益,高於一切。
陸一偉的話讓蕭鼎元很是高興,他轉身,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道:“一偉,你不也再做選擇嗎?自古邪不壓正,我今天是為我的以往的過錯懺悔,一生不求美名遠揚,但不求臭名昭著,給自己,給他人留下點好,我這一生也算沒白過。”
陸一偉感歎道:“是啊,我們都是在做著同一件事,為黨國的事業奮鬥終生。或許這是個偽命題,但我們的信仰沒變。蕭局,您還年輕,這次‘風暴行動’後,您很快就會成為全市乃至全省的名人,離提拔不遠咯,哈哈!”
兩人聊了很長時間,直到姚娜再次打過電話來,陸一偉才匆匆離去。陸一偉前腳走,劉克成的車子就駛入了公安局大院。
由於天色已黑,局裏的人都執勤的執勤,外出的外出,在機關的人寥寥無幾,劉克成走進空曠的大廳內,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接。今天劉克成心情低鬱,要換做以前,看到如此場景,保證頭也不回就扭頭而去。
劉克成上了二樓,推開蕭鼎元辦公室的門,讓躺在沙發上小憩的蕭鼎元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跑過來迎接。待劉克成坐下後,又充當交通員的角色,遞煙倒茶,忙前忙後,劉克成一聲不吭,眼盯盯地看著蕭鼎元,不知從何說起。
蕭鼎元主動匯報起了工作,略表歉意地道:“劉書記,今天的事……”
劉克成突然嚴肅地伸出手,打算蕭鼎元的話,道:“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對,我早就想對縣城的治安好好整頓一下,可一直騰不出手來。正好,昨天發生那麽嚴重的案件,必須依法追查,必須懲治凶手,必須給民眾一個合理的交代。從這個角度出發,縣委縣政府絕對鼎力支持。”
劉克成說話語氣溫和而不乏堅定,讓蕭鼎元都為之動容。但這真的是劉克成的真心話嗎?他不敢輕易做出判斷。道:“劉書記,其實這件事我應該及時向您匯報的,我作檢討。我是想,待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後,一並向您認真詳實匯報,沒想到您這麽支持我們公安隊伍的工作,讓您親自過來視察,實在抱歉!”
劉克成靠在座椅上,輕輕頜首,道:“鼎元啊,你和我不要如何客氣,我今天來呢,談不上視察,也不是幹涉你們辦案,沒必要如此緊張。你做得很對,我很欣慰,凶手抓到了沒?”
“抓到了,還在押解的路上,這個點快回來了。”蕭鼎元道。
“哦。”劉克成輕聲道:“帶回來後,連夜突審,審訊結果及時向我匯報,我好給上級交代。”
蕭鼎元點頭道:“好的,一出結果,我第一時間向您匯報。”
問完話,劉克成心不在焉地翻看著蕭鼎元辦公桌上的台曆,道:“還有十幾天就要過年了,這一年過得可真快啊。”
蕭鼎元不知如何搭腔,隻好微微點頭笑了笑,道:“是夠快的,馬上就要進入二十一世紀了。”
“二十一世紀?”劉克成晃動著雙腿想了半天道:“可不是嘛,我在南陽已經待了六年了,你比我還早一年?”
蕭鼎元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比您早10個月零三天。”
“哦。”劉克成仰天長歎一聲道:“在南陽這麽些年,我愧對於南陽的父老鄉親,沒能給他們辦點實事,沒能幫南陽擺脫貧困縣的帽子,實在是遺憾啊。”
蕭鼎元聽得雲裏霧裏,不知劉克成賣什麽關子,附和道:“劉書記,您也不能這麽說,南陽有今天,您功不可沒,要不是你,南陽隻能靠一兩座煤礦苦苦支撐,而如今我們縣的財政稅收已經快突破1個億,比起其他市縣區還有一定距離,但縱向比較,已經是質的飛躍了。”
劉克成苦笑了一聲,岔開話題道:“過了年上班後,你打個報告上來,我給你撥一筆資金,院子裏的那幾輛老爺車也該換換了,順便把局裏裝修一下。”
蕭鼎元環看寒磣的辦公室,急忙道:“感謝劉書記支持我局工作,我們一定會再接再厲,勇闖佳績!”
“好啦!”劉克成拍了下桌椅扶手,站起來道:“我剛才就是路過,順便進來看看,我還有點其他事,就先走了。”
蕭鼎元忙道:“劉書記,您好不容易過來一趟,要不賞我個麵子,留下來吃頓便飯?”
劉克成擺手道:“改天吧,我今晚確實有事,你有這份心我心領了,好好幹!”說完,轉身離去。
劉克成走後,蕭鼎元陷入迷茫,劉克成此行到底是什麽意思?好像有好多話和自己說,卻閉口不談,欲言又止。他猜測,劉克成此行絕對與趙誌剛有莫大的關係,他來這一遭,是在和自己釋放某種信號,至於是什麽信號,雙方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