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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1 誰來主持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春天的腳步雖然已經踏遍大江南北,但深處大山裏的彈丸小城——南陽縣依然是寒意陣陣,絲毫感覺不到春天的暖意。環繞縣城而下的翠君河至今結著厚厚的冰,遠處翠山上密密麻麻的鬆樹頭上頂著白尖兒,儼然像駐河垂釣的老翁,或像森林的守護者,靜靜地佇立在那裏,隨著季風的轉變搖曳著豐腴的身姿。而位於山腳下依山而建的縣城,嫋嫋炊煙,縷縷絲煙,鍋碗瓢盆正在演奏著一首生活交響曲,緩慢的曲調,慵懶的腔調,演繹著不同於大城市的小城故事。


  南陽縣並沒有因為劉克成的離去而變得黯淡,相反各機關單位都比往日上班要積極了很多,而上班的第一件事,除了泡茶看報紙外,就是討論著誰來接任南陽縣的縣委書記。


  六年的時間,南陽縣在劉克成的帶領下並沒有實現質的飛躍,相反讓農業大縣跨步追擊,最終反超,甚至把南陽縣遠遠地甩在身後,這個資源大縣,正麵臨著空前的發展危機。


  縣委大樓裏,並沒有因為無縣委書記而變得無序,相反比往日更加繁忙。縣委副書記康棟自正式任命以來,突然一下子變得穩重了許多,不像以前成天逮不著人影,現在每日坐在辦公室,接見著各機關單位頭頭腦腦們的“朝拜”。而縣長張誌遠每日召開會議,研究著企業改製的具體實施步驟。


  其實,這二位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縣委書記的位子。市委明確指示,劉克成依然是縣委書記,但不參與南陽縣的管理,這樣一來就引發了很多問題,誰來主持縣委工作?


  康棟是縣委副書記,縣長張誌遠同樣是縣委副書記,按照排名來說,張誌遠靠前,畢竟人家是縣長。無論論資曆還是能力,張誌遠明顯比康棟勝一籌。於是人們紛紛猜測,很有可能張誌遠主持縣委工作。


  不過,人們很快又推翻這一結論。張誌遠是縣長,不可能讓他身兼兩職,如果是那樣的話,南陽縣就成了“一言堂”,幹什麽都由他一人說了算,怎麽能體現民主?

  也不可能是康棟。康棟剛剛進入常委,而且還是個副處,如果市委主要領導真敢大膽起用康棟,肯定會引來一片嘩然。


  南陽縣在議論,北州市市委書記辦公室同樣在激烈地爭論著。


  這次書記辦公會,主要是討論南陽縣委由誰來主持工作,市委副書記郭金柱一開始就亮明觀點,暫時由張誌遠主持,理由如下:一、張誌遠是碩士研究生,是北州市乃至西江省都沒幾個正兒八經的科班生,按照我黨政府領導幹部選撥任用條例,任人唯賢,不拘一格降人才,就應該破格重用,何況不過是主持工作;二、張誌遠是經濟學碩士,南陽縣的經濟發展如此糟糕,就需要一位懂管理、懂經營的領導幹部來主持;三、張誌遠人年輕,有上進心,進取心,有膽識,有魄力,這一點就具備綜合性領導的特質。


  而市委副書記、市長林海鋒提出不同觀點,說張誌遠基層工作經驗少,上次峂峪鄉發生大火都不知該如何處置,這麽大的縣交給這樣的人,怎麽能放心?隨後,林海鋒左繞右繞,提出了自己的候選人,市文化局局長楚雲池。理由如下:楚雲池在南陽縣待過,對南陽縣情比較熟悉,下去後很快就能開展工作,不需要進行過渡。


  市委書記田春秋聽完二人的談話,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楚雲池首先不考慮。楚雲池在南陽縣因經濟問題被查,如果再次返回,會不會打擊報複?如果真是這樣,對南陽的發展是極其不利的。張誌遠可以作候選人,但正如林海鋒所說,基層經驗不足,讓他掌舵,確實有些趕鴨子上架,怕下麵的人不服氣。


  田春秋此話一出,兩人都紛紛沉默不語。心裏暗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找我們還商量個什麽,幹脆你自己定了得了。”


  田春秋看出二人的心思,頓了頓道:“主持南陽縣委工作的同誌還得從南陽縣本地就地選出,克成同誌隻是去學習,並沒有免去他的職務,大家討論一下,看看誰還合適?”


  田春秋的話一下子縮小了範圍,南陽縣正處級領導幹部就四個,縣委書記、人大主任、縣長、政協主席,劉克成不在,那就剩下三個,難道從這三個人中間選?

  林海鋒首先排除了政協主席段長雲,都是退居二線的人,何況也沒有這種慣例,政協主席主持縣委工作,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郭金柱又排除了人大主任範忠明。範忠明雖有一定領導能力,也有過縣委書記兼任人大主任的先例,但他兒子範鵬去年私藏彈藥一事,影響惡劣,讓他來主持縣委工作,就怕南陽縣老百姓不答應。


  推來推去,又剩下張誌遠,看來主持縣委工作非張誌遠莫屬了。


  田春秋本想說出康棟,但看這兩人的樣子又咽了回去。爭論了半天,沒得出任何結論,田春秋道:“這事先放一放,待我考慮考慮後,我們再做決定。”


  會議不歡而散,田春秋陷入深思當中。


  陸一偉調任政府辦副主任後,每天忙個不停。從海南回來後還沒有停歇,就連給夏瑾和打電話的功夫都沒有。


  這天,張誌遠找副縣長白玉新談話,陸一偉也參加。兩人以前就是老相識,不再客套,直入主題道:“玉新,你這次調來給我當副手我很高興,也很榮幸。今年你頭上的擔子不輕啊,我打算把企業改製就交給你實施,有問題嗎?”


  前麵提到,白玉新曾參與北州市的企業改製,這方麵應該輕車熟路,拍著胸脯道:“既然張縣長相信我,我保證完成任務。”


  張誌遠笑道:“你幹工作我還是放心的,因為譚老不止一次在我麵前誇你,說你頭腦靈活,膽子大,就不知道你現在這個年紀還能不能膽大起來?”


  張誌遠一語雙關,白玉新是何等聰明之人,一下子就聽出背後玄機,道:“張縣長,你放心,我白玉新經過這些年的沉寂,悟出了不少為官之道,我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經濟問題你可以隨時監督我。”


  “說哪去了!”張誌遠聽到白玉新如此說,心裏還是很欣慰,道:“那我就把企業改製就全權交給你了,你盡快起草個實施方案,最好在這段時間上常委會通過一下,好吧?”


  張誌遠說這段時間很值得推敲,不管將來誰主持縣委工作,至少目前南陽還是自己說了算,能趕在這個空檔通過這件事,就算將來派人下來了,木已成舟,一切成定局了。


  白玉新道:“我這兩天先下去了解了解情況,待情況摸清楚後我再外出考察一下。”


  “嗯。這個你自由安排,我不過多幹涉。我隻有一點要求,必須快,好嗎?”張誌遠加重語氣道。


  “嗯,好的,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鋪開這項工作,請張縣長放心。”白玉新道。


  張誌遠滿意地點點頭,白玉新的實力他還是相信的。說完,張誌遠突然轉向問陸一偉:“一偉,你還有什麽補充的沒?”


  陸一偉聽到張誌遠征求自己的意見,有些受寵若驚,合上筆記本道:“沒有了。”


  張誌遠微微點點頭,又對白玉新道:“玉新,你剛來,在南陽人生地不熟的,開展工作不免有些生疏,這樣吧,讓一偉陪著你下去轉轉,好吧?”


  白玉新與陸一偉微微笑了笑道:“這個自然好!可是一偉跟著我,萬一你有事怎麽辦?”


  “嗬嗬,這你不用操心,我身邊沒有秘書不照樣幹嗎?”張誌遠道。


  “那好嘞!”白玉新不客氣地道:“張縣長,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哈哈。”如果說白玉新還在郊區科協,與張誌遠見了麵可以稱兄道弟,可現在張誌遠成了直接領導,白玉新自然收斂了些,少了些友情,多了些拘束。


  白玉新走出辦公室,陸一偉上前道:“張縣長,財政局許局長在外等候你多時了。”


  張誌遠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把桌子上的煙盒揉成一團丟給煙灰缸裏道:“讓他進來。”


  陸一偉走出去到隔壁候客室把許萬年叫了過來,自己關上門退了出去。


  陸一偉的辦公室在張誌遠房間的對門,這一安排是政府辦主任蔡建國一手操作的,方便張誌遠隨時叫陸一偉。一般情況下,這個房間應該是張誌遠的秘書,但張誌遠不要求配秘書,自然就成了陸一偉的。


  陸一偉表麵上說是政府辦副主任,其實就是張誌遠的貼身秘書。


  陸一偉回到辦公室,坐在位置上察看著四周,感慨萬千。闊別五年後,再次回到政府辦,又重操舊業幹自己的老本行,不得不說人生無常,誰能想到他陸一偉再次回到政府辦。


  陸一偉看到旁邊櫃子裏的文件夾,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檔案盒,他急忙起身打開櫃子取出來,熟悉的字跡引入眼簾,這是自己幾年前給楚雲池起草的各類講話匯報,沒想到至今還保存著。他迫不及待地坐下來認真翻看,有回憶,有酸楚,更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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