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1

  陸一偉站在窗戶前盯著衛生院裏的一舉一動,如同親眼目睹儈子手殺人一般,驚悚而膽顫。在這裏,被人們尊稱為“白衣天使”在利益的驅使下進行著肮髒的交易,在他們眼中,傷者一文不值,而他所產生的價值卻是至高無上的。當道德被銅臭所淹沒,心靈被惡魔所禁錮,鐫刻在大門口石碑上的“救死扶傷”已經被暴風雨衝刷的汙*穢不堪,良知二字早已失去了價值所在,成為他們獲取暴利的工具,手中的柳葉刀沾滿了鮮血,凝固在良心的恥辱柱上。


  陸一偉臉上露出極其複雜的表情,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他很想立馬衝進去奪下庸醫手中的手術刀,讓傷者活下來,可僅憑他的力量,又如何挽救呢。他觀察了,衛生院的大門口到處有保安在巡邏,進門時查驗各種手續十分嚴格,陌生人是很難進去的。


  大約一個小時後,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衝著麵包車揮了揮手。麵包車迅速發動了車,倒車到急診室大門口,有人立馬掀起了車後背。不一會兒,幾個人抬著蓋著白布的東西塞進了車裏,麻溜地跳上車,駛出大門口。一套流程下來非常熟練,配合的天衣無縫。不用問,蓋著白布的極有可能是剛才抬進去的傷者。


  “快走!”陸一偉丟掉煙加上李二毛快步往樓下跑去,發動了車順著麵包車的方向跟了上去。


  由於跟著太近,麵包車似乎發現了異常舉動。順勢一拐,幾下就他們甩得沒影了。雖沒有找到準確位置,但有了大致方向,陸一偉決定不跟蹤了,掉頭折返回去。


  進來容易,出去就沒那麽容易了。剛走到一個路口,就看到一輛車橫擔在路上,開著遠光燈晃著自己。


  “壞了!”陸一偉意識到處境危險,可第一次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想逃是逃不掉了。李二毛反而沉著冷靜,道:“一偉哥,你現在下車,我去應付。”


  陸一偉怎麽可能丟下二毛一個人,於是道:“不要慌,見機行事。”


  到了車子跟前,李二毛將車停下來。幾個男子迅速圍上來,陸一偉仔細一看,其中一男子正是前段時間攀談的瘸子。


  男子走過來粗魯地打開車門將李二毛拉了下來,陸一偉下車後,與瘸子相互一對視,機智地道:“兄弟,你可幫了我大忙了。”


  瘸子也認出了陸一偉,瞪大眼睛道:“你不是……”


  “對,我們之前交流過。”陸一偉趕緊道:“上次不是和你聯係過嗎,今天處理的這個正是我們礦上的。”


  瘸子半信半疑,低頭瞟了眼車牌,道:“你可別蒙我,今天來得這家是我們省的,你這明明是西江省的車牌。”


  陸一偉淡定地笑著道:“誰說我們西江人不能來你們開煤礦?我們好幾個老鄉都在你們這裏。”


  “哦,那你們煤礦叫什麽?”瘸子不相信地道。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陸一偉給難住了。不過他這些天一直了解該地的情況,隨便編了一個道:“劉家溝煤礦。”


  “什麽?”瘸子瞪大眼睛道。


  陸一偉心想壞了,這尼瑪可怎麽辦。情急之下,將瘸子拉到一邊小聲地道:“趙縣長你認識不?”


  “哪個趙縣長?”


  “還有哪個,就是你們縣的趙永勝副縣長。”


  “當然認識了。”瘸子有些自豪地道:“我們可是鐵哥們。”


  陸一偉當即道:“不瞞你說,我也是趙縣長的朋友,要不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


  瘸子猶豫了下道:“既然你是趙縣長的朋友,都是自己人。問題是你深更半夜的來這裏作甚?”


  陸一偉故意提高聲音道:“這不剛和趙縣長喝完酒嘛,要回我們西江。我這司機是個新手,不識路,走著走著就迷路了。看著前麵有輛車,盤算著跟著走一程,可跟丟了。於是我給趙縣長打了個電話,他說現在就派人過來幫我們送出去。”


  “真的假的?”瘸子顯然對陸一偉編造的謊言不相信。


  陸一偉裝著膽子道:“你要不信,我現在就給趙縣長打電話。”說著,掏出了手機。


  “算了算了!”瘸子一擺手道:“去你們西江應該從那個方向走,完全走反了,快走吧。”說著,和幾個男子一揮手,讓出了一條道。


  陸一偉將車裏的一條煙塞給瘸子,道:“兄弟們辛苦了,拿著抽吧。”


  瘸子徹底放下思想包袱,接過煙道:“下次見了趙縣長,一定要代我問個好。”


  “沒問題。”


  車子駛了過去,陸一偉出了一身冷汗。李二毛加快速度,陸一偉讓其把速度降下來,千萬別露出什麽破綻。如果對方再追問下去,極有可能露出馬腳。


  旅館是不能回去了,陸一偉連夜回到了石灣鄉。


  經過一夜的縝密思考,他認為那個火葬場一定是個突破口。隻有拿到了原始數據,才有可能證明人員死亡的存在。可該怎麽辦?對方警惕性這麽高,而是又認識自己,再回去是不可能了,一時間沒了主意。


  線索就此中斷。明明已經知道了結果,卻無法觸及事情的真相,陸一偉急的著急上火。這段時間,他的反常舉動讓機關人員都覺得深不可測,都以為他為了仕途到處奔波,在上下跑關係。


  事情毫無進展,陸一偉打算再冒一次險,繼續到當地調查。


  這次,他考慮得相對周全。將車牌子遮住,悄悄來到野狐鄉。找了一處相對僻靜的旅館住了下來。


  他本打算與旅館老板側麵打聽下情況,沒想到老板主動就找上門來。笑眯眯地道:“老板到我們野狐鄉是出差還是?”


  陸一偉不知對方是何底細,警惕地道:“對,出差。”


  “別蒙我了。”老板不相信地道:“看你的著裝打扮就是個煤老板。是不是要去衛生院辦事?”


  對方既然說得如此直白,陸一偉也不打算隱瞞,道:“對,是有點小事。”


  老板臉上樂開了花,笑著道:“老板,看你就是個爽快人,不知道您是第一次來,還是有人牽線了?”


  陸一偉聽出了對方的意圖,道:“第一次。”


  老板立馬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替你包辦。你放心,價格絕對比別人低,而且該有的手續都有。”


  聽得出來,這工作已經成了當地的一條產業鏈,都在發死人財。陸一偉覺得該老板倒是一個突破口,隨即小聲地問道:“火葬場有人沒?”


  “有啊!”老板拍著胸脯道:“我兒子就在火葬場工作,這個你放一百個心。”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陸一偉看到了希望,先穩住對方再說。與老板閑聊了一會,兩人漸漸熟悉起來,陸一偉也放開膽子道:“老板,我有個疑問,這麽你們野狐鄉也有火葬場,和縣裏的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是一回事!”老板直爽地道:“我們這裏屬於縣殯儀館的下屬單位。你也知道,上頭不讓私人開殯儀館,不過繞過政策就一切變通了。名義上是下屬單位,實質上已經承包給個人,而且效益特別好,我兒子每年的獎金都好幾萬呢。”


  “你兒子主要負責什麽?”


  “他主要搞後勤工作。原先在一線,天天守著個爐子,我嫌太晦氣就找人調整了下。不過你放心,一切都能搞定。”老板信心滿滿地道。


  陸一偉不知對方可信不可信,不過決定賭一把。道:“老板,實話實說,還真有點小事要求你幫個忙。你放心,錢絕對不是問題,隻要幫我辦到,一切好說。”


  聽到對方如此豪爽,老板連聲道:“隻要不是殺人放火,能幫的一定幫。”


  陸一偉道:“是這麽回事。前陣子我礦上死了個人,就在你們這裏火葬的,可當時太著急了,什麽原始單據都沒留下。現在人家家屬找上門來了,逼著我要這要那,非說我們說謊。解釋不通,隻好找到當時火化的證據才能說明一切。”


  “叫什麽?什麽時間?”


  “叫什麽我也不清楚,時間大概是四月份。”


  “我暈,這可就難辦了啊。”老板蹙著眉頭道:“我們這裏的火葬場比飯店的生意還火爆,每天不知火化多少,你這不指名道姓怎麽給你找?”


  “要不你把四月份的都弄出來?”


  “你在做夢吧。”老板嗆聲道:“你以為火葬場是我們家開的,哪能那麽容易搞到這些東西?不好辦哪。”


  陸一偉退一步道:“那這樣吧,你把四月份凡是南陽縣的找出來,這準可以了吧?”


  “這個,這個嘛……”老板摸著下巴思考著。


  陸一偉知道對方在想什麽,道:“你開個價吧。”


  “低於3萬不幹。”


  “好,就依你。”陸一偉道:“一手交錢一手交東西。”


  “好,沒問題!”老板本想著敲詐對方一筆,沒想到對方實在太爽快了。煤老板就是煤老板,錢對於他們來說就不值錢,這麽輕鬆就掙了三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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