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班長,可以幫個小忙嗎?”課間休息時,邱映雪突然破天荒地向陸一偉求助。
陸一偉迷迷瞪瞪坐起來道:“啥事?”
“你出來一下。”
來到走廊,邱映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要去一趟京城,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且有這等好事,陸一偉當即就爽快地答應了,道:“這沒問題,你說啥時候走?”
“現在。”
“啊?”陸一偉驚奇地道:“這也太著急了。張教授說這兩天省委龍副書記要親自來授課,要求我們不得請假,你看過兩天成不?”
“哦,那算了吧。”邱映雪有些失望地走進了教室。
陸一偉看出邱映雪心裏有事,一狠心道:“那好吧,我們現在就走,我先去請個假。”
來到張教授辦公室,張教授聽聞兩人一同要請假,心中疑慮重重道:“你倆這是要幹嘛去?”
陸一偉撒謊道:“我要回家辦點事,和她不是一起的。”
畢竟是成年人了,張教授沒必要過於嚴苛,準了他們假。不過務必要在龍書記授課前趕回來。
兩人坐著飛機來到京城,駐京辦主任肖誌雄早早地在機場門口等候。見到陸一偉興奮地道:“我倆可是有日子沒見了,這次來了一定要多住幾天,我陪你好好玩玩。”
一旁的邱映雪心事重重,陸一偉沒時間開玩笑,接過肖誌雄手中的車鑰匙道:“我待會去找你。”
“去哪?”
“八達嶺陵園。”
“哦。”陸一偉聽到此意識到什麽,沒再追問。
到了八達嶺陵園,邱映雪從包裏取出墨鏡帶上,在門口買了一束鮮花懷著沉重的心情走了進去。陸一偉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進去。可他怕邱映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隻好跟了上去。
邱映雪知道陸一偉在身後跟著,沒有反對。來到一處新墳前,她摘掉了墨鏡,將手中的鮮花緩緩放到墓碑前,緊接著沉默了很長時間。
陸一偉則站在不遠處,凝神望著邱映雪的一舉一動。過了一會兒,隻見她突然情緒失控,抱著墓碑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淒慘,惹得周圍其他人都往此觀望。
陸一偉雖不知墳墓裏躺著什麽人,但應該和邱映雪的關係比較密切。他不忍心打擾,直到邱映雪暈倒,才匆忙跑了過去。
邱映雪醒來後,一把將陸一偉推開咆哮道:“你走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陸一偉沒有堅持,默默離開,繼續遠遠注目。不過走開時,他看到了墓碑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年紀相仿,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和邱映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邱映雪一直從下午坐到天黑,直到陸一偉上前提醒,才不忍心起身離開。道別時,一步三回頭,就是到了車裏,依然回頭望著陵園。那裏,埋藏著她的夢。
一路上,邱映雪一直蜷縮著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風景,淚眼婆娑,讓人心疼。
回到駐京辦,肖誌雄已經備好豐富的晚餐,為陸一偉洗塵。
南陽縣沒有其他縣市區的經濟實力,在京城二環把一個招待所全年租下來,就是辦公場地。駐京辦攏共三個人,除了日常接待縣領導及家屬到訪,好像並沒有其他事。招待所雖破,但裝修還算過得去。
邱映雪下車後,說一句你們吃吧,便回到房間。肖誌雄上前追問,被陸一偉攔了下來小聲道:“她心情不好,由著她吧。”
宴席上,肖誌雄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這位是弟妹?”
“別瞎說!”陸一偉一本正經道:“黨校同學,沒有的事。”
肖誌雄一個壞笑道:“我看著這姑娘長得挺漂亮的,要不你幹脆將就一下,娶了得了。”
兩人關係不錯,自然敢開玩笑。陸一偉不避諱道:“我倒想呢,可人家不見得答應,行了,別關心我了,說說你吧,近來如何?”
肖誌雄雙手一攤,努了努嘴道:“這就是我每天的任務,哎!現在我看著飯菜都想吐。”
“哦?”陸一偉疑惑地道:“有這等好事你還嫌棄,別人倒想來都來不著呢。”
肖誌雄無奈地道:“咱縣的駐京辦不能與其他縣的比,單純的就是個接待任務。你看看人家馬平縣,好家夥!把一整塊地皮買下來,蓋了30多層的樓,一到二十層出租,剩下都是人家駐京辦的,完全不依賴縣財政,每年的收入相當於一個中型煤礦,單位光奔馳寶馬都好幾輛,工作人員的獎金每年都有十幾萬,嘖嘖,羨慕不來啊。另外,隨著京城低價的上漲,他們縣那塊風水寶地又升值了,這也是資本啊。”
陸一偉寬慰道:“你也不能這麽想,人家畢竟起步早嘛。咱縣這才成立了不到一年,總得有個時間過渡吧。要是煤礦效益好,過兩年咱縣也買塊地皮,蓋他個六十層,到時候你這個駐京辦主任相當於一個集團的老總,多牛氣。”
肖誌雄歎了口氣道:“你老弟就別寬慰我了,能守住攤子就不錯了。真要到了那會,還不知道誰來當,那能輪得上我。”
“行了,別說這些喪氣話了,走一步說一步吧。最近誰都來過?”陸一偉道。
肖誌雄道:“肖書記來過那麽一兩次,楊縣長倒是經常來。來了也是點一下卯,偶爾在這裏住一晚,大部分時間不知道在幹嘛。有一次,我看到他帶著一個年輕姑娘回來,我都沒敢問。這個楊德榮,都那麽大年紀了,一肚子花花腸子。”
“還有高博文也經常來。”肖誌雄道:“他女兒不是在這裏上大學嘛,好家夥!把這裏當成她自己家了。要用車過去取,一開就是好幾天甚至更長。同學來了安排這裏免費吃住。朋友聚餐也是來這裏糟蹋一通,簡直不像話。還有高博文他老婆,更是個光吃肉不吃骨頭的主。隻要來京城,所有一切開銷都掛到駐京辦賬上,就連坐地鐵的車票都看在眼裏……”
肖誌雄發了一通牢騷,陸一偉安慰道:“這些事你也別斤斤計較,反正楊縣長分管駐京辦,到時候你把情況說清楚就行。”
“這讓我怎麽說,他們好意思幹,我都不好意思說。”肖誌雄氣憤地道。
“行了,為了這點小事氣壞身子不值當。”陸一偉道:“駐京辦不過是個跳板,是個過渡期,這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過兩年瞅準合適時機再調回去。”
“哎!”肖誌雄道:“真要調回去談何容易?你和張書記都走了,誰還看得起我肖誌雄?以後再說吧。如果可能,我還是想跟著張書記幹。”
這種事陸一偉不敢亂說,道:“張書記有他的難處,如果哪一天高升了,他不會忘記你我的。”
“但願如此吧。”肖誌雄道:“光顧說話了,趕緊吃菜啊,都涼了。”
陸一偉匆匆吃了兩口,端了一份飯上樓試圖敲邱映雪的房門。敲了兩下,無人應答。陸一偉隨即撥打電話,聽到房間裏響起鈴聲後,一顆心落地。
“映雪,你開開門好嗎?”陸一偉焦急地道。
過了很長時間,門開了。
陸一偉進去後,隻見邱映雪斜靠在沙發上,眼睛腫的核桃大,眼角還掛著淚水,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萎靡,無精打采。
陸一偉似乎能猜到什麽,安慰道:“映雪,不管怎麽樣你得先吃飯,身體要緊。”
邱映雪突然坐起來,瞪大眼睛對陸一偉道:“一偉,我需要你的幫忙。”
“幫忙可以,那你的先吃飯啊。”
邱映雪不管不顧,道:“你先答應我。”
“好。”
“可以借我點錢嗎?”
聽到這個忙,陸一偉輕鬆許多,道:“借多少?”
“十萬。”
陸一偉隨即將口袋裏的一張銀行卡掏出來放到她麵前道:“這裏麵正好十萬,你拿去用吧。”
“謝謝,謝謝!”邱映雪抓起銀行卡抱在懷裏又失聲痛哭起來。
沉默了許久,邱映雪終於打開了話匣子。道:“他叫王崢嶸,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初戀男友。我們原本可以走到一起的,可由於種種原因,最後不得不分道揚鑣。他很有才,尤其是畫畫方麵很有造詣,但我父親覺得他不務正業,而且沒有經濟來源,始終不同意。”
“他的畫很有靈性,我覺得不亞於什麽梵高之類的。我能夠從畫裏看到他內心的獨白,是那麽的清澈而純潔。盡管他名氣不大,可將來總會有人賞識他,成為一代畫家。他沒有錢沒關係,我完全可以養著他,隻要他在我身邊,我心裏就非常踏實。”
聽到此,陸一偉大致明白了。邱映雪的初戀情人是個一事無成的“畫家”,為了追求藝術,成天鑽到自我世界裏陶醉,連最起碼的生存本領都沒有。怪不得邱家人反對,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同意。作為一個男人,你首先得承擔起養活家庭的重任才能談其他的。
從邱映雪的話語間,她至今都對這位“畫家”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