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4(一)

  晚上,張誌遠特意把郭金柱請到省城,並叫上白玉新在麗都苑大酒店一起共進晚餐。


  “哈哈,我們幾個自從郭書記調到西州市以後,好像還沒有聚在一起吃過飯。”白玉新感慨地道。


  郭金柱端坐正中央,眯眼笑著道:“可不是嘛,以前在一個地方見麵好歹容易,如今天各一方,想要聚就沒那麽容易咯。”


  張誌遠為其倒滿茶附和道:“郭書記,其實這都怨我們,平時光顧著工作了,而忽略了聯係感情,以後像這種聚會我們得多多組織,你說是不,老白?”


  白玉新笑著道:“這裏麵我級別最低,我不說話。”


  一直保持沉默的陸一偉連忙道:“白部長,你這話就有些見外了。飯桌上隻講感情,不論職務高低。何況,我在你們麵前永遠是小學生。”


  白玉新說得不假,曾經跟隨自己身後的陸一偉,如今都成了縣委副書記,心裏多少有些不平衡。


  郭金柱搖頭道:“玉新,一偉說得對,以後聚在一起少扯這些沒用的,痛快地喝酒聊天,提這些幹嘛,啊?”


  張誌遠及時打圓場道:“好了,吃飯之前咱先定個規矩,喝酒三杯連著喝,誰落下一杯自動罰三杯。”


  “哈哈,看來誌遠的酒量見長啊,行,我沒意見。”郭金柱開懷大笑道。


  但凡吃飯總有個主題,而今晚的主題主要是陸一偉。他分管的領域出了這麽大的事,如果不及時抹平消除,勢必對他未來的仕途會受到影響。以陸一偉的資曆還不足以請得動郭金柱,張誌遠主動發邀,並叫白玉新陪襯,盡早把這事徹底了結。


  看得出,張誌遠對陸一偉是不費餘力,真心誠意,讓陸一偉很是感動。一生中,得一如此知己,三生有幸。


  酒過三巡,郭金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唉聲歎氣道:“每次喝酒我就想起老侯,這老東西走得這麽急,把我一個人丟下,連個談心的人都沒有了。我時常在夢到他,唉,他死得冤啊。”


  郭金柱口中的“老侯”,即原北州市政法委書記侯永誌。兩人一同當兵一同分配參加工作,關係特別要好,隻要郭金柱有不同想法,侯永誌總會旗幟鮮明地站到他一旁,成為他仕途上的得力幹將。然而,因調查馬林輝案件死於車禍,讓郭金柱傷心了好一陣子。


  提及侯永誌,張誌遠滿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挑起的事端,或許他也不會死。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郭金柱從來沒有埋怨他。


  張誌遠端起酒杯道:“郭書記,您也別太難過。侯書記雖離開了我們,但他並沒有走遠,他一定會以某種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讓我們一起敬他一杯酒吧。”


  說著,郭金柱肅穆起身,其他人相繼坐起來端起酒杯。郭金柱對著天花板道:“老侯,我沒能力把你挽救回來,但這個仇我永遠會記在心裏,來日定會為你平冤。另外,你的家人我會好好照顧的,請你放心。”說完,仰頭喝了下去。


  侯永誌的死基本查明,是原人大主任李虎剛的妻子所為。如今,李虎剛已經繩之以法,而這事的主謀還逍遙法外,藏匿於加拿大的某個角落。其國籍是加拿大籍,想對其采取措施,並非簡單。另外,省裏把侯永誌的死定位為因公殉職,省委黃書記親自批示樹立典型,還組織報告團全省宣講事跡。頭上頂著如此光環,想要翻案,就得推翻上級決定,顯然是不可能的。


  談完侯永誌,郭金柱又提到了譚老。


  譚老因郭金柱的人事問題與省領導發生衝突,失去了話語權,於是不再過問時事,選擇了隱退。譚老的離去對他們而言是一大損失,徹底切斷與上層的聯係,不得不重新尋找“靠山”。然而,譚老為他們辦事是真心實意的,不計較得失,不在乎功利,其他領導則不同,沒有強有力的公關效果,沒有人會為你賣命的。


  除了陸一偉,其他三人都是譚老一手提拔栽培的。尤其是郭金柱,從一個小小的公安幹警,一路護送到市長。可以說,沒有譚老,也就沒有他的今天。


  還有張誌遠,在郭金柱的提議下,譚老頂住壓力從市交通局副局長一下子外放當了縣長,如果不是譚老坐鎮,這種火箭式的提拔基本行不通。


  再說白玉新,曾經的交通員,輝煌一時,因自己原因栽倒後又複出,應該說,譚老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最多。


  “譚老現在在青島療養院,前一陣子我去看過他,精神狀態還不錯,每天早起跑步,下午喝茶下棋,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每次見麵,都會問詢你們的情況。”白玉新道。


  郭金柱愧不可當。自從當了市委書記後,忙得不可開交,連探望譚老的時間都沒有。充滿歉意地道:“玉新,譚老他……”


  白玉新似乎知道郭金柱想說什麽,道:“郭書記,你別多心。譚老知道你忙,得知你當了書記後,還高興地擺了一桌飯慶祝。其實吧,真正的情誼不是掛在嘴上,而是記在心裏。”


  “唉!”郭金柱自責道:“等忙完這陣子我必須得過去看看。玉新,譚老那邊你就多費心了。”


  “嗯,放心吧。”


  聊完譚老,郭金柱又問道:“對了,你怎麽樣?”


  白玉新似乎對自己並不滿意,道:“還行,就那樣吧。”


  郭金柱一本正經地道:“玉新,你休怪我不管你,實在是鞭長莫及。離開了北州市,我實在不好插手當地事務。我和秦修文關係一般,和林海峰的情況你也知道。你要想前進一步,要不幹脆跟我來西州吧。”


  白玉新擺擺手道:“謝謝郭書記的關心,我暫時還沒離開北州市的想法。職位雖低了點,但能顧上家裏,孩子轉眼要高考,我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他。”


  “哦。”郭金柱想了一會道:“那好吧,這事我記在心裏了,隨後我會考慮的。”


  “你呢?你怎麽樣?”


  張誌遠見問及自己,吃了口菜道:“我還行,東州市的企改試點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下一步打算在全省全麵鋪開。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東奔西跑的,有些吃不消。”


  “忙點好。”郭金柱語重心長道:“你現在忙不白忙,付出總會收到回報的。何況你現在在省委黃書記眼皮子底下工作,結局肯定不會差。企改進展順利嗎?”


  張誌遠道:“還行,當初黃書記把徐才茂調到東州市,主要就是搞企改。老徐手腕硬,基本上把全市的國企全部改製了,得到黃書記高度評價。”


  提及徐才茂,郭金柱自歎不如。這人確實有兩把刷子,主政東州以來,各項工作麵麵俱到,走在全省前列,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反觀自己,本來接手的就是爛攤子,如今還是半死不活,成效甚微。道:“老徐確實不錯,全省12個地區就屬他了。怎奈人家底子好,要資源有資源,要資金有資金,想不發展都難,唉。”


  張誌遠意識到什麽,連忙道:“郭書記,您也別泄氣。西州市雖窮,但作為全省的戰略資源大後方,發展後勁還是有的。”


  “但願吧。”


  張誌遠又想起一件事,小心問道:“郭書記,我聽說黃書記要調走了?”


  郭金柱麵無表情道:“我也隻是聽說,但情況不明。”


  張誌遠隱隱擔心,要是黃繼陽調走了,自己怎麽辦?

  郭金柱寬慰道:“你放心吧,即便黃書記要走,也會給你個交代。我現在擔心的是,萬一下一任書記來了,會不會繼續推行他的企改政策,還是另一碼事。所以,你多留心著點,不要太冒進,也不要太畏縮,以靜製動,以動製剛。”


  “您說會不會章省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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