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6

  時值中午,陸一偉下了班繞到國土廳接上範春芳,前往許磊家。今天的宴會許壽鬆設在了家裏,足以顯現對陸家的尊重。


  範春芳一路上愁眉苦臉不發言,陸一偉側頭笑著道:“春芳,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範春芳搖了搖頭,轉過身央求道:“一偉,我還是別去了。”


  “這那成,你是我媳婦,許磊又是你小叔,怕什麽。”


  “哎呀!”範春芳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道:“我總覺得這是不妥,你想啊,到時候我和許磊他父母親見麵了該說些什麽,多尷尬啊。”


  “行了,別胡思亂想了。”陸一偉安慰道:“都過去的事了,估計許叔也不會糾纏不放。現在好了,親上加親,以前發生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來到一超市,陸一偉停下車進去為許壽鬆買了煙酒,又給許母挑選了套化妝品。不管以前如何,他今天是以許磊哥哥的身份出麵,這個麵子一定給足了。


  “哎呦,一偉和芳芳來了啊,快進來!”剛進門,許壽鬆滿臉堆滿笑容熱情歡迎著,完全沒有往日的架子。


  陸一偉微笑著點了點頭,而範春芳尷尬一笑,迅速躲到陸一偉背後。


  “來就來吧,還買什麽東西,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許壽鬆客套著,然後張羅著落座。


  許壽鬆又是倒茶又是遞煙的,讓陸一偉受寵若驚。連忙道:“許書記,您別忙活了,快做吧。”


  許壽鬆坐下來點燃煙道:“小磊去接你爸媽了,估計馬上就到。今天中午我本來說去飯店吃,小磊他媽非要在家裏。家裏有點小,別介意啊。”


  私底下的許壽鬆還是比較正常的,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當領導的都有多個麵孔,對待下屬威風凜凜,對待上級笑靨如花,會議上一臉嚴肅,飯桌上喜笑顏開,到底哪一個是真實麵孔,或許隻有自己清楚。


  看著範春芳有些拘束,許壽鬆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芳芳,你爸還好吧?”


  範春芳勉強一笑,點了點頭道:“還行。”


  “哦。”許壽鬆似乎要說什麽,又咽到肚子裏。


  這時,門響了。許壽鬆立馬起身打開門,拉著陸衛國迎到沙發前,緊緊地抓著手道:“老陸啊,早就該叫你們過來吃飯了,一直沒時間,今天正好都有時間,聚在一起高興高興,哈哈。”


  陸衛國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鄉長,麵對許壽鬆還有些緊張,慌忙道:“許書記,您千萬別這麽客氣,本來應該我請你們的,你看這……”


  “哎呀,別許書記許書記的,叫我老許小許,或者直接叫我壽鬆都成。在自己家裏,別那麽客套。”


  許磊走上前道:“爸,都是一家人了別拘束,來,吃水果。”


  不一會兒陸玲獨自一人來了,手裏同樣提著化妝品。陸一偉倒忘記陸玲就是賣化妝品的,這下糗大了。


  “鍾鳴怎麽沒來?”陸一偉問道。


  陸玲道:“他和他舅去京城了,不用管他。”


  “哦。”陸一偉沒有多問。先前,鍾鳴一直在他舅舅劉文剛手底下在東州搞地產開發。今年鍾鳴自己注冊公司決定進軍江東市,目前在齊揚區看中塊地皮,正在跑前期手續。


  陸一偉對其滿是愧疚,公司成立後很少關心。前幾個月前,範春芳側麵提過想要到高新區買地開發被他一口否決了,現在想想有些後悔。可當初自己也剛到高新區,尚未站穩腳跟,如果開了這個口子,估計這會也是深陷囹圄,四麵楚歌。


  好在鍾家關係網龐大,根子夠硬,在江東市拿塊地皮似乎並不難。再者,鍾鳴也十分懂事,不想給其出難題,從來沒當麵提過。如果真開口了,陸一偉也許就答應了。


  到了飯點,兩家人齊上桌,把本來就狹小的餐廳擠了個滿滿當當。不過豐富的菜肴和濃烈的氣氛顯得格外溫馨。


  宴席開始,許壽鬆端起酒杯道:“今天很榮幸能把你們一家子請過來吃頓便飯,這是我的榮幸。因為許磊,把我們兩個相隔千裏的家庭團聚到一起,這不是巧合,是緣分。來,咱們為了這份難得的緣分幹了這杯酒!”


  一杯下肚,許壽鬆倒滿酒,臉色凝重地道:“老陸,有些話憋在我肚裏了二十多年了,可一直不敢說,今天借此機會全說出來。我和我老伴其實有過孩子,一歲多得了肺結核病逝。過了幾年我們再想要孩子的時候,桂梅她出了車禍把子宮給摘除了,簡直是五雷轟頂。實在沒辦法了,我們就打算領養孩子。而在這個時候就在旁人介紹下把小磊接回了家。”


  “當時小磊三歲多,已經懂事了。開始時吵著鬧著要回家,在我們的細心嗬護下,慢慢地接納了這個家。小磊非常聰明,從小學習就好,壓根就不用我們操心,就連到日本留學都是他自己爭取的,我們一點都沒有過問。”


  “其實我們心裏清楚,小磊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你們。我和桂梅十分害怕,萬一他真找到了會不會離我們遠去?我們都這一大把年紀了,今天的努力是為了誰,還不是都為了小磊嘛。所以,小磊要留在日本發展,我們堅決不同意,必須回來留在身邊。”


  “然而我們擔心的事最終發生了,他還是找到了你們。我也理解你們尋子之痛,所以,今天正式把小磊還給你們……”還沒說完,許壽鬆已是泣不成聲。


  許磊在一旁撫摸著後背安慰道:“爸,你說什麽呢,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


  陸衛國平時少言寡語,不會說話,到了這種場合更不知該怎麽說,急得道:“老許,你別這樣,我……我們……”憋了半天沒說出來,對陸一偉道:“還是你來說吧。”


  陸一偉接過話茬道:“許書記,您別激動。您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我爸媽的意見還是原來的,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變。許磊雖是我們陸家人,但他從小到大在你們身邊長大,這份親情難以割舍。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在我們家長大,或許他早就不讀書打工去了,那會有今天的成績,這說明你們真心對他好,付出了全部的愛,對於此我們應該感謝你和阿姨。”


  “這些年來,我家人確實對許磊牽腸掛肚,尤其是最近幾年,我爸媽對許磊的思念日益劇增。如今,一峰找到了,也就圓了他們的心願。我們商量了,許磊還叫許磊,繼續留在你們身邊盡孝。”


  聽完後,許壽鬆淚流滿麵動情地道:“謝謝,謝謝你們。”


  許磊端起酒站起來道:“爸媽,謝謝你們養育了我,這份情我永遠記在心裏。正如我哥所說,我不會拋棄你們不管的。今後我就有兩個爸媽,應該說,我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說完,昂起頭喝了下去。


  許壽鬆深情地望著許磊,閉上眼睛抿嘴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道:“許磊,爸和媽以後不會幹涉你的自由了。如果你想去日本,那就去吧,我們不攔著。”


  許磊堅決地道:“爸媽,我不去了,我要留下來陪伴你們。你放心,明年兒子一定結婚,爭取早日讓你們抱上孫子。”


  一頓飯,充滿了寬容和溫馨。把許壽鬆壓在心口多年的問題給解決了,也讓父子倆的關係逐漸破冰。


  吃過飯後,許磊陪著家人在客廳聊著天,而許壽鬆把陸一偉叫到書房,決定來一次開誠布公的談話。


  許壽鬆怎會想到,他和陸一偉竟然以這樣的身份再次見麵,羞愧難當。剛要開口,就被陸一偉攔了下來,道:“許書記,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俗話說不打不相識,而我們如今親上加親,就別翻陳穀子爛芝麻了,凡是往前看。”


  許壽鬆歎了口氣道:“我這人比較好強,什麽事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可我錯了,現在想想都十分懊悔。你說我和老範幾十年的感情,卻為了兒女情事翻了臉,甚至把禍端引到你頭上。幸虧沒造成惡劣的後果,要不然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陸一偉寬慰道:“其實沒什麽,我嶽父早就消氣了。等那天了我把他約出來,你哥倆好好聊聊,把話說開了也就沒事了。”


  “好好,我正有此意,那就勞煩你了。”


  聊完此事,許壽鬆又關心起陸一偉的工作。問道:“高新區的那攤子事解決的怎麽樣了?”


  陸一偉無奈地道:“就那樣吧,事情還沒完正在解決中。”


  許壽鬆突然臉色一變,道:“是不是趙家林在中間搞的鬼?”


  陸一偉不想在背後嚼舌頭,含含糊糊道:“趙書記也在積極處理此事。”


  “哦。”許壽鬆道:“趙家林原來不過是個校長,不知用什麽手段傍上了邱省長,此後官路亨通。我雖然和他不熟,但對他的為人十分了解。此人詭計多端,做事手段毒辣,市裏讓你和他搭班子夠難為你的,真不知道怎麽想的。”


  陸一偉如何到了管委會,他至今還沒搞清楚。道:“還好了,在哪幹都一樣。不過我有一事十分不解,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官,為了現場會做了大量的工作,可省委章書記怎麽就盯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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