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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家興的遇難,震驚朝野。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殘害“欽差”,不管出於什麽目的,觸犯了大忌,帶來的後果可想而知。不但堵不住悠悠之口,而是給上麵調查找了個很好的借口。
章秉同坐在辦公室惴惴不安,眼睛死死地盯著紅色電話。此刻雖悄無聲息,說不定下一秒就心顫般響起來。
紅色電話屬於內網,對線路加入了保密裝置,防止重要事務被旁人監聽,即便是截獲了,也是一段雜音,主要是高級領導層溝通的工具。一般情況下,這部電話很少響起,可一旦響起來就是重要指令或重大事件。
中紀委特派專員在自己的地盤上遇害,這不是單純的刑事案件,已經上升到政治高度。直白點說,這是對上級赤裸裸的挑釁,邪惡分子向正義之師發出了挑戰書。如此惡劣的事件,怎麽可能輕輕放下,必須嚴查。
章秉同其實早就知道上麵派人下來調查,而且知道是針對誰的。當然了,這屬於政治秘密,即便知道,也得裝作不知道。當然了,他不能由著彭家興他們胡來,安排專人跟蹤,去了哪見過什麽人都了如指掌。可偏偏前天下午,彭家興消失在視線外,釀成了大禍。
到底是誰幹的,章秉同雖不知道,但心裏基本有譜。還能有誰,上麵在查誰,誰就是凶手。
就在此時,紅色電話劇烈的響了起來,如同防空警報一般刺耳心悸。由於沒有來電顯示,章秉同隻能憑著直覺判斷對方是何方神聖。不過,中紀委辦公廳已經事先和他通過電話,隻說了李書記待會和你通電話,大體上能猜到是那位領導了。
三聲響後,章秉同立馬接了起來,順勢摁下了加密通訊鍵。
“秉同同誌,我是春明。”對方語氣平和,沒有任何架子。越往高走,表現得越有涵養。
章秉同連忙道:“李書記,我聽出來了。”還不等李春明發問,他先自我檢討起來,道:“李書記,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很遺憾,也非常震怒。請您放心,我一定會追查到底。不管查到是誰,定會嚴辦。”
李春明道:“秉同啊,這是趙書記已經知道了,他的態度很明確,要求進行徹查。今天下午,將有一支調查小組進駐西江省,你有什麽意見?”
“沒意見,我定會全力配合。”
“那就好。”李春明嚴肅地道:“我會時刻關注案情的動態,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匯報。”
“請李書記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不到一分鍾的通話,聽似沒說什麽,寥寥數語卻蘊藏了巨大的信息量。大領導已經知道了,要求徹查。派駐調查組,這說明已不單單是此事,還要調查其他事,這就給章秉同帶來極大的壓力。看來,有些事他是捂不住了。
掛掉電話思考了一會兒,他拿起電話打給塗強,讓邱遠航馬上到辦公室。
十分鍾後,邱遠航進了辦公室。麵對神色淩厲的章秉同,他有些慌亂。
“是不是你幹的?”章秉同直截了當問道。
邱遠航連忙擺手道:“章書記,真不是我幹的。您就是借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做出這種事啊。”
“要是查出是你幹的,我該怎麽做?”
邱遠航依然堅持道:“真的不是我幹的。”
“哼!”章秉同起身望著窗外道:“遠航啊,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更不是我能幹涉得了的,好自為之吧。不過我把醜話說到前麵,這件事已經在上麵掛了號,不管查到誰,我都不會手軟。”
邱遠航出了一身冷汗,語氣軟下來道:“章書記,這次真的是針對我嗎?”
“你覺得呢?”章秉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我早就和你說過,做事要低調,可你偏偏不聽。鬧成如今這個樣子,我該怎麽說你,哎!”
邱遠航大汗淋漓,渾身發抖,結結巴巴道:“章書記,你可得拉我一把啊。”
“行了!”章秉同冷冷地道:“我該幫的都幫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吧。邱江現在在哪?”
突然提到兒子邱江,邱遠航一愣,道:“我也好幾天沒見他了,不知道這兔崽子去哪了。”
章秉同歎了口氣,欲言又止,道:“讓他自首吧,或許還能寬大處理。”
沒想到章秉同已經知道了,邱遠航立馬軟了下來,乞求道:“章書記,這全是那混蛋自己幹的,事前我一點都不知道。他還年輕,如果進去了就毀了啊。”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些?”章秉同猛然一轉身,死死地盯著邱遠航道:“我當初怎麽和你說的,可你是怎麽做的。留下高新區那個大一個把柄,你讓我怎麽保你?”
邱遠航聲音顫抖地道:“這都是任光明的他兒子串掇的,我……”
“行了,別說了!”章秉同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趕緊去上麵找人吧,能不能渡過這一劫,全看造化了。但邱江的問題罪不可赦,我必須給上級一個交代。”
邱遠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唇發紫,神情迷亂,過了許久道:“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進去了讓我怎麽活啊。”
章秉同心裏同情,嘴上沒有留任何餘地,道:“案子已經查清楚了,是邱江雇傭了人暗殺了彭家興。你說,我該怎麽辦?”
“請您給我點時間,我想想辦法彌補。”
看著邱遠航愛子心切的眼神,章秉同心軟了。過了許久道:“上級隻給了我24小時,現在已經過去10個小時了,你還有14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你有能力,我可以再等等。”
“好,好!”邱遠航立馬振奮起來道:“我馬上去辦,謝謝章書記。”
章秉同背對著無力地揮了揮手,心裏五味雜陳。
彭家興的事如同旋風般傳遍了大街小巷。這事本來是保密的,但不知誰故意放出了風聲,而且通過手機短信和網絡媒體迅速席卷全省。俗說話,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不了解背景的群眾就事論事,隻覺得死了人,討論過後就沒事了。但在官場延伸出各式各樣的版本,都不約而同地指向了同一個人。
於是乎,一些好事的人過度地解讀此事,給省裏帶來巨大壓力。
陸一偉雖待在家裏,但時刻關注著外麵的動向。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次事件絕非尋常。
下午時分,胡誌雄打來了電話,氣喘籲籲道:“陸書記,今天下午上班後,省紀委、財政及審計進駐管委會,對菜家園的事情進行調查,說不定待會就傳喚你了。”
聽聞此事,陸一偉淡定地道:“查吧,早該查了,此事該有個了結了。”
胡誌雄道:“他們此刻正在財政局,有什麽最新情況我及時向你匯報。”
“好。”
一下午時間,陸一偉什麽事都沒幹,就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可一直到天黑,手機始終沒有響起。
平時,他十分厭煩手機頻繁響起,但在今天,他迫切希望它響。可它如同中了邪似的,竟然不響了。陸一偉以為手機壞了或者信號不好,特意換了塊電池,放到信號較好的陽台上。然而,它沒響!
盡管他光明磊落,可心裏始終緊繃著。腦子快速運轉,看看自己做過的事有沒有任何漏洞。上次要不是韋啟華發現趙家林模仿自己的簽字,估計這次就遭殃了。可這僅僅是發現的,還有沒發現的呢?
陸一偉坐不住了,拿起手機打給胡誌雄。可連續打了七八個都無人接聽,心情一下子跌入穀底。
這時,門響了。嚇得陸一偉渾身發顫。看到是範春芳回來了,提著的心才算放下來。
範春芳打開燈,看著坐在沙發上發呆的陸一偉,嚇了一大跳,道:“你怎麽不開燈啊?”
陸一偉沒有說話。
範春芳換了鞋走到跟前,看著陸一偉煞白的臉,緊張地道:“一偉,你怎麽了?”
陸一偉搖搖頭,勉強一笑道:“沒事。”
範春芳用手摸了摸額頭,大呼小叫道:“哎呀,燙的這麽厲害,你高燒了。”
“是嗎?”陸一偉摸了摸,果然有點發燙。
“走,趕緊去醫院。”說著,拉著陸一偉往門外走。
陸一偉掙脫開道:“我沒事,待會喝點熱水就好了。”
“這怎麽能行,快點的。”
正說著,手機猛烈地響了起來。陸一偉箭步飛到陽台上,趕緊接了起來,慌張道:“怎麽這麽久才來電話?”
胡誌雄道:“找我談話了,剛問詢完。”
“哦,都問你什麽了?”
“還是菜家園的事情。”
“哦,提到我了嗎?”
“沒有,至始至終都沒提到你。”
陸一偉鬆了一口氣,道:“他們還在嗎?”
“在,他們計劃連夜辦公,管委會的人全部加班。”
看來這次動真格的了。陸一偉叮囑道:“老胡,他們問你每件事都要如實回答。到了這個時候先自保,決不能因為私情而影響了大局,你要明白現在的形勢。”
“嗯。”胡誌雄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這個電話並沒有讓陸一偉提著的心放下來,反而愈發緊張。他預感到,危險在一步步逼近。可到底是什麽危險,他腦子裏亂糟糟的,沒有任何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