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第228章 吾有尚方寶劍
一夜無話。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在水門監獄里那段時期,林奇從來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安穩覺。
由於職業的特殊性,不僅僅是林奇,所有一起為國效命的戰士,在睡覺的時候,都要保留一份戒備心理。
但昨天晚上,林奇卻坦然的放下了一切顧慮和包袱。因為他深深地知道,妙妙姐會帶給他穩穩的安全感。
這種依賴別人,甚至被人保護的享受,一向都是女孩子的專利。但這並不代表林奇不想要得到,他只是選擇在特定的場合和特定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他天真童趣的一面,這一點跟陸雨辰在公司和家裡的身份轉換很相似。
至少有人會像哄小孩一樣,在他睡眼朦朧的時候,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鮮牛奶。
「一口氣喝掉它,你在裡面肯定吃的特別差,以後要注意暖胃。」林妙妙一本正經的講道,就好像她精通此道一樣。
林奇自然是聽話的照做,充分扮演乖寶寶的角色,就連穿衣服的時候,都沒能自己獨立完成。
「先去洗臉刷牙,我給你叫了外賣。」
「姐你不做飯咧?」林奇心說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嘛。
林妙妙噗嗤一笑:「行了傻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昨天的飯菜我都嘗了,沒一道能吃的。」
「額……我怎麼感覺還行……」林奇違心的笑了笑。
「那是因為你不想惹我生氣,要是換成別的男人,早把碗筷都摔了。」林妙妙看了眼這個傻弟弟,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吃下去她做的飯菜,而且還吃的那麼像模像樣,這麼多年來,他始終都沒有改變,總喜歡把最糟糕的情況往自己身上攬。
「沒事兒姐,雨辰做的還不如你呢,我早就習慣了。」林奇一副受慣了虐待的樣子,好在大老婆只是心血來潮的時候,才會親自下廚,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胡婕在安排一日三餐。
林妙妙笑笑沒說話,人家一個集團公司的董事長,整天日理萬機的,能分清黃瓜和絲瓜就已經算萬歲萬幸嘍。
洗漱完畢的林奇,跟林妙妙一塊吃了盒飯,然後便分頭行動,對於他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南京路1號。
從外表看起來,這是一棟極為普通的老式住宅,紅漆木門,門口的石階兩側,蹲著兩尊小型的石獅子,牆壁上爬滿淺綠色的常青藤。
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老宅的輪廓看起來是那樣陳舊,與這座老宅主人的身份,顯的一點都不搭調。
林奇邁步走上台階,輕輕按響了門鈴,不多時,便能聽到腳步穿過甬道的聲音。
「你找誰呀?」說話的是一位五六十歲的老婦人,她能隔著門縫看清楚林奇的樣子。
「蔡姨,是我呀,小奇。」林奇說道。
「小奇?」聽到這個名字,老婦人顯然感覺到生疏。
「三年前,我曾經登門拜訪過,送給您一串龍眼沉香手串,您忘了嗎?」林奇笑著道。
「啊呀,想起來了。」老婦人聽到林奇的提醒,慢慢的把家門打開,認真打量了林奇幾眼,皺了皺眼角的魚尾紋:「老了,腦子不中用嘍。」
「蔡姨說的哪裡話,您還是跟當年一樣光彩照人,一點都不顯老。」林奇說的倒不是恭維話,蔡芳華雖然年近六十,保養的卻很出色,穿著一身端莊凝重的黑旗袍,身上的書香氣息特別濃重,一看就是那種學識淵博的大名女。
「進來坐吧,就我跟保姆在家,你來了正巧,跟我老婆子拉拉家常。」蔡芳華對於林奇的到來,還是有不少好感。
林奇聽到這裡,心裡卻是咯噔一下,敢情老首長沒在家,這不是白跑一趟了嗎?
但面對這位首長夫人的邀約,林奇卻沒敢有絲毫的怠慢,他跟著蔡芳華穿過甬道和庭院,徑直往待客用的上房走去。
這棟老宅的內部可以稱得上是別有洞天,簡直就跟紅樓夢裡的大觀園差不多,書苑、假山、游廊、湖泊、花園、林區應有盡有。
「蔡姨,這是我送您的一套《妙法蓮華經》,我知道您喜好佛學,特意從印度帶來的原版。」到了客房,林奇這才恭敬的將禮物送上。
蔡芳華接過來一看,頓時笑的如春風拂面,她喜歡的倒不是書本身,而是林奇以書為禮的品性。
「你坐,我叫人泡茶。」蔡芳華將經書轉交給僕人,又坐下來道著:「你今天來,是公事還是私事?」
「夫人您多慮了,小奇今天來絕無公事,全都是我自己的私事。」林奇應了句。
「首長中午用完飯開會去了,臨走時說兩個時辰便回,我想應該是快了。」蔡芳華看了眼牆角古香古色的座鐘,示意道。
「我是小兵,首長是大官,小兵等大官,是我的本分。」林奇淡淡的笑道。
「行行行,你說本分就本分。」蔡芳華身為首長夫人,察人觀物的造詣可謂高深莫測,一眼就能看出林奇的內心所想,進而起身道:「你稍等,我給老首長去個電話,就說有小兵親自登門拜訪,看他願不願意抽身回來接見。」
「那就有勞夫人了。」林奇慌忙恭敬的站起。
蔡芳華搖著頭,嘴裡也不知呢喃了兩句什麼,大概是評價林奇毫無浮誇的性格。
不一會兒,茶端上來了,出乎林奇的意料,並不是什麼舉世稀有的珍貴茶葉,只是國內產的西湖龍井,頂多稱得上是茶中名品。
他坐在雕花黃梨木的沙發上,一邊靜靜的品茶,一邊默默的沉思。
那窗外的幾株鳳尾竹經過一場春雨的滋潤,葉鞘呈現出綠瑩瑩的盎然,竹葉隨風輕搖,發出清脆的聲響,猶如古琴餘韻一般。
林奇很喜歡這樣恬靜的生活狀態,或者說他完全就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所有付出的努力,都是為了理想中的生活。
功成名就,駕馭榮華,然後在全身而退。
努力並不是為了得到,而是為了得到以後的放下。
只有放下,才是心靈最崇高的凈土。
「想什麼呢,說來聽聽。」一名老者踱著步子走了進來,儘管兩鬢斑白,精氣神卻比年輕人還要飽滿。
「首長。」林奇被話語驚醒,慌忙恭敬的站起身,標標準準的敬了一個軍禮。
「行了行了,以後在我面前,不必講這一套,我不看重這些虛禮。」老者說著,走到林奇跟前,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捏了幾下,又撫摸起腦袋,就跟摸兒子似的,爽朗笑道:「哈哈,你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壯實,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身子骨可沒你這樣棒。」
「老首長過獎了,您老為國為民,日理萬機,林奇一介武夫豎子,萬萬比不得。」林奇略顯尷尬的笑道。
「哎,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嘛,我聽夫人說,你今天找我是私事?」老者看林奇的眼神,暗含著一種滿滿的親切,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正是眼前這樣的熱血男兒,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奉獻給了崇高的祖國事業,他們披荊斬棘,流血犧牲,膽識驚人,無畏無懼,跨越一切艱險,掃除一切罪惡,為國家和人民的安全保衛工作做出了無可替代的卓越貢獻。
「老首長,我也是萬不得已,才想到來找你。」林奇說到這裡,內心裡甚至有一點委屈。
「事情先不忙,來來來,陪我下一盤,讓我看看你的棋藝退步了沒有。」老者擺了擺手,示意僕人將棋盤擺上。
林奇欲言又止,只好沉心靜氣的坐了下來,他了解老首長的脾氣,所以並不敢在多說話。
楚河漢界,紅黑兩陣,一場無形的較量一觸即發。
林奇的棋風以彪悍兇猛見長,一上來便是以命相搏的廝殺,能兵戈相見,絕不避讓鋒芒。
老者的棋風則以運籌帷幄為主,這有點像是國學里的太極思想,很講究以柔克剛之道。
「年輕人,以蠻取勝,向來都是兵家大忌,你這樣猛衝猛打,不怕後院起火嗎?」老者笑著點評道。
「棋還沒有完,老首長便要我繳槍投降嗎?」林奇沒大沒小的撇撇嘴。
「好樣的,有我當年征戰越南的風采。」老者挪動棋子,如果稍微留意,便能夠發現,他的右手少了一根大拇指。
那是一場遭遇戰中拼刺刀被敵軍砍斷的。
「老首長九死一生,林奇生不逢時,沒能跟老首長並肩作戰,可惜吶。」林奇的嘴角揚起一抹慘笑。
他很喜歡跟這樣的老人打交道,他們都是一群活出境界的人,包括他經常去看望的那些抗戰老兵,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當年你在情緣崖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手持三尺青鋒,以一戰百,以為我不知道嗎?」老者抬起頭看了眼林奇,欣慰的笑道。
「老首長過獎了,如果沒有江湖友人拔刀相助,我林奇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林奇道著,手上的攻擊卻絲毫沒有停頓,以一招靈活的屏風馬直逼老者的帥台。
這位「3號首長」不急不躁,以帥台兩翼的相仕守衛為屏障,築起了一道天然堡壘。
無處下嘴的林奇只好繼續調兵遣將,十幾步之後,戰車炮台連同赤腳小卒悉數越過界河,氣勢洶洶,兵臨城下。
「準備破釜沉舟?」老者輕笑著問道。
「嗯,避免夜長夢多。」林奇咬了咬嘴唇,給了個離經叛道的解釋。
「深入敵營,像你的任務風格。」老者評價了句,不褒不貶。
「老首長,你的帥台已經被我圍死。」林奇抬起頭,很是得意。
「是嗎?」老者的眼神精光充溢,右手捏起一枚孤子,從林奇的天羅地網間找到一條縫隙,一落到底。
「將軍?!」林奇這才幡然悔悟,他千算萬算,竟然沒能想到,棋風以布局為主的老首長也會玩這種陰招。
面對突如其來的險境,萬般無奈的林奇只好撤子回救。可是他進去的容易,回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由於是在老首長的半場,所以被佔盡了地利優勢,幾步博弈之後,整個陣營便被拉扯的七零八落。
接下來,便進入了丟車保帥的節奏,在不斷被牽制的情況下,林奇頭尾不能相顧,那些被分割的孤子紛紛慘遭圍殺。
前線崩潰,大勢已去。
林奇只能懊惱的低下頭,緊緊咬著嘴唇,這棋輸的,實在是窩囊,竟然被人家以完全的防守之勢后發制人,扭轉天地乾坤。
「怎麼,不服?」贏了棋的老者,笑的像個老頑童。
「沒什麼不服的,怪我太急功近利了。」林奇自我批評起來。
「是錯能改,善莫大焉。」老者伸出溫暖的手掌,又在林奇腦袋上摸了幾下,道著:「小奇你記住,真正的高手,極為善於隱藏和偽裝,他們像傻子一樣活著,像庸人一樣遭人詬病,等待時機成熟的時候,便能化身成一柄致命的寶劍,將對手完全釘死在牆上。」
「永遠不要讓你的敵人知道你在想什麼。」老者說完,又說道:「就像你沒有去軍政部里大吵大鬧,而是直接來找我,這一點你做的很明智,沒有給對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老首長,您……您都知道了?」林奇長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吞下一個煮熟的雞蛋。
「你們局長給我通過電話了,他把事情全都跟我說了,叫我務必幫你說幾句話。」
「還是老局長了解我。」林奇的眼神里,湧現出諸多的欣慰,他為能有這樣的上級而感到榮幸。
「董立國徇私枉法,我不會姑息這種不正之風在軍營里流竄。」
「那您老,準備怎麼幫我?」林奇小心翼翼的問道。
「錯,不是幫你,私仇為小,公法為大,他坑害的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還有諸多的善良民眾。」老者頓了頓,又道著:「我已經命令審查小組去抓人了,可是遭到了軍政部的內部干涉,你拿著我的名帖,辛苦一趟吧,務必把人帶回來。」
「遵命!」林奇等的就是老首長這句話,只要有命令,什麼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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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軍區總部。
一輛軍牌轎車長驅直入,門口的崗哨距離很遠,便直挺挺的打起敬禮來。
轎車風馳電掣的駛進停車場,甩出一圈驚艷絕倫的漂移,精準的停靠在停車位上。
車門打開,林奇信步走下,徑直往軍區辦公大樓走去。
「請出示證件!」門前的守衛像機器人一樣,面無表情的伸出手臂。
林奇瞥了他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張注有軍委等紅色字樣的名帖,不悅道:「看清楚了,耽誤了大事,你付得起責任嗎?」
「首長好!您快請!」守衛隨即像變了個人似的,原地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林奇根本沒搭理他,如入無人之境的直奔向總參部。
「我告訴你們,這是我們軍政部內部的問題,政治審查小組無權抓人!」一位中將擋在幾名小組成員的身前,護著身後的董立國。
董立國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既驚慌又有點坦然,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件事竟然東窗事發了,而且整個水門監獄在遭到一場莫名其妙的海嘯攻擊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是那樣的話,典獄長和那些獄警,以及那些囚犯們,肯定是無一倖免吧?
照這樣分析來,那個林奇肯定也死在了那場大災難中。
死無對證,抓我還有什麼用?難道那個林奇還能給別人託夢不成?
董立國不是個迷信的人,所以他看待這件事還算理性。
「你說的都是屁話!董立國徇私枉法,非法拘禁我們特工局的高級特工,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們軍政部的人紅口白牙,難道還想賴賬嗎?」林妙妙可不管他們是少將還是中將,照罵不誤。
「你……你竟然敢罵人,你不就是一個大校嗎,牛氣什麼?下級見到上級,你為什麼不敬禮?」董立國氣不打一處來的嚷道,想要滅滅這個女人的威風。
「呵呵,我告訴你吧老小子,即便我是少尉,你也沒有讓我敬禮的資格,我們華夏特工局,是中央直隸特殊機構,與你們軍政部平級,懂嗎?」林妙妙極為不屑的向他普及著這種常識,如果不是有政治審查小組的人在場,她恐怕早就要動用私刑了。
「那……那又怎麼樣,你都說了是平級,所以你沒資格抓我!」董立國索性胡攪蠻纏起來,他知道一旦被帶走,將意味著什麼。
「她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的!董立國,你這個心腸歹毒的敗類,今天,你就要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一道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某人眼神冰冷,快速走了進來,將名帖「啪」的一聲扔在桌面上。
看到那鮮艷如血紅色一般的字樣,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如果放在古代,這就是上斬讒臣下劈酷吏的尚方寶劍,持有者形同名帖本人,有先斬後奏的生殺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