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第344章 抗命
「孫處長,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這好像不是回局裡的路。」看著車窗外陌生的街景,夏妮忍不住問道,她並沒有急於回應省廳政治部對她的安排,而事實上,無論她是否回應,那都是既定的事實。
「回局裡幹啥,馬上到飯點了,我在醉仙樓訂了個包廂,算是給你提前接風吧,歡迎你能加入到我的隊伍中來。」孫德龍笑著,伸出了手。
夏妮這才猛地意識到,現實距離她理想的狀態到底有多遠,恍然握手中,孫德龍又說道:「你的個人檔案,我已經讓秘書回調了一份電子版的,政治面貌還不錯,要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把手續辦了吧,人事變遷趕早不趕晚。」
「我……」夏妮欲言又止,三言兩語間,主動權蕩然無存。
「怎麼?」孫德龍皺了皺眉毛:「有什麼困難儘管提,你是功臣,功臣就應該有功臣的待遇。」
「我……我想把我手上這件案子辦完再走,它關係到我一個朋友的幸福與歸宿。」
「幸福?還歸宿?聽起來蠻重要的樣子。」這位大處長眯了眯眼:「行,我批准了,不過得有個時間限制,一星期夠嗎?」
「我需要一個月。」夏妮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直接討價還價了起來。
「小夏!案子有我呢,你抓緊時間去報道,千萬別丟了西瓜撿了芝麻。」梁天坐在一旁,沒好氣地沖她嚷道,這傻妞,腦子裡到底咋想的,破個案子,比自己的前途還要緊?如果換做別人,換不得現在就扔下手頭上的一切,飛奔向那個嶄新而耀眼的新世界。
「不行,我答應朋友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夏妮據理力爭,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樣子。
「孫處長,您千萬別介意,小夏就這性子,屬犟驢的……」
「隊長!我什麼性子我自己知道,而且這件案子從頭到尾我都有參與,現在到了瓶頸的時候,我不想就這樣一走了之。」
梁天剛要說話,被孫德龍擺手攔住:「既然這樣,那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謝謝孫處長。」對於孫德龍的妥協,夏妮有點意外,可是不管怎麼說,總算是爭取到了。
醉仙樓很快就到了,這座古香古色以經營徽菜為主的酒樓,據說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光緒年間落成,途經數次戰亂重建,被一直保留到現在。
美酒佳釀,飯菜飄香,熱鬧無比的包廂,女孩獨自縮在一個角落裡,聽著高談闊論,什麼胃口也沒有。
她驀然起身,走到了窗外,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看著繽紛的霓虹璀璨,似乎只有遙遠天邊的星子,才能夠幫她訴諸衷腸。
正愣著,有人走了過來,手掌搭在她肩膀上,開口道:「小夏,你不會怪你梁叔吧?」
「怪你什麼?」夏妮問道。
「怪我沒有把你留下來呀,你不是只想留在隊里嗎?」梁天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慚愧。
「別說了,換個環境,興許能換個心情。」夏妮悻悻地道,儘管她對去黨校進修並沒有什麼興趣,但她既然穿上了這身警服,就得跟大多數人一樣,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被選擇的權利,這不僅僅是一種妥協,還是一種對待人生的態度。
「我看得出來,你心裡不情願,說這些,只是自我安慰。」梁天一語揭破了她的偽裝。
「不情願又能怎樣?除非我脫下這身衣服,否則一輩子都要受人差遣。」女孩嬌俏的嘴角,驀地揚起一抹苦澀。
「其實進黨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好學個兩年,出來就當領導,你在刑警隊混到死,一個月也就幾千塊錢的工資,沒啥奔頭。」
「我一個女人,賺那麼多錢幹什麼?」夏妮白了他一眼,道著:「倒是你,也該給自己找條後路了,一大把年紀了,還整天打打殺殺的,不是我做小輩的咒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嬸子和娃娃怎麼辦?」
「這是我勸你呢,你咋還勸起我來了,我告訴你,我要出事兒早就出了,不會趕這麼寸。」
「快點呸呸呸。」夏妮看著這位手把手教她辦案的老隊長,由於常年奔波,兩鬢的頭髮早白了,估計再幹個幾年,也就該退了。
「找機會跟同志們道個別吧,你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如果讓梁天從團隊的角度考慮,他並不捨得這位敢打敢拼的副隊長被人挖走,但如果是從個人情感出發,他倒是更願意自己的部下,有更高更好的發展機會。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人總不能當一輩子的井底之蛙,該跳的時候就應該跳出去,尤其是當機會來臨的時候,說什麼也要拚死抓住。
「你就這麼想讓我走?」
「說實話,不想。」梁天頓了頓:「但是這是命令,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們警察也不例外。」
「其實我不打算告別,你也別安排人送我。」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哭鼻子。」夏妮能夠想得到,如果小夥伴們知道她要走,將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或許悄悄的離開,比大張旗鼓要好得多,最起碼心裡邊會好受一點。
「可如果你選擇不辭而別,就等於把我這把老骨頭給賣了。」梁天苦笑著,事到如今,挽回的幾率很渺茫,但他心裡欣慰的成分卻比不舍要多得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刑警的歸宿,這其實就是一條不歸路,一旦選擇,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要和社會的陰暗面進行接觸。
「賣就賣吧,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把你賣了,總比把我自己賣了要好。」夏妮玩笑著,談話的氣氛比剛才要輕鬆了不少。
「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什麼細節?」
「你從車上到這裡,眼睛一直盯著窗外,這說明你很想出去。」
「嗯,我想出去喘口氣。」夏妮答著。
「是想出去找人吧?」
「找什麼人,飛機飛在天上了,找也不趕趟了。」夏妮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依舊盯著窗外,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你覺得他一個人,能找得到史成功嗎?」梁天突然問道。
夏妮搖了搖頭,實話實說:「如果沒有完善的技術支持,很難做到,羊城有六百萬人,找到一個人的幾率是六百萬分之一。」
「六百萬分之一,基本趨近於零。」梁天苦笑著:「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那傢伙是個黑戶,就算有身份證,也是從販子哪兒買的。」
「是呀,犯了這麼大的事兒,他不可能用自己的。」夏妮點點頭,又道:「但黑戶也未必就是壞事,正因為是黑戶,所以行動上會有很多限制,而且他跑路的時候,身上總共沒帶多少現金,銀行賬戶還被凍結了,現在距離案發一個多月,不找活干應該熬不下去吧?」
「接著說。」梁天示意她說下去。
「既然要找活干,那搜索範圍就可以減小,先從勞務市場著手。」
「勞務市場?」梁天咧咧嘴:「史成功可是年薪百萬的金領,他會去勞務市場那種地方?我估計他寧願讓家裡給他打錢,也不會自己去打零工。」
「要是打錢就好辦了,我安排的一個監視小組,正24小時監視他家人的動向。」夏妮自信滿滿地說道,不過這事兒並沒有經過梁天的同意,算是越權。
梁天先是愣了下,剛要發火,夏妮又笑著道:「你先別生氣啊梁隊,如果換做是你,你也會這樣做的。」
「那如果他找朋友給他打錢呢?你的設想不就落空了?」梁天又一個反問,感覺夏妮的邏輯也太站不住腳了。
「他手裡沒有可用的賬戶,如果要套現的話,只能辦黑卡,所以我們又可以從這一塊既定的市場入手,就像捕鼠行動一樣,對症下藥。」夏妮仍是堅持她的套路,不過這個套路乍聽起來,還是挺有道理的。
「你能想得到,林奇可未必就能想得到了。」
「所以啊,我說我跟著去吧,你偏不讓,把我弄到這種地方來,除了吃飯喝酒,屁事兒也不頂。」夏妮說到這裡,暗含著埋怨梁天的草率,不就是一個省廳來的處長嘛,又不是公安部長。
「而且還浪費了一張機票!」夏妮又補充道,儘管不是她花的錢。
「那你說,怎麼辦?」梁天問。
「我說?」夏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說,現在去還來得及,他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連個商量的人都沒,兩眼一抹黑,你叫他怎麼找?」
「可是孫處長那邊。」
「孫處長,孫處長,你就知道你的孫處長,吃飯重要還是辦案重要?」夏妮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突然覺得隊長沒有先前那股血性了,或許是歲數大了,也或許是在體制內低眉順眼習慣了。
「小夏同志,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呢?」正聊著,孫德龍突然晃著走了過來。
「孫處長,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夏妮思考著,準備醞釀一下措辭,想想還是算了,直接道:「我就直說了吧,我現在想飛去我那個朋友那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哦,什麼事情這麼重要?打個電話不行嗎?」孫德龍的額頭擰成了一個鐵疙瘩。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走,等我回來以後,你們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夏妮說完,直接穿過一群中年男人組成的領導方陣,她徑直走出了包廂,蹬蹬蹬快步下樓,出了大廳,來到街上,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越跑越快……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強迫自己?憑什麼我要強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兒?
她在心裡這樣不斷的詢問,突然覺得前方的道路,一下子寬闊了許多。
以孫德龍為首的省廳巡視組,一個個面面相覷,傻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梁,這是什麼意思?」良久,才有人質問道。
可梁天哪裡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從孫德龍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灰濛濛的色彩,那代表著耐性要被磨沒了。
砰!一個酒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摔門而去的孫德龍,直接掏出了手機,號碼撥到秦嶺市局局長的私人電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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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等林奇站到銅城機場的停機坪上,看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他才發現自己的關注率是有多麼爆表。
這座遙遠的邊疆城市,由於氣候的特殊性,一年裡有十個月都是冬天,平均氣溫在零下15攝氏度。
「先生,您沒有帶禦寒的衣物嗎?」看著林奇的清爽造型,負責引導旅客下機的空姐終於有點忍不住了。
「沒有。」林奇搖了搖頭。
「那您這樣走出去會被凍壞的,您有朋友來接嗎?」
「沒有。」林奇又搖頭,對視上她那張顏值頗高的瓜子臉,笑了:「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會想辦法。」說完,邁步走下了樓梯。
對於林奇來說,禦寒並不一定要靠衣物,消耗真氣的話,一樣可以達到保暖的效果。
細心的人或許會發現,飄灑的雪花並沒有落在林奇身上,而是像被一層透明的隔膜阻擋住,那是真氣護盾在發揮功效。
饒是這樣,在林奇的身後,還是投來一道道異樣的眼光。
媽的,太受關注了。
他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離開機場后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在司機師傅同樣異樣的眼神下,找到一家最近的商務酒店。
開好房間,打電話管前台叫了餐,整個人先泡在熱氣騰騰的大浴缸里。
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響了,拿過來一看,是郭可馨從秦嶺打來的。
「爸爸,你在哪兒呢?」聽筒的另一端,傳來小蘿莉甜甜的問候聲。
「爸爸現在在另一座城市,這裡雪下得好大。」林奇笑道。
「你沒有凍壞吧?」郭可馨的聲音同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