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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日子又過去了大半個月,薑蕪躺在床上睡床帳上的流蘇,墨畫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搓了搓凍得有些發紅的手,道“姑娘來暖暖手吧。”
薑蕪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扭頭看墨畫“你可知道宮裏的大選是什麽時候?”
墨畫搖了搖頭,笑道“這種事情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怎麽會知道,但奴婢知道,杜家嫡女要入宮了。”
薑蕪眉心微蹙,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杜月柔?”
墨畫有些驚訝“姑娘認識那杜家嫡女?”墨畫打心眼裏覺得自家姑娘真厲害,還沒有進入勳爵之家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那麽多厲害的人。
薑蕪回想起,年前的確是聽說過,杜月柔若是不能嫁給傅珩,便要入宮了,但是當今聖上已經年近六十,杜家為什麽還要送一個嫡女入宮?因為按照大多數人的想法,要用子女聯姻,鞏固家族勢力,都會選擇一個有勢力的皇子,不僅年紀相仿,甚至於女兒嫁給了哪位皇子,哪位皇子的勝算就會更大。
不管怎麽看……都不應該直接把杜月柔送進宮啊。
……
年後,結束了忙碌的應酬,傅珩這才抽出空回了北鎮撫司,寧律的老家不在京城,但他今年反正也沒回去,便直接賴在了北鎮撫司,周顯恩外出公幹。
說起來寧律一開始是想住在薑蕪之前那個房間的,那個房間相對來說采光不錯,又收拾的幹幹淨淨,對他這麽一個糙老爺們來說,實在是絕佳,可惜傅珩不願意,不僅不願意,還堅決反對,沒辦法,寧律隻好搬到了隔壁房間。
他就不明白了,這人都不住這了,留著個房間幹嘛?
再說了,北鎮撫司的房間其實並不空缺,大多數校尉千百戶都是擠大通鋪的,薑蕪能有一個單獨的房間已經是傅珩對她很好了,現在居然寧願放著空閑也不給他住。
寧律覺得很難過。
“你一大早上杵在我這做什麽?”傅珩合上卷宗,眉宇間有淡淡的不耐煩,當然,對於寧律等下屬而言,傅珩一般情況下來說都是這樣的,說不了三句話就不耐煩,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錢。
寧律聳聳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今天來呢,是告訴你一件事,後日杜家嫡女便要進宮了。”
“後日?”傅珩蹙眉,“正月擇選?”
寧律說“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了,畢竟聖上的心思難猜,更何況誰不知道這杜家嫡女對你可是一往情深,若不是因為你,人家說不定不用進宮呢。”
傅珩嗤笑道“與我何幹。”
行唄。
寧律倒是一直知道這人堪稱沒心沒肺,因此也毫不意外,他道“今天來呢,就是告訴你一聲,免得那杜家嫡女還不死心,到時候傳到聖上耳朵裏,你也是八張嘴也說不清。”
傅珩又打開卷宗,搖了搖頭,堅定道“她不會。”
他對杜月柔了解不多,這個姑娘愛慕他,他知道,但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她,更不可能娶她,杜家的關係太複雜,最開始杜月柔想要嫁給平王的,但是平王已經娶妻,雖然杜家這邊表示側妃也行,但是平王居然直接拒絕了。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平王對於發妻有多麽忠貞,平王大大小小的侍妾有十幾個,他不肯娶杜月柔,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
杜家,杜月柔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幾天了,她沒有吃飯,也不許丫鬟進她的房間,一開始的時候杜老爺還能勸幾句,到後麵,就完全不想管她了。
這個女兒,是自己悉心培養起來的,嫁給皇上,成了皇妃,還能委屈她不成?況且皇上如今年事已高,若是駕鶴西去,她也是尊貴的太妃,整個杜家都能因著這一層關係更上一層樓。
可是杜月柔不願意。
她年前知道這事之後,一直在努力的勸自己想開點,勸自己為了家族的興榮,做出這點犧牲也不算什麽,聖上年事已高,說不定自己就算入了宮,也見不到皇上一麵。
但是另一方麵,她心裏也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她是禮部尚書的嫡女,皇上為了權衡六部,不可能把她放在後宮冷落,所以她一定會受寵,然後她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子呢?杜月柔知道,她如果入了宮,那麽接下來,她的每個時刻,都會和杜家緊緊聯係在一起。
那麽,從此以後,她不再是杜月柔,她隻會是杜家送進宮的女兒。
今日,母親又在外麵敲門,還有她的貼身丫鬟,丫鬟每日擔驚受怕,今日更是直接跪在她房門前,求著她開門。
她坐在房間裏,擦幹了眼淚,然後突然打開了房門。
門外,丫鬟喜出望外的看著她“小姐,您終於想開了嗎?”
她卻冷冷的看了丫鬟半晌,然後突然說“你伺候我多久了?”
丫鬟不解,懵懵懂懂的答道“我是家生子,從小是和小姐一起長大的,小姐問這個做什麽?您已經快兩天滴水未進了,先吃點東西吧,吃飽了才能和老爺商量啊……”
丫鬟的話還沒說話,去忽然被她冷冷的打斷,“不用,我現在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丫鬟迷茫的抬頭看向她,杜月柔努力不去看她熟悉而茫然的可憐眼神,她昂著下巴,冷漠的說“我平日裏待你不薄,可卻讓你養成了驕縱的性子,我如今要入宮,那便容不得你了,來人啊,把她……把她送到母親那裏去,讓母親管教管教她。”
丫鬟瞬間明白過來,小姐這是要趕自己走!
“不要!小姐,小姐……我做錯了什麽我可以改,您就讓奴婢在您身邊伺候著您吧……”丫鬟竭力想說話,可是卻很快被家丁帶走了。
如今人人都知道,自家嫡女馬上就要入宮為妃,這個時候她的命令,誰敢不聽?
而隻有杜月柔,在趕走了貼身丫鬟之後,又將大門一關,掩麵痛哭起來。
“我忠心耿耿跟了我那麽多年,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下半輩子同我一樣……行屍走肉?母親那裏是好去處,她明白我的意思,不會虧待你的。”杜月柔坐到桌邊,流著淚將這些話都寫在了信上。
若是有一天丫鬟能發現這封信,也勉強算得上善始善終了,若是不能。
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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