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身死
這天上的雨落得,就跟被誰捅了個口子似的,薑蕪從床上爬起來,眯起眼睛穿好衣服,墨畫端著熱水進來,仍記得薑蕪之前的吩咐,她說:“大小姐,你曾讓我打聽的那些外麵的事,如今已有了結果了。”
薑蕪之前正是讓她幫忙打聽的羅侍郎那件事,因為她現在的身份確實不方便大招旗鼓的到處打聽,便讓墨畫代勞了。
墨畫先將水盆放在了架子上,邊伺候薑蕪梳洗邊道:“具體的事情奴婢也隻是聽坊間的傳聞罷了,據說那羅侍郎平日裏為人十分謙虛,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卷進這樣的事情裏,不過他隻是個侍郎,坊間傳聞和平王有些關係呢。”
薑蕪蹙眉,這事這麽簡單麽?
薑蕪問:“所以這個科舉案就是,羅侍郎和平王一起幹的?目的是把持朝政?”
誰知道墨畫聽了這話,也是愣了一下:“什麽科舉案?科舉這樣的大事,誰敢輕易插手呢?現在坊間傳的,都是貪汙一事,羅侍郎身為禮部侍郎,貪了一大筆銀子,但是關於平王的部分,都是坊間那些人以訛傳訛的,誰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平王堂堂一個王爺,想來應該不缺這點錢吧。”
薑蕪完全愣住:“什麽?貪汙?”
墨畫點點頭:“對啊,大小姐,你方才說科舉?奴婢從未聽說過有何事是跟科舉有關的,隻是聽說那位羅侍郎曾做過會試的考官罷了。”
薑蕪呆了呆,她感覺自己聲音發啞,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卡在了她的喉嚨裏,教她怎麽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貪汙之事,已經定斷了?況且……你可有聽說過楊鍾這個人?”
果不其然,墨畫疑惑的搖了搖頭:“楊鍾是誰?奴婢從未聽說過此人。”
薑蕪收回目光,輕歎了口氣,她擺了擺手:“不必了,這件事不必再打聽了。”
墨畫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愣愣的點了點頭。
過了午後,宋琦便又上門來了,今天她穿了一件一襲櫻粉色牡丹暗紋長袍,外罩一件玫瑰紋罩衫,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薑蕪和她見禮過後,吩咐墨畫給她上了茶,上過茶後,薑蕪便讓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
“此事已有定論,隻是你的名聲恐怕還是……沒法恢複了。”薑蕪道。
宋琦不在意這些,她搖了搖頭:“我當初之所以來求你,其實也是因為柳柳,當年的事大概真的是有些蹊蹺的,我的名聲我倒並不太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東西其實是萬柳柳,畢竟死的是她的夫君。”
她歎了口氣,又吹了吹茶麵上的細碎葉片,緩緩道:“昨天晚上柳柳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我,我不怪她,更不可能怪你,她昨天晚上還特意做了些糕點,讓我給你帶過來,說是感謝你幫她破案。”
薑蕪擺了擺手:“哪裏稱得上感謝,事情的真相一開始就握在她手裏,她隻是想找個機會為夫君平反罷了,隻是……或許我們的力量還是不夠,時至今日,世人還是不知道,狀元本該是誰。”
宋琦也是忍不住黯然,卻很快調整好情緒,她將食盒擺在了桌上,道:“這是她昨晚給你做的,今天一大早便委托人送到我府上了。”
薑蕪也沒多想,和她一起打開食盒,裏麵擺著四塊模樣還不錯的糕點,並且還有一股花朵的清香味。
“這個是玫瑰糕?”薑蕪拿起來聞了聞。
宋琦卻蹙眉喃喃道:“她明知道我花粉過敏,又怎麽會給我做玫瑰糕呢?”
薑蕪隨口道:“你對花粉過敏?”
宋琦想了想,說:“算是吧,幼年時期每到春天就會起滿臉的紅疹子,和我相熟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的,更何況……其實柳柳她並不是一個對做菜多熟悉的人,她隻是會做一些頭油之類的東西。”
薑蕪直覺這事有些不對,“她若是真心要感謝我,為何不親自送給你?你和她這麽多年的情誼,她連見一麵也不肯嗎?再說了,她要感謝我,為什麽不直接送到北鎮撫司去?”
宋琦也一下被她嚇白了臉:“你什麽意思?”
薑蕪心裏有些忐忑,但理智卻讓她先閉口不談,她說:“先不說那麽多了,既然你不能吃這個,我們看看盒子裏有沒有她留下的信什麽的。”
兩人很快便翻開了食盒,結果盒子的底部什麽也沒有,宋琦猶豫道:“會不會是我們想錯了?”
結果就在這時,薑蕪直接掰開了糕點中的一塊——裏麵放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其實也很簡單,隻有幾個字,甚至還寫的不太好。
“對不起。”
宋琦慌張的拿起紙條,心裏直覺不好,可是又不敢去想那個可怕的猜測,她二話不說便抓起了薑蕪的手:“你跟我走。”
薑蕪愣住:“你的意思是?”
宋琦再一回頭已經是眼眶通紅,她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但是她個樣子,說不定……”
……
若要世人評價美人,大多是看三點的,皮相,骨相,和身段。
嚴格來講,萬柳柳不屬於任何一種,她沒有令人驚豔的五官,也沒有白皙細膩的皮膚,但是每當她笑起來,便如那天上的明月繁星一般。年輕的男人們大多愛美人的皮相,愛她們柔白細膩的肌膚和欲語還休的雙眸。
可是當楊鍾站在怡紅院的二樓從上往下俯瞰時,麵對滿屋子的鶯鶯燕燕時,他心裏浮現出來的,卻是萬柳柳笑著喚他夫君的樣子。
我的好柳柳,我怎麽就負了你一生呢?倒不如嫁給那個屠戶,好歹一輩子吃穿不愁。
羅侍郎和他說:“你還年輕,若是堅持己見,恐怕要吃大虧的。工部尚書是什麽人?他貪汙的賬本能被你拿到,你以為這是件簡單的事嗎?你將賬本給我,此事一筆勾銷,你明年一樣可以參加科舉,我可保你一生無虞。”
他聽見自己說:“不了。”
薑蕪和宋琦趕到楊家的時候,楊父楊母已經在門口掛起了白布,宋琦渾身發著抖走進裏屋,隻看見萬柳柳穿著自己出嫁那天的嫁衣,闔著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就像睡著了一樣。
小院外由遠及近的嗩呐聲也沒能讓她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