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死者
遙遙望去,那個人是胸口中箭,血液在心口處流出,更重要的是,他雙眼緊閉,一動一動,顯然是已經死了……
那人是倒在一棵樹下,薑蕪畢竟距離比較遠,什麽也看不清楚,但是她能聽見,死的應該是個北戎人,這次北戎的使臣共有四人,還有一個便是王子耶律野。
其中一個使臣上前察看過屍體之後,轉過身,厲聲道:“大鄴殺我族人!血債血償!”
使臣振臂一呼,本來集中在一起休息的北戎勇士們個個都拿起兵器站了起來,危險可以說是一觸即發,薑蕪身旁是宋琦,此時宋琦的臉色也並不好看,她小聲道:“待會若是起了亂子,你務必記得離這裏遠些,刀劍不長眼。”
薑蕪抿了抿唇,眉心微蹙,這事的確是有些大了,北戎人死在了大鄴的春獵場上,這事若是稍稍有些處理不慎,那可就是會關係到兩國邦交的重要事宜。
距離有點遠,樹下的屍體是怎樣的薑蕪看不清楚,她也不知道北戎使臣和安王商議出了什麽,眼下的混亂似乎還暫時在可控範圍內,但突然之間,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北戎人那邊突然喊了一身,接著很快有人搭起了弓箭,薑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已經有人朝著女眷這邊座位席射了一箭!
女眷這邊一片尖叫聲,薑蕪的座位本就靠前,現如今更是如同活靶子一般,幸好她旁邊還有個宋琦,幾次之後薑蕪察覺到了不對勁,這箭分明就是衝著她來的!
當薑蕪再一次遇到襲擊的時候,隻見傅珩騎著馬疾風一般趕來:“住手!”
薑蕪的眼前投射下一片陰影,傅珩騎著高頭大馬,劍眉鋒利,表情冷峻,哪怕隻有他一個人,都走出了一種千軍萬馬的氣勢。
“錚——”隻聽一道破空之聲,一支黑色箭矢朝著薑蕪直直射來,傅珩眸光微動,抬手一擋,那箭被他的刀擋住了,然後,他望了眼宋琦,從她手裏將弓拿來:“借我一用。”
傅珩眯眼,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那支箭,搭弓便射——
北戎有幾個人本想渾水摸魚,這個時候隻要刺傷了薑蕪,必定能破壞兩國邦交,可沒想到突然有銳利的破空之聲,一支利箭直直插在他腳邊,甚至離他的腳尖都隻有兩寸!
那人認出這支箭正是自己飯菜射出去的那支,冷汗立馬就下來了。
傅珩放下弓箭,朗聲道:“耶律野,你北戎是要與我大鄴開戰麽?”
耶律野的臉上還沾了點血,看起來有些暴虐,“本不想開戰,可也不能任由大鄴的王爺濫殺我的族人!”
“殺你族人?”傅珩走下座席,並未去看那屍體。
“是!光天化日下,大家都眼睜睜看著呢,屍體上的箭可是刻了名字的!這分明寫了一個端字!”
傅珩這才上前幾步,去看那屍體,屍體嘴角有血,穿著的的確是北戎勇士的衣服,他是當胸中了一箭,心口處有暗紅色鮮血,手腳上都有些劃痕,也許是方才圍獵時所傷。
端王走過來,也是臉色有些發白,他的武藝雖然比不上兩個哥哥,但也不是個草包,怎麽會發生這麽大的失誤?
他看著傅珩,眼神有些可憐,這裏畢竟還有北戎人在這,他不好說太多,於是便委婉道:“本王……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傅珩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接著他忽然道:“此人已死,但死因尚且不明,若證實的確是我們大鄴理虧,也會給你們北戎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耶律野嗤笑道:“證據就擺在眼前,還有什麽可說的?”
傅珩並未回答他,相反,他又走去了女眷的座席那邊,薑蕪眉心微蹙,或許也在深思著什麽,傅珩說:“你怎麽看?”
薑蕪說:“此事一定有蹊蹺,現在是休息時間,端王就算是失心瘋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人。”
宋琦聽出她的話音,“難不成是北戎人下的套?”
“不。”薑蕪搖搖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看看屍體。”
……
幾人說話時,天子依仗也到了。
薑蕪覺得現在皇上心裏一定很想罵娘,一把年紀了,剛走了沒兩步又被叫回來。
他這回是輕車從簡,並沒有擺出華麗的依仗,而是輕車從簡,坐著步輦就來了。
步輦周身是香木架,倚欄上刻鏤空龍紋,中間設蟠龍座,四柱雕虎爪螭龍,周圍繞以祥雲浮雕,明黃緞幔隨風微微微擺,皇帝穿著明黃色常服,坐在步輦之上,所到之處,齊刷刷跪倒一片。
薑蕪跟在人群後麵敷衍的行跪禮,傅珩走到前麵,抱拳行禮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隻見皇上的目光在下跪的眾人身上掃過,然後——定在了薑蕪身上。
薑蕪心裏打了個突。
耶律野向皇上行半禮,然後說:“此次朝貢,本是想體現我們北戎和大鄴的友好邦交,是來與大鄴締結友好關係的,為表誠意,我們隻帶了十幾名勇士來參加春獵,並沒有帶士兵,可是……”他頓了頓,語氣中充滿了悲愴。
“可是我們的勇士卻在休息的時候,死在了這春獵場上!本王在大鄴人微言輕,可此事若是傳回了北戎,難免讓我父王寒心。”
耶律野腦子倒是不錯,先是表忠心,中間說這人死了的事,最後還加了一句隱含威脅的話。
不知為何,皇上的目光一直是看向薑蕪的,隻是薑蕪低著頭,沒看見。
皇上雖已是老態龍鍾,說話時卻尚存威嚴:“我們大鄴國富力強,自然不會欺負了你們北戎,這人死在了我們大鄴,不如讓我們大鄴的仵作來驗屍,隻要查驗屍體,自然真相大白。”
耶律野和身後的使臣對視一眼,使臣急道:“陛下!為何要驗屍?我們可是親眼看見的,這箭上可寫了你們大鄴王爺的字!”
“哦?”皇上眯了眯眼,說話時明明是笑著的,吐出來的話卻帶著三分不容置喙的冷意,“所以呢?”
傅珩接話道:“若是擔心我們大鄴的仵作會迫於壓力耍手段,不如從在場之人中擇選一人出來驗屍,在場之人皆是高官或其家眷,無人能脅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