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毛遂自薦
女騎士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推開房門，目光在房間裏來回跳動，最後落在了餐桌旁的珮莎和安禮身上。
“伯爵大人正在吃早餐嗎？也許您需要先停一下了。”
安禮被這句話弄得一頭霧水，原以為是來應聘的，現在看來並不是。他與珮莎對望了兩眼，然後扶著椅子起身問道。
“閣下是？”
女騎士伸手彈去不知何時粘在肩上的蜘蛛網，收回的手指打了個響指，屋內陷入了一片暗淡之中。安禮用餘光瞥見屋內所有的蠟燭都熄滅了，燭台上升起一縷縷白煙。
“打劫，”女騎士摘下佩劍插在地板上，“勞煩伯爵大人讓您的女仆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吧！”
打劫？安禮心裏不禁笑了起來，他已經大致知道了這位女騎士的來意了。
“您看有什麽需要的，隨便拿就好了，”安禮又重新坐了下來。
“喂，”女騎士怒不可遏地走了過來，將巨劍橫在餐桌上，“你是聽不懂我的話？”
安禮搖了搖頭，“隻是覺得閣下的演技十分拙劣。”
“拙劣？”女騎士愣了一秒，很快又反應過來，“什麽叫演技拙劣？我是真的打劫的好不好？”
“首先，山賊不會一人獨行，其次也不會禮貌地推門進來，”安禮頓了頓，“最後，山賊不會擔心砸壞地板。”
女騎士靈動的眼珠轉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揚，收起佩劍道，“伯爵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蓋世無雙，王都人都傳言伯爵大人慧眼識珠，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所言非虛啊！”
“說完了嗎？”安禮抬頭問。
“雖說我是假扮的盜賊，但也從側麵反應出伯爵大人您的城堡防衛鬆懈，隨便一個山賊都會讓您難以應對，”女騎士一臉正色地說，“伯爵大人，我覺得您可以考慮雇傭一位英勇的騎士來解決這些煩惱。”
“哦，”安禮裝作很感興趣，“那閣下可有人推薦？”
“當然！”女騎士立刻挺直腰板，朗聲道，“在下芷蘭汀的紅騎士，火神契約者，阿貝爾殲滅者，晝夜分離者，不屈的露維西，十分樂意為您效勞。”
又是位名頭一連串的騎士，安禮對著王國這種浮誇風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這位叫露維西的紅騎士是火神契約者這一點倒讓他很感興趣。
“你的契約靈是什麽？”
露維西撓了撓油膩發亮的頭發，嘴唇動了半天，蹦出了一句話，“您已經看到了。”
“看到了？”安禮一頭霧水，他環視一圈，露維西身上並無特別，除了熄滅的蠟燭之……
“應該就是蠟燭，”珮莎在一旁解釋，“火神契約者中會有一些人被賜予燭火契約靈。因蠟燭火焰過於溫和，缺乏攻擊性，常常被作為負責府邸蠟燭的點燃與熄滅工作，因此這類契約靈的騎士也被稱作燭台騎士。”
“你這麽說就不對了，”露維西漲紅著臉辯解，“什麽叫缺乏攻擊性？隻是很多人不會使用而已。”
說話之間，露維西已經抬起那柄巨劍，她伸出細長的手指在劍身上輕輕滑動，一燭燭火苗在劍身上燃起。她隨即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吐，原本隻是微弱的燭火頓時膨脹數倍，就像是一朵朵盛開在鋼鐵之上的火之花。露維西拎起燃起熊熊烈火的巨劍左右橫斬，很有氣勢。
“可以了，”安禮示意她停下，“我想我們可以坐下討論一下薪水的問題。”
還在揮舞火焰巨劍的露維西愣了一秒，差點將牆壁上的畫點著了，她收起火焰與巨劍，確認般詢問，“您是說我通過考核了？”
“是的，”安禮點了點頭。
“伯爵大人，也許您應該慎重考慮下，”珮莎站在安禮身旁說，“我是指也許應該再考察一下其他的騎士。”
“不必了，”安禮說，“我想露維西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那是自然！”露維西毫不謙虛，末了瞥了眼冷著臉的珮莎，“當仆人不是沒道理的，跟著如此英明神武的伯爵大人，眼光竟然這麽差……”
“露維西，也許你誤會了，”安禮可不希望自己的女仆被人挑釁，“珮莎是我的助理，她隻是給出自己的建議，同時她也是我的管家，以後如果有事情你可能還要請示一下她。”
露維西的臉就像是灑了一層麵粉般蒼白，她遲鈍了兩秒，隨即笑了笑。
“我隻是看珮莎小姐有些嚴肅，活躍下氣氛……活躍下氣氛而已……”
安禮強忍住笑意，抬手示意露維西坐下。
露維西卻單膝跪地，雙手將劍舉過頭頂。
“紅騎士露維西為您效勞。”
這是冊封騎士的儀式，就像是簽署契約。
安禮起身伸手按住了劍身，火焰燃燒過的餘溫尤在。
老伯爵已經多年未曾冊封過騎士了，他也是從模糊不清的記憶中找到一個百年前的騎士冊封儀式和誓詞。
“汝將秉吾之誌不懼艱險，
為吾之刃不懼死亡，
守吾之土不懼炎霜，
汝將飲吾美酒、睡吾身旁。”
這份古老的誓詞流行時，騎士還是男人的專屬，因此“睡吾身旁”倒也不奇怪，隻是如今就有幾分怪異了。
安禮抬起了手掌，露維西站起身，重新背上劍。
“哦，對了，有件事忘記說了，我不是獨自一人。”露維西幾乎是在起身的那一刻開口，完全看不出是忘記說的樣子。
安禮愣了一秒，露維西已經走到門口朝外麵喊了句，“進來吧！”
沒多久，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走進了庭院，他將馬栓在橡樹上，漫步朝古堡走來。
是個麵容清秀的少年，不過顯得有些稚嫩，穿著與身形不太相符的粗布麻衣，與露維西模樣有幾分相似的地方，隻是給人的氣質感覺完全不同。
露維西轉身對安禮說：“他是我的扈從騎士，”然後對男孩說，“來給伯爵大人打聲招呼吧，他以後就是我們的新主人了，這也是我們的新家了。”
少年行了套標準的騎士禮：“伯爵大人早上好，我是見習扈從騎士科爾。”
扈從騎士是正式騎士的助手，平日裏可能幫忙牽馬做飯等等，就如同領主冊封騎士一樣，騎士也會冊封扈從騎士輔助他們戰鬥。如今安禮簽下了一個人，卻要與多招收一個人，也不知是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
“你好，勇敢的科爾，”安禮依舊如顧的打著招呼。
露維西和科爾就仿佛是來到了一個新奇的世界，在庭院裏和城堡各處閑逛，美其名曰是巡視。
“看起來城堡會變得十分熱鬧了，”安禮苦笑一聲。
珮莎站在安禮身邊望著庭院裏的兩人，若有所思地說：“伯爵大人似乎變了。”
“變了？”安禮突然緊張了起來，“有嗎？”
“這就是一個變化，”珮莎緩緩說，“以前幾乎沒人敢跟伯爵大人討論無關緊要的話題，而且伯爵大人從不喜歡無用之人，如今這兩個規矩似乎都打破了。”
安禮略微思考一下，決定趁著這個機會以退為進，“這段時間總覺得精神不太正常，許多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我記得昨晚晚餐過後，我還和你喝了一杯茶，看起來是上了年紀記憶力不可避免的衰退。”
珮莎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鞠躬，“我先去準備宴會物品了。”
安禮望去離去的珮莎，心中滿是疑惑。他越來越看不透自己這個貼身女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