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火的過去
紫峰山門處涼風滲骨,壓的很沉的密雲和終年昏暗無比的天幕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此刻能令在場眾人感受到無盡的悲意,無法呼吸的卻是那人蒼涼的笑音。
大寧天子凝視江火深深凹陷的肩頭,無臂的空袖,和飽經風霜的半張蒼臉,目光中流露出愧疚之意。他語氣微壓沉,道:“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大寧的雲焰將軍。就算是死,你的魂也會和大寧那四十萬雲焰鐵騎長存!”他的口氣很堅決,仿佛在說著一個不爭的事實!
江火目中流露出重重的憂意。仿佛時光流轉,疆場上那些蒼甲怒馬的雲焰將士猶如戰神奮勇殺敵,嘶聲長喝,血染長襟的畫麵再度浮現在腦海!
江火默默念叨一遍,“雲焰鐵騎……”
“我沒有拋棄過那四十萬雲焰鐵騎,從來沒有!他們與我生死之交,是榮辱與共的親兄弟。可是十二年前你卻聽信奸佞虛言,使我江府一百一十三人一夜之間全部葬身火海,屍骨無存!”
江火蒼老無力的眼眸這一刻卻開始波濤湧動,心底那團熄滅已久的怒怨之火在黑暗中重新燃起,沸騰著他全身的血脈。他猶如一頭發狂的野獸發狂著,怒吼著:“那一晚便是一生的夢魘,他們一具具焚燒的身軀在我麵前倒下,散發著焦味!密集如雨的箭矢從天而降,每一箭都深深紮在我的心上,烈火吞噬著我的半張麵孔,半邊身軀!我當時並沒有恨你,我隻是在想,為什麽……為什麽我用一生去捍衛的國家要背叛我,我最敬愛的陛下要拋棄我!當日我雖大難不死,可這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一個被自己國家拋棄的人,一個被君王遺棄的將軍,還算什麽將軍……”語末,江火的激怒轉為淒涼續而無聲,宛如失了魂魄一般,更加頹廢無力。
江火就那麽說著。
大寧天子在聽,夏耀在聽,北銘軒在聽,阿滿在聽……
阿滿凝視江火的雙眼似有溫熱打轉,他默默道了一句:“這……便是你的過去麽……江叔叔。”
大寧天子麵色如霜耳根發燙,稍稍平複心神,誠摯道:“使你落得如此下場的人是我,你應該恨的人也是我。你可知當年自你被大火焚噬的消息傳開,這支曾在蒼茫雪嶺無米無食都能堅持三日的虎狼之師便開始沒落!時至今日,整個雲焰曉勇不複,連一些個戍守城關的三流衛隊都比不過!”……愛奇文學 ……免費閱讀
見江火淒蒼的麵色萬分痛惜,大寧天子又道:“近年來鄰我大寧北荒
地域的煙沙國修生養息,逐漸強盛起來。更是在一月前突襲了大寧北方城關,我調派大批軍隊北進收複失地,卻都铩羽而歸,損失慘重!北歸的將領曾諫“煙沙兵馬之凶悍非當年的雲焰軍莫敵”。其實早在數年前我便知曉十二年前那場焚盡江府的烈火中你並未死去,輾轉到了江湖。這麽多年我也不願再來打攪你,隻不過如今國難當頭,我不得不來尋你!”
江火靜靜聽他說完,沉默片刻,像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長籲一口氣,緊繃的殘軀瞬間鬆弛下來。
他再未多看大寧天子一眼,緩緩轉身邁開腳步,往山門內行去。
大寧天子見狀,一陣失落,臉上浮現焦急不甘的神情。凝望江火微躬的殘影,他的眼中多是無奈還有十二年前荒唐行徑的懺悔。他還是抬聲滿帶乞意的吼了一聲:
“江火,再做一次雲焰將軍,為了你的四十萬雲焰鐵騎,為了千萬的大寧百姓!”
清風徐徐,將大寧天子的聲音送至江火耳中,卻沒能使那人的腳步絲毫停頓。或許早在十二年前他便已心死,便不可能再有雲焰將軍……
目送江火的背影消失在沉暗中,大寧天子攥的很緊的拳頭終於鬆了開來。
他終是沒有回頭。
斂了目光的大寧天子搖頭重歎一口氣,麵上寫著無奈兩個字。
片刻後,北銘軒漫不經心的說道:“既然老江哥做出了他的選擇,不願再入朝為將,還請天子快些回去吧!”
北銘軒就這一句卻引來眾人詫異的目光。虞芊芊更是十分不滿的暗自嗔了北銘軒一眼。來人可是當今聖上,一國之主!就算北銘軒天不怕地不怕,能夠二出三重境界,可要是得罪了國君,即便北顧風再有能耐也不敢與大寧王朝抗衡!
北顧風立時斥責:“軒兒,不得對當今聖上無禮!”
北銘軒也是清楚這個時候似乎不該出風頭,當即“哦”了一聲,不敢再言。虞芊芊已經靠到身旁,力道不大的掐擰兩下,一雙嬌美的雙眸卻是瞪的銅鈴一般望著北銘軒,似是再說:“你不要命了,當今聖上也敢趕攆!”。
反觀大寧天子,似乎並沒有對北銘軒的莽言感到不滿。一張俊楚的麵容悶悶不歡,自然是因為方才離去的江火。
北顧風微抬手,正欲說些什麽,卻被大寧天子搶先一步,“北教主,既然江火不願再為大寧將軍,我也就不強求了,但願他能在天漠在這江
湖裏淡了那些傷痛……”語末流露出無比的惋惜和傷感,卻也像是種釋然。
北顧風頗有無奈的緩緩道:“江火若是有心,還念及那些兄弟情義,還心係大寧百姓,他會回去的。”
“即是如此,北教主,今日多有打擾,就此別過!”大寧天子拱手重重說道。
北顧風亦是拱手還禮,含笑吞吐道:“聖上……隻是這山下……”
北顧風雖言語含蓄,大寧天子也是個一點即通的聰明人,瞬間明白北顧風的意思,“北教主放心,我這便下山讓皇叔遣散兵馬!”
北顧風微笑著躬身行了一禮,“有勞了。”
這日皇叔撤兵,大寧天子離去……
……
北顧風招呼虞萬山幾句便向自己居處行去,虞芊芊“大仇”未報,北銘軒自然也不好過,便沒時間招待阿影,阿滿。
跟隨夏耀,阿影行了一段距離後阿滿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憂慮,他急切道:“耀哥哥,姐姐,江叔叔現在肯定不好受,我過去陪陪他吧!”對於這個將自己從斷雲閣帶出來的男人;蒼界山獨擋豺狼猛獸為自己奪得生機的男人;悲曲的命運折磨到身心俱疲的男人,阿滿不可能置之不理,他想做的,他能做的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勸慰,隻要他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也就足夠了!
阿滿往江火住處行去,阿影並未回房,平靜的雙目久久注視曾經令她胸中作嘔,腦中隱隱作痛的山崖。
地獄般的昏暗中,紫光彌漫的沉寂中,一道清瘦的人影在遠處緩緩行了過來。
盡管她不能確定這個魔宗巨派與自己是否有所關聯,但她隱約能感受到在這巫山紫峰上紫光最為濃鬱的那處山崖中,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正是因為這個東西的存在才會腦中作痛。
山崖處聳立一棵數丈高枯鬆。這是常年寂寥的鬆樹,鬆下常年與它做伴的芳草在這個季節裏也失去了生命力。除去一些散鋪的碎石別無它物。
崖下本該隻屬於飛鳥的地方,本該隻有雲煙觸及的萬仞絕壁上卻偏偏生出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台。
這塊石台一丈有餘,位置距離崖頂不算太遠,隻要稍微有些氣脈的人便可以縱身下去。
站與崖邊的阿影深望了一眼隱泛紫光的石台,能真切的感受到崖下的確有什麽東西在等著自己,等著自己去擁有!
四下莽莽,阿影未多想,運轉氣脈飛身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