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昆侖詭事
正午,昆侖山脈的某處,陽光自虛空中躲藏進濃厚的雲層裏。
此時已是三九天,山穀裏萬物蕭條,朔風呼呼地吹著,預示著今年的第一場雪即將到來。
突然風中傳來了啜泣聲,一隊神情凝重的人踩著沉重的步伐自山穀外緩緩而來。他們身裹厚重的皮毛大衣,乍眼看去會令人錯認為是野獸,實際上他們是附近的村民。
這支隊伍由七名男性和一名女性組成,許是因為長年過著貧苦的生活,他們臉上的表情已被歲月磨去棱角而變得僵硬死板,如同帶上了一張人皮麵具。
隊伍的最前方是位年近七十的老人,穿著一件繪滿常人難以辨識咒文的老式長袍,袍衣的背麵繪著一隻奇特的生物,它總體上具有人的形體,卻長得奇形怪狀。完全是隻世間不應存在的動物,更像是某個精神病患者噩夢中的產物。
此刻老者的臉上露出厭惡之情,隊伍中的其他六名男性臉上也有著同樣的嫌惡表情,不僅如此,同時還流露出正遭受著痛苦的神態。因為眾人詛咒的東西,正深深重壓在他們的肩上。
這東西就是口刷著烏漆的棺材,很普通的棺材,以前國內沒普及火葬前,農村裏誰家死了人用的都是這種類型的棺材。
隻是,這口棺材還是有點不一樣,因為棺材表麵纏繞著一根粗實的鐵鏈,看起來令人覺得分外恐怖,簡直就像是要牢牢禁錮住棺內的屍體,生怕它會隨時複活爬出棺外取大家的性命。
一行人就在這寒冷的天氣中躑躅前行,最終在山穀偏北角的空地處停了下來。
帶頭的老者長籲了一口氣,用手勢示意到達了目的地。
扛著棺材的男子們將棺材放到了地麵,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棺材,就連空氣也似乎停止了流動變得死氣沉沉。
這裏沒有事先挖好的墓穴,而隊伍中也沒有人帶著挖土的鐵鍬和鋤頭,看來他們根本不準備把棺材埋在這裏。
站在老人身旁的魁梧男子掀開了衣襟,從腰下取出一把長約幾公分的桃木樁,前端削得比利刃還要鋒利。
老人在棺材前跳起了奇怪的舞蹈,嘴裏絮絮叨叨地念著隻有他才能聽懂的咒文。
隊伍中唯一的一名女性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淚流滿麵地想跑近棺材,但她身邊的男人強行製止了她。
“滾開!”老人發出叱吒。
婦人以手掩麵,如果不是被人扶持著,恐怕會當場昏倒地。
老人對這一切熟視無睹,他繼續跳著那舞蹈,實際上這根本不是什麽舞蹈,而是一種薩滿巫師常用的驅邪儀式。
此時,除了作法的老人外,其他人的臉色開始逐漸發青,因為棺材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
絕非是人,而是某種東西。
男子們的臉被棺材吸引,緩緩轉向它,而那名婦女則哭得更厲害了。
“當啷”一聲,鎖鏈突然發出了刺耳的聲響,男人們的臉頓時由青變白。
“不好,僵屍要出來了!”有人失聲叫了起來。
“不要慌!”老人叫了一聲手握桃木樁的男子的名字。
魁梧的男子快步走近,將鋒利的木樁尖端抵到了棺蓋上,嘴裏不知念叨著什麽。他那岩石般的嚴峻臉孔,透露著緊張和不安的神情。要知道現在還是大白天,棺材裏的那個東西是不應該出來的。
棺材中的聲響依舊在持續不斷,發出的聲音和搖晃的方式像是剛蘇醒的人無法掌握四周的情況,而在黑暗中不停地摸索著。
“嘭!”一聲巨響過後,綁在棺材上的鐵鏈盡皆寸斷,棺蓋飛到半空中重重地落了下來,把地麵砸出一個大坑,站在棺材邊上的男人也被莫名的力量震倒在地。
老人停止了儀式,中年婦女也收住了啜泣聲,他們眼中都露出了極度恐慌的表情。
一隻潔白如玉的纖手搭在了棺沿上,天空中的雲層突然散開,一切都隨著陽光的重新降臨而陷入了死寂。
魁梧的男人突然縱身躍起,舉起手中的桃木樁直朝棺材裏刺去!
但那隻纖纖玉手的速度更快,它已閃電般朝男子喉間伸去。
“中……計……了!”
鮮血和話聲從男子的喉中噴湧出來,緊接著他的腦袋被擰了下來,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一張略顯富態的臉從棺材中伸了出來,繼而這名年青女子站起身從棺材中走出來。她穿著寬鬆的孕婦裝,從腹部鼓起的程度來看,應該懷胎有七個月了。
“啊……啊!”一直保持著鎮定的老人終於控製不住地連聲尖叫,他清楚地記得女子的這張臉臨死前是傷痕累累,可如今卻光滑如玉,沒有一點疤痕。
“你們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對待我嗎?”年青女子靜靜地站立在燦爛的陽光下。
“女兒,我對不起你”話說到一半,中年婦女就嘎然止聲,因為她看到自己女兒的雙瞳如黃金般耀眼。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孕婦的背後,那具無頭屍體突然“嗖”地一聲站了起來。他的雙手揪住了自己的皮衣,瞬間就把它撕成兩半丟在地上,結實的胸膛赤/裸裸地露了出來,緊跟著他的皮膚迸裂開來,從死亡的軀體裏竟然鑽出了另一個男人。
“是你!”老人的眼睛猛然一縮,認出了鑽出來的家夥是蠱惑他的算命先生,就是因為村民們聽信了他的話,才決定把青年孕婦帶到這裏來毀屍滅跡。
妖異男子單手一轉,一把泛著青光的桃木劍就顯現在手中,光芒飛閃有如流星,妖劍伴隨呼嘯聲往年青孕婦的頭上砍落。
“不可能!”在持劍男子的驚呼聲中,年青孕婦在劍芒即將挨到她身體的那一瞬間消失了蹤影。
“你就是易寒川?”
這個聲音讓持劍男子感到脊背像被潑了冷水一般,他聞聲扭過頭去,驚訝地發現年青孕婦的右手輕搭在自己的後肩上,唇邊露出神秘的微笑。
“聽說你的妖力在六煞中排行第一?”女子換了種悲傷的眼神望著易寒川,“即使擁有了神魄又怎麽樣,你永遠無法了解神和妖之間的差別。在昆侖呆了那麽長的時間,你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易寒川捏劍的手在微微顫抖,搭在肩膀上那看似纖細無力的玉手,居然如泰山壓頂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更恐懼的是,他從女子金色瞳孔中察覺到非常熟悉的氣息。
“不,這不可能!”雖然是重複著同樣的驚叫,但易寒川話中表達的意思卻是截然不同。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誘惑。
“想起來了吧”女子幽幽一歎“逃吧,趁著我回來前趕緊逃吧。”
她的掌中瞬間有五彩的光華亮起,如利箭般穿透易寒川的肩膀。“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它起碼能讓你活得更長久點。”
“啊!”易寒川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身體有如烈火焚燒過一般。
他全身上下開始了分子層次的震動,繼而轉瞬粉碎,化為塵霧飛揚空中。僥幸撿回一條命的易寒川向著高空逃竄,他腦子裏,甚至連自己的靈魂都被巨大的恐怖感侵蝕得支離破碎。
“把這個消息帶給那個小家夥吧。”
這是易寒川聽到的女子最後的話語,接下來他眼前一黑,身體如炮彈般直墜地麵
“不要殺我!”惡夢中的易寒川猛地睜開了雙眼,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肩膀處的傷口已綁好繃帶。
“真有你的,居然昏迷了七天七夜。”
渾厚的男聲從側邊傳來,易寒川又看到這個熟悉而討厭的男人。
“你救了我?”
“是的。我和美女在閑逛,你卻從高空中落下來,我還以為是碰到了火流星。”戚路聳了聳肩膀,站在他旁邊的是丁曉嵐。
“別指望我會感激你。”易寒川沉聲說道“妹妹的那筆帳,我遲早要和你算!”
一想到易小蝶,戚路心裏就堵得慌,呼吸也不均暢了。他默默地掏出根煙抽了起來,借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你知道嗎,戚路。”易寒川冷冰冰地說“如果我是你,就會在敵人醒來前殺了他。”
“正因為我不是你,所以不會那麽做。”戚路頓了一下又說“你知道我生平不做暗箭傷人的勾當。”
戚路不動聲色,丁曉嵐可是聽不下去了,她生氣地說“我們好心救了你,你卻連個謝字也沒有,良心給狗吃了”
她還沒有罵完,戚路已經製止了她,然後對易寒川說“我救你,並不是想以此化解我們的恩怨。”
易寒川把眼一翻,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可是我不會告訴你。”說完他強忍著劇痛從床上爬起,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把這個消息帶給那個小家夥吧。”
那神秘孕婦的話語猛然在易寒川的耳邊響起,他不由一顫,止住了腳步。
“算了,我還是把今天的經曆告訴你吧。”易寒川的表情顯得極不自然。
戚路聞言卻是大喜過望,因為在替易寒川療傷之時發現他肩膀上的傷是被某種神法所傷,所以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他在等待著易寒川蘇醒過來詢問其中原因。
可還沒等易寒川說出他在昆侖山脈經曆的怪事,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哀怨的琵琶聲。雖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音符,卻似將喜怒哀樂所有情緒都包含進去,戚路的劍眉驟然緊縮,仿佛這樂聲帶給他的隻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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