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八個人
“此地包括大人在內,自封墓以來,一共下來三批相幹人等,第一批人隻有一人,所使之術,異常高明,此人在瞞天回環術處,於東南角方位隻點了一根白色蠟燭,便破了那瞞天回環術。即便吾等諸多阻攔,意欲將其斬殺,卻還是為此人逃脫。此人臨去,王陵之物分毫未動,卻似受了驚嚇,倉惶逃走。至今未再回。”
“第二批進八者,皆男丁,死者有四,剩餘者四皆脫出。出陵前帶走了一藏有此王陵位置何在的玉匣,其中好似富商一人,形容微胖,與方才進去的二人其中之一麵貌類似,血液之中也有共通之處,另外一人,儒雅書生狀,與方才那一人也有血液相通處,臣一時氣憤,以為是那二人再次回來。”
其實到了這種程度,這老人說什麽都能被李綠蟻料想到,他無論做出什麽抵賴、蠻纏、悔恨、失望、意外……的神色,都在情理之中,卻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霎時間震驚了李綠蟻的心神,使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拿過照片,仔仔細細的看了一轉,又不信邪的數了數,照片雖然褪色,但上麵站了幾個人是肯定能看清的,這人莫不是在拖延時間想逃跑?
老者似乎看出了李綠蟻的擔憂,微微一笑,重複再問“你為什麽會覺得這照片上隻有七個人?”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前排三個,後排四個,我已經說了前排三個的身份,後麵是四人是當初跟隨下墓的雪豹突擊隊隊員,你——”又有一個突發的想法闖入腦海,當即有點有點別扭的重新站起又坐下:常言說狗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莫非這老者??
風水著作中,最早有係統的講解“鬼與人”之間的關係一說的,是郭璞的《葬經》。
“葬者,乘生氣也……生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人受體於父母,本骸得氣,遺體受茵。蓋生者,氣之聚凝,結者成骨,死而獨留。故葬者,反氣內骨,以蔭所生之道也。經雲:氣感而應,鬼福及人。是以銅山西崩,靈鍾東應;木華於春,栗芽於室。”
按照郭璞觀點,人的骨是氣聚凝結而成的,人死後,精神不滅,聚於墳墓中,受大地之氣的滋潤,可使枯骨獲得生氣。而有親緣關係的死者與生者之間雖然生死殊途,但卻情氣相感。
先人與後代同為一氣,氣同則相感,枯骨得生氣,生人會受福蔭,這就是所謂的“氣感而應,鬼福及人”。在這種“感應”模式中,“氣”成了至關重要的媒介。天地充溢著氣,葬者接地氣以納天地之氣,死骨得到以後可以不朽,還可以轉授生人,讓生人得到以後便大吉大福。
實際上,這種認為靈鬼與子孫的氣息能夠相互感應,從而使祖先的葬地影響子孫福禍的觀點,也是古代天人感應學說的一種體現。
而現實中到底有沒有鬼怪存在呢?這個不好說。
老者輕輕的“我的名字,叫左複。”
李綠蟻點點頭,將自己收到的信封全部遞給他,老者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果然是‘那些人’啊。”
李綠蟻試探的“小子不才,剛才左老所說的話,小子還是沒有清楚,不知左老到底何意?”
左複將照片拿在手裏,正對著李綠蟻“你用眼睛看到的,正是照片所傳達的,但是你為何沒有想一些超出照片以外的事實呢?”
超出照片以外的事實?難道真的有一個鬼,隻有左複能看到,別人都看不到?
李綠蟻將照片又拿在手裏看了看,照片中的每個人多多少少因為正在照相,而露出了端正的姿態,衣服也都打理的很好,的確是在照相時的——
照相?
!!
李綠蟻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左複,左複見到他如遭雷擊的樣子,便也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當時那個人,我們初始誰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對他也沒有防備,因為他展露出來的姿態,有點像是一個退役的軍人,大家也信以為真,當時正缺人手,是金財寶主動說讓他加入到隊伍中來,誰知道,那個人居然是一個惡貫滿盈的盜墓賊!”
左複狠狠的敲擊了一下桌麵,似乎有些痛心疾首“我們雪豹突擊隊的隊員,在軍隊中,每日朝夕相對,又以我與他們三個感情最好,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卻那人因為其本身多年積累下的經驗,率先找到了出路,第一個逃了出去,留下我們在王墓中等死。”
“他叫什麽名字?”
左複斂了斂眸“總指揮叫他宋促,卻不知這名字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每日隻是叫他‘宋小弟’,嗬嗬,好一個‘宋小弟’,原來他一開始就在騙取我們的信任!”
現場的氣氛冷了許久,左複最後歎了口氣,不知從哪裏找到一個煙袋開始抽了起來,在餘煙嫋嫋中,開始從頭講起。
場院內——
花毛正在跟金元寶叫勁,花毛氣憤不已“你不可能比我爺爺厲害。”
“呦呦呦,你爺爺是誰啊?”
花毛氣鼓鼓的“釀酒的就是我爺爺!”
“哎呦,我好怕怕啊,那你爺爺到底會什麽呢?這麽厲害?”金元寶臉上帶著幾分挑釁的笑意,花毛腮幫子鼓鼓的“我爺爺會釀酒!”
“小事,我屎殼郎下士不僅會釀酒,還會種甘蔗呢。”
“我爺爺還會喝酒,千杯不倒,在這十裏八村都是有名的!”
“渣渣,我屎殼郎下士別說喝酒了,就是吹牛也十裏八村沒一個人趕得上!”
“我爺爺還會掙錢!”
“小意思,前幾天本大帥剛巧正收了五十萬沒地方花去!”
“我爺爺還敢殺老虎!”
“老虎算什麽,大烏龜你見過嗎?這麽大這麽大,屎殼郎下士居然直接將那隻大烏龜給活吃了!”
花毛有些害怕的後退“我爺爺——我爺爺——”
“嘿嘿,想不出來了吧,我告訴你,屎殼郎下士會的東西可多著呢,倒立尿尿就不說了,最厲害的,是他還敢吃屎,你爺爺敢吃屎嗎?”
正在屋裏跟左複說話的李綠蟻,從隔窗外聽到窩瓜正在跟花毛吹牛,本來小打小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誰知後麵越說越離譜,連忙伸出頭“我不敢吃屎!!我也不會倒立尿尿!!”
金元寶正在吹牛,沒想到忽然被打斷,見李綠蟻正怒目圓睜的看著自己,悻悻的縮到一旁,花毛知道金元寶的牛皮吹破了,得意的衝著他笑,李綠蟻縮回脖子,有點無奈的“不知左老,那個人是?”
“那是鄙人的孫女,隨她母親姓的,喚沈菀菀。”
李綠蟻石化“孫——女??”難怪那小子逃跑時,周圍人都見怪不怪,想必早就知道這沈菀菀的性格,也知道她的事,早就習慣了。
左複笑著搖了搖頭“因為他父母死的早,所以有些離經叛道,我老了,也管不了她太多,成天跟一群小混混在一起不學好,所以——”
原來是這樣。
李綠蟻看著花毛那旌旗招搖的頭發,實在有些難想象這是一個女生,知道花毛居然隻是個青春期的少女,李綠蟻沉默了一下,覺得剛才將人家女生逼到從車上跨去,實在丟人,當即也就不好接話了。
左複卻在這時進了裏屋,拿出一個類似筆記本一樣的東西來,“既然你是李兄弟與金兄弟的後人,便不是外人,我這裏有一樣東西,也許你想看一看。”
當李綠蟻看到那些紙張時卻十分意外,因為這些紙張不是別的,與當時黑眼鏡在方臘地宮中給自己看的那些日記,是一脈同源。
“這?”
“當時發生了緊急情況,他們去了山東,卻丟下了我,本來我願助他們一臂之力,誰知卻發生了種種變故,今日你來,我想既然你是他們的後人,這些東西,無論如何也該是你的,隻盼你答應老者一個要求。”左複說完眼淚縱橫的跪在了李綠蟻的麵前,十分悲痛。
李綠蟻連忙的“老人家這是作甚麽,快請起!”
“你的父親與外麵那位小兄弟的父親,雖然是雪豹突擊隊的外編隊員,但是那死亡的三個人,都是我朝夕相處的兄弟,卻為奸人所害,此仇我不能不報,但是縱觀全國,找一個人有如大海撈針,而且他現在也還不一定就在中國,但是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去一個地方,他賊心不死,一定會去的!”
李綠蟻道“閣下是說,我父親他們消失的那個地方?”
“沒錯,他狼子野心,怎麽可能不參與進去?我卻一定要去報兄弟被殺之仇,現在菀菀已經長大了,我別無他憾,我隻求小兄弟在這一堆線索中,找出你父親到底是在什麽地方消失的,隻要去了那裏,一定能找到那狗賊的下落,屆時我報了仇,九泉之下,我也有臉去見他們了!”
李綠蟻感慨不已“左老這個要求,我一個人無法答應,實不相瞞,一直陪同我們前去的,是雪豹突擊隊的另一個成員,若非是他,我與金元寶也死了很多次了,如果老人家當真要去,需得經過他的同意,不過既然老人家以前也是雪豹突擊隊的成員,這樣想手刃仇人的心情,我想他多少也能夠理解才是。”
左複有些怪異的“另一位雪豹突擊隊的成員?”
“是,我與金元寶一直叫他黑眼鏡,因為他到哪兒都戴著眼鏡,就跟這照片上的人一樣。”
“是麽。”左複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
現在李綠蟻得了這麽多線索,甚至有可能在這些線索中找出自己父親消失的地方,自然喜不自勝,也沒怎麽在意左複的反應。
不知不覺,李綠蟻居然看著這些資料至晚霞垂掛,這些資料中的字跡絕對沒錯,就是自己看過的那些,與金元寶的父親的字跡一模一樣。起初李綠蟻也擔心是偽造的,因為即使雪豹突擊隊也沒有找齊所有的日記資料,這裏忽然這麽多,實在可疑。但是金元寶父親話語間那不經意流露的粗魯馬大哈之氣,常人也難以注意,這樣一看,便絕不是偽裝的了。
李綠蟻翻了一下,發現似乎還有些天數的缺失,當即有些奇怪的“左老,全部都在這兒了嗎?”
左複眼眸閃動了一下“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感覺好像還缺失了一些,不夠完整。”
“因為當時情況實在緊急,我所拿的,都是我能眼前看見的,有沒有漏的,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這樣啊——
李綠蟻揉了揉脖子,發現天已經黑了,金元寶早就坐不住,跟沈菀菀出去買晚飯,一進門便直嚷著出來吃飯,李綠蟻直言要告辭,卻左複拉著他的袖子,非不讓他走,無論如何也要留他住一晚,無奈之下也隻得答應。
金元寶與李綠蟻住在一間靠廚房的房間內,房子裏熏了蛇蟲鼠蟻最討厭的草藥,倒是沒什麽蚊子,就是實在熱得慌,電風扇雖然在那裏不休止的轉動,可也是杯水車薪,窩瓜難捱的“這天氣,真是——”卻眼珠子一翻,見李綠蟻正在迎著燈光看什麽,一溜煙跑到廚房去翻吃的去了。
5月13日
今天出現了第一個亡者,總指揮什麽都沒說,隻是讓眾人火化,我這時並不明白總指揮堅持火化的用意。
6月1日
食物已經不多了,死的人卻增多了,原來那些蜘蛛是不管你埋得多深,都能給你刨出來吃掉你肉體的東西,難怪總指揮當時執意不讓我們將屍體埋入地底。
6月11日
在玲瓏塔那裏,我們發現了在來路之外,居然還有一片水銀海?總指揮說水銀海中肆虐的生物不是別的,而是苗疆一種喚為長足蠱的蠱蟲,真晦氣,從那廣陵王墓到現在的方臘地宮,總是能看見“這些人”的影子,他們到底想 操縱這些王侯的龍脈達到什麽目的?
…………
6月29日
今天是做出一個重大決定的一天,李改革忽然下定決心,一定要去山東,雖然並不明白他堅持去山東的用意,但是好兄弟去哪兒我去哪兒。
這裏的日記約略記載了兩個月,中間還少了幾天,但是這不要緊,因為在日記的最後一頁中,畫了一張簡圖,雖然外人看起來雲裏霧裏,但是李綠蟻已經有了線索,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山東的什麽地方了!
難以想象,居然雪豹突擊隊沒有找出來的線索,在這揚州的某一個鄉下找到了真相?!真不知黑眼鏡看到後臉上的神色。
李綠蟻淡淡一笑,這時窩瓜卻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好像看到鬼一樣的嚇得不輕,一腳摔在了李綠蟻的麵前,李綠蟻連忙將他扶起來,又無奈的“吃個夜宵怎麽成這樣了?難道是廚房裏煮熟的龍蝦冤魂來找你索命了?”
窩瓜臉色鐵青,連忙拉著李綠蟻靠邊,神神秘秘的“比那更慘,你知道我剛剛看到了什麽嗎?!”抖了抖全身的雞皮疙瘩“我剛剛看到——”
門“吖吱”一聲打開,左複手裏拿著一個手電筒,笑眯眯的進來,視線在窩瓜身上遊走了一圈,不經意的“小兄弟,早些休息吧,暑天天熱,天也亮的早,你白日說你從揚州趕回來,若明天還要趕回去的話,那4路車一天隻有兩班,可不是睡大意了。”
李綠蟻客氣的應了一聲,窩瓜卻一個悶頭用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腦袋,說什麽也不出來,李綠蟻無奈的給窩瓜向左複告了個罪,左複眼光又幽幽的看了一眼窩瓜“沒事,年輕人麽活潑好動,我先回房了,兩位有事叫我一聲就行。”
“好。”
關上門,窩瓜蓋著被子瑟瑟發抖,李綠蟻見了奇怪,想細細一問,這時從紙窗外再次飄進來一盞亮燈,好像就是左複手裏握著的那一盞,知曉這是他還在這周圍,也不好再問什麽,隻能關燈先睡了。
一覺蒙到大天亮,李綠蟻神清氣爽,窩瓜卻疑神疑鬼,一大早就東看西看,李綠蟻端著水杯搖著頭,從窩瓜眼前離開房間。
“你看什麽呢?”
窩瓜打了他一下“我在看那個左老頭。”
“你看他幹什麽?”
“你不知道,昨晚可——”忽然一愣:剛剛李綠蟻不是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走過去了嗎?那這個說話的人是誰?僵硬的轉頭,左複正笑眯眯的看著他,窩瓜頓時抖如篩糠“你你你你你——”
“公車還有二十分鍾就開了,我就不留兩位吃飯了,昨天那位小兄弟似乎說他要趕回去有個急事,不知你急不急,你若是不急,就且多留著住幾日。”
“急急急焦急——”還未待那老者說完,窩瓜一溜煙的穿著自己的小褂子,直奔大門口,場院內李綠蟻正在洗臉,卻被窩瓜的身軀一撞,臉盆落地,十分之氣,然而窩瓜不由分說,一個勁的拽著李綠蟻直奔大門。
“你幹什麽?”
“你別問,直接跟我走就是了!”
窩瓜後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步都不敢回頭。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